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秀宫静的可怕，连天边一只孤鸟的哀鸣都能听见。
哮天犬木雕一般趴在地上，眼神中早没有了往日那种跋扈凌厉之色。
猛然间没有了素香的陪伴，紫霞心中怅然孤寂。她痴痴地看了一会儿窗外的景色，忽然注意到趴在地上的哮天犬。
便有些好奇地说道：“哮天犬，你听得懂我们说的话吗？你是只神犬，不是吗？”
哮天犬眼神暗淡无光，受了惊吓一般四肢躁动后撤了几步。却蓦得站起身来，摇身变作一眉清目秀地翩翩少年。
“你……咦～”紫霞惊的目怔口呆。
“仙子，我也是人。”变作少年的哮天犬慢条斯理地说道，却是目无表情。
“哮天犬……你是人？”紫霞虽然是个神仙也见过不少世面，但由一条平时令人生厌的恶犬忽得变成一个英俊少年，还是让她惊讶不已。
“对，我是人。”少年的眼神直直地盯着紫霞。
那眼神虽然古井无波却有些骇人心魄，紫霞忙转头躲过，“那你为何常常以狗的模样见人？”
“不知道，是主人让我这么做的。”少年如木偶一般，目光只是死死的盯着前方。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记着一些。”
“说来听听。”紫霞暂时忘却了刚才和二郎神发生的不快，饶有兴致的说道。
“那是很多年以前，我和姐姐住在泰山脚下，”少年慢悠悠地说道，“后来遇见了主人，他说他的母亲本是天上的神仙，因犯了天条被压在了泰山底下。他要想办法劈山救母，便住在了我家里。他和我姐姐很好，还经常教我一些法术，就这样过了很长时间。后来家里又来了许多神仙，一起帮他救出了母亲。后来他就把我带到了天上，直到今天。”
“哮天犬，你叫什么名字还记得吗？”
“只记得我姓白。”
“你姐姐呢？这么多年你没有回去过吗？”紫气不懈的问道。
“没有。”
“为什么？”
“主人不让。”
“是你不想还是他不让呢？”
“不知道，只要主人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少年活像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
“你……”紫霞又是生气又是怜悯，“你怎么能这样。不过你放心，等我出去了会帮你找你的姐姐的。”
“不用了，我姐姐是个凡人，早就死了。”少年的神情没有一丝悲切之意。
“哦……”紫霞有些茫然若失，又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还痴心妄想为别人悲天悯人，自己何时才能如愿以偿呢？
她望着少年木然无神地表情，怅然问道：“二郎神为什么把你变成狗呢？”
“我不知道。”
“哼，一定是二郎神施法蒙了你的心智，”紫霞咬着牙神情悲愤，“这个三眼怪，早就该千刀万剐了。”
少年仍旧无动于衷。
紫霞忽然觉得眼前这位是人也是狗的清秀少年即可怜又有趣，“我骂你家主人，你难道不生气吗？”
“我做人时不知道生气，做狗时才随着主人的神情变动。”
“那你会笑吗？”
“什么是笑？”
“就像这样，你看。”紫霞嘴角上勾，一副娥眉莞尔俏丽佳人。
那少年也学着紫霞的样子，却是龇牙咧嘴舌头长伸，像极了那地府中的黑白无常。
“算了算了，别笑了，”紫霞一时间被吓得花容失色，“以后我再好好教你，你家主人平时什么都不跟你说吗？”
“很少，只是有事时领我出门，回去后便让我呆在狗笼子里。”
紫霞随即想到，这偌大的云秀宫不也像个狗笼子吗？自己和哮天犬也只是人畜之分，也许……自己还不如一条狗。
她又想到了素香，那丫头是因为自己才惹怒了二郎神。
便问道：“哮天犬，你一定知道地下冷央宫在哪，你把素香救出来好吗？”
“不知道。”少年随口说道。
“哦……”紫霞却丝毫没有怀疑他会说谎，“哮天犬，不……我以后叫你哮天好了。”
“随仙子之意。”
“你是不是在二郎神面前不敢变成人的样子？”
“我不能长时间变做人身，今天已是好多了。”少年说罢就又变成了哮天犬的样子。
“你放心哮天，我是不会跟你主人说的。”紫霞急切地说道。
哮天犬却只是趴在地上兀自不动，连舌头都懒得伸一下。
“哮天，哮天犬……”
紫霞讨了个没趣，便靠在了窗前看着天边的云卷云舒。
这么多年了，晚霞依旧没变。橙色的火焰里发出绚丽的光彩，就像猴子的火眼金睛一般。
可是人心会变吗……
又过了几日，哮天犬终于再次变回了人身。
“哮天，你恨二郎神吗？”
“不恨。”
“为什么？”
“我谁都不恨。”
“你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没有。”
“喜怒哀乐酸甜苦辣，都不知道？”
……
“就像有人夺走了你心爱的东西，你难道不去抢回来？一头猪叼着骨头却不给狗吃……哦，对不起，你现在是人身，我不能再拿狗开玩笑了。”
“我不知道仙子在说什么，什么是感情。”
“呵呵，你终于会主动问了。感情就是……两个人一见面就欢喜的很，就像我和孙悟空。要不就是看对方不顺眼，就像我和二郎神。比方说……如果你现在见到你姐姐，你会很高兴是不是？”
“不知道。”
“唉……算了，不跟你聊这些。现在才觉得，还是你活得开心一些。什么事都不用想，什么人都不惦记，像我妹妹紫痕一样无忧无虑。不像我这样经常胡思乱想，反而不开心……”
……
“你还记得你姐姐叫什么名字吗？”
“不记得了。”
……
哮天犬虽然无知无欲，却也为空寂的云秀宫添了几分生趣。
……
云秀宫高高在上，真像是悬在云海之端的一座孤岛。
哮天犬仍是百无聊赖地趴在地上，两只前爪左右互相抓蹭消磨着时光。在云秀宫的这些日子，可要比跟着二郎神四处奔波的时候惬意的多。
紫霞仙子坐在竹椅上低头沉思，时而皱眉时而浅笑，像是一个初怀心事的少女。
哮天犬忽然警觉地站起身来，不断挪动着四肢显得有些惶恐不安，似乎嗅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
不多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推门而入。
紫霞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继续想着她和猴子的故事。她早就习惯了，能这样硬闯云秀宫的只有这里的主人，那个熟悉却越来越陌生的二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