看着眼前那个一脸平静的瘦小战士，厉宽瞳孔一缩：“商离？”
对于这个在狼牙的“毕业考试”时、曾经想杀他的小组成员之一，厉宽经常想起那两道平静中带着死寂的眼神。
想不到在今天，在此时此地，他又处于这眼神的凝视中。
是的，出现在厉宽身前的正是商离，那个姐姐被冷山一伙残酷折磨而死、他也饱受蹂躏直到被吴错一行救下、被鬼爪认做弟弟带回狼牙、有着恐怖天赋、视所有贵族为敌人的商离。
商离点了点头：“想不到你还记得我。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
厉宽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笑声突然一停一声怒吼：“不是谁都可以轻视我！”
怒吼声中，厉宽瘫在地上如肉堆一般的身体竟然极速弹起，狠狠扑向商离。
当第一次没有足够勇气拥抱死亡时，第二次就会对死亡有着深深的恐惧。
时至今日，厉宽也拥有着五级防御和力量，不垂死挣扎一下他怎会甘心？而且蛰伏在他内心的恶魔一旦大白天下，恼羞成怒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状态。
但商离只是轻轻后撤一步，伸出手掌轻轻一推，凶猛扑来的厉宽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发出砰然大响，顿时反震开来，浑身的肥肉剧烈颤抖，如波荡漾。
“砰！”
大响声中，厉宽重重摔倒在地，商离五指一屈手掌轻抬，厉宽竟然浮空而起，他大声怒骂不断拳打脚踢，但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悬浮在离地两米的空中。
这时他才想起，当年的商离就有杀他的实力，而且商离在异能上的进境绝非他能比。虽然再次被人主宰命运的结果让他感到深深的屈辱，死亡的恐惧却再次让他大声求饶，希望商离能被他说动。
但商离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平静的眼神中也没有一丝波动，不过头却转向了另一方，平静道：“你们要阻止我吗？”
厉宽心中顿时生出希望，转头一看，一脸颓然。
站在那边的，却是吴错和雷斩。
雷斩哈哈一笑摇了摇头，吴错沉声道：“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来见我们，所以我只有让你自己出来……商离，你的问题有答案了吗？”
商离平静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多了几分迷惘，但他的话语却依然平静：“我不知道……我曾经想过杀光这世上所有的贵族，但我发现将一处的贵族杀光后，过不了多久又会有新的贵族出现，有些还是原来的奴隶……后来我不再杀人，而是在大陆上走了很多地方，一边走、一边想……”
听见商离说不再杀人，厉宽一声大喊：“放……”
但商离五指一紧，厉宽浑身的肉顿时向中间挤去、扭曲变形，就如同一块面团正被捏在手心紧握，厉宽的喊叫自然停止，变成如同窒息的“咯咯”声。
吴错看了眼厉宽，点头道：“你想明白了吗？”
“不明白……”商离轻声道：“同样是人，为什么一些人可以高高在上、不劳而获，另一些人却要付出汗水和鲜血，才能得到一口吃的，有时候连一口吃的也得不到……这不公平！”
看着商离清秀的脸庞涌上潮红，吴错沉声道：“即便是旧时代都没有绝对的公平，你觉得有了异能的光明时代，会有这个东西吗？就算现在所有异能者消失，知识、信息、资源的不对称，还是会形成阶级，依然不会公平。”
商离点头道：“其实这些我都明白……吴错，你曾经也是奴隶，难道你就没有一些想法？”
吴错愣了一下，一声轻叹：“我有过想法，虽然没有你这么激进，但也想过要摧毁奴隶制度……至于怎么去做还没有计划，就被隐狼大人制止了。现在想来，我得感谢他。”
“为什么？”商离眉头微皱。
“如果死了，什么想法都没意义。”吴错笑道：“光明时代，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没有人在乎你的想法。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在提升实力的同时，尽可能让自己在乎的人过得好一些，这就是我现在的想法。”
商离喃喃道：“实力……在乎的人……”
吴错点头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在乎的人，但从你杀光盘山农场奴隶之外的人来看，你好像……还是在乎鬼爪的。刚才你看见她了吧？她一直很担心你。”
盘山农场正是鬼爪曾经劳动过的地方，她就是在那里失去了亲弟弟。
雷斩大步上前一把揽向商离，商离身子微微一晃，却又停下了，雷斩将他一拥，拳头蹭着他的头哈哈大笑道：“酷小子，跟咱们回家。”
商离目光一闪，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微笑：“好，回家。”
雷斩一声欢呼，一把将商离举起抛了起来。商离显然有些不适应雷斩的欢迎方式，身体不自觉一扭，就要从雷斩手中弹开，但他又生生停下，不过身体还是有些僵硬。
看见商离的样子，吴错微微一笑。
这头曾经将自己深深封闭的独狼，总算开始学着融入集体了。
不，或许在商离的心中，这是融入家庭……
三人在雷斩的粗豪大笑中离开了小院，谁都没有再去看一眼被“捏”成一团悬浮空中的厉宽。
脸上的肉被挤成一团，但露了一只眼睛在外的厉宽只觉得胸中有一团烈火熊熊升起多年的荣誉和形象一朝崩溃，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吴错。
如果吴错没有回来，或者没有在那一刻走进小院，或许他还可以一脸悲痛欲绝向吴错哭诉厉猛的疯狂，然后因为云空晴的死而失去理智的吴错自然会让那个魔女一般的幽幽杀了厉猛。
但这世界没有如果。
“咯……咯……”厉宽喉中发出困难的呼吸声，他眼中突然一红，一声大喊终于发出，就在这时维持他浮空的力量也突然消失，他顿时跌向地面。
但就在这时他瞥到地上传来一点亮光，凝神一看不由大惊。
那支被他扔到地上的小小注射器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了他下方，而且立了起来，指着他的针尖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不”
嘶声大喊中，厉宽砰然跌落地上，只听一声“咔嚓”轻响，那支注射器被他一屁股坐碎。
虽然落地时他已经提聚能量，以他的防御力，那小小针头不可能刺破皮肤，但他还是猛然弹起，极为费力地扭头一看，看见一缕淡淡雾气从身后飘来，带着刺鼻酸臭。
他愣了一下，随即保持着扭头的姿势，浑身僵硬木然栽倒，双眼中露出无边的恐惧。
白色的雾气从厉宽身下飘出、越来越浓，伴着“滋滋”轻响，一滩脓液慢慢淌开，那如山的肉堆在脓液中慢慢沉没、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