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想起以前一起挖麻花根吃,刨地瓜吃酸叶叶草的那些伙伴们,郭华的眼睛有些发热。

那些时候,大家都还小,什么事不干呀,什么地不去?爬坡上坎的,甚至还比赛过爬树,有时聚在一起,最爱玩的就是煮东西,拿些瓦块,石块,装模作样的摆架起了锅灶,再揪些牛耳朵大黄叶子,这种草也是一种药,路边长得到处都是。最是清火消毒的,要是哪家的小孩子生疮了发热了上火了,就掐些煮在锅里吃,一煮熟叶子就变成黄色,而且味道很酸,小孩子总是不愿意吃,酸叽叽的,但是降火真的很好用,吃上几碗,啥事没有了。

还有什么黄荆树叶子、薄荷叶子、藿香叶子,和沙子混在一起,玩过家家,你当妈妈,我当爸爸,再揪一个人来当小孩子,好,爸爸去下地干活啦,妈妈就在家围着围裙煮饭,小孩子要在桌子边写作业。

有时看到树上橘子红了,李子熟了,梨子可以吃了,哪家有就到那家去,摘一堆,放在石头上,新结的橘子是酸的,一个个也不怕,牙都吃酸了还要吃,再把桔子皮放在水里,桔子皮是有油的,一圈圈的五颜六色的油花儿就在水里荡开了。

还最喜欢就是找一块平滑的小石坡,从上往下滑,像滑板一样,爬上爬下的很好玩,就是穿的裤子费得很,经常是屁股和大腿的地方最先磨破,别的地方还好好的。

也喜欢跳皮筋,一不留神,跐溜,裤裆又扯破了,回家又要挨骂。

下雨的时候,专门的要在水里走,显摆自己刚买的水鞋,有时高兴地脱了鞋子,用你的脚去踩他的脚,小脚丫你踩着你,我碰着你,干脆连伞也不要了,小小的身子,淋得像淋雨的鸡一样,最后不得不缩头缩脑地回家。

邻居家的小山小花兄妹俩、还有三婆婆的孙子大伟小伟、郭华和石头姐弟、还有云姐姐,云姐姐年龄最大,她就领着孩子们在下雨后去山上找蘑菇,松树下的蘑菇最多了,那黄黄的是鸡油菌,还有那白的,绿的......有些菌子是能吃的,有些是有毒的,她都能分得清楚,还去地边去找伞把菇,伞把菇是农村地里出的最好吃的一种、也是最常见的菌子,只要是一下雨田边地角就会生出白白高低的一丛丛、一簇簇。

小时候最喜欢到处的去找了,要是偶尔找到许多,就高兴得不得了,下顿饭就有好吃的啦,这个菌子不论是煮汤下面,都极好吃的。

云开嫂子很会做菜,她就会先把菌子在开水里和大蒜煮一会儿,再捞起来滤干水,用猪油,下大火大蒜爆炒着吃,每有好吃的菜的时候,郭华都会多吃一碗饭。

秋天的南瓜熟了,挖出瓤,把南瓜子儿找出来晒干,再用小火炒熟,和伙伴们在一起玩的时候,纷纷的亮出来,一边吃一边比着,谁家的南瓜子儿晒的干些,哪家的南瓜子儿炒的好吃,炒得干脆,每次大伟小伟总会被笑,因为三婆婆年纪大了,经常把南瓜子儿炒焦了。

郭华和石头最得意啦,因为云开嫂子总是会炒出香喷喷的南瓜子儿,金黄金黄的,又脆,一看就很想吃。

有时还拿着黄荆树折下来,当棍,当刀呀剑的,也学着电视里的样子,一堆人打来打去。

在家里看了《新白娘子传奇》,一个个都说法海最坏了,把人家的妈都关起来,不让她看娃娃,坏死了,活该他长不出头发,虽然和尚都是没头发的,但是他们觉得别的和尚可能会有头发,就法海太坏了,真该死,把一棵树当他,一个人接着一个人拿着树枝去打他。

冬天的早上结霜了,冬水田结了一层冰,几个小孩子又凑在一起,最喜欢捞起一块冰来吃,大伟非说可以站一个人上去,像电视里的孙悟空一样滑来滑去,(其实人家那叫腾云驾雾呢)云姐姐则坚持很薄不能撑住人,大伟不信,他长得瘦巴巴的,硬要去试,结果很惨,当然他还是没有去试。

反倒是小伟趁人说话的时候,站了上去,结果跨啦一声人就掉进了水田里,他不仅感冒了半个月,而且连和他一起的孩子们都被修理了,“谁叫你们不拉着他的?”

下雪就更好玩了,可以堆雪人,丢雪球,身上穿的个棉花包似地,只露出两只眼睛,穿着棉鞋,冒着雪,在雪地到处的跑呀、闹呀,用铁铲把雪堆在一起,歪歪扭扭的像个人了,再插上红萝卜当鼻子。

雪停了就更好玩了,一起去抖树上的积雪,还专门爱往人的颈脖子里灌雪,冷的人一伸一伸的直缩脖子,又被父母吵经了风,要冷着了。

以前的开心事,现在想起真的是有好多好多,要讲的话,三天三夜恐怕也说不完。

可是今天一切人和事都变了样子,那个慈祥的三婆婆再也不会炒焦南瓜子了,因为她再也不能像猫一样弓着背,眯缝着眼睛在灶台上,想用手挥开白色的烟气,看看锅里的饭煮好了没有了。

而天儿的坟头早已绿了很多次的青草,而三婆婆的坟头,土都还是新的,大伟小伟刚带了她的孝。

大山已经上初中了,小花也要小学毕业了。

云姐姐早就没有念书了,本来就大几岁,听妈妈说有人来看她了,人有什么好看的,但妈妈含含糊糊就是不说。

还有一件事令郭华很不高兴,姨母家的哥哥大学毕业了。

感觉父母看自己的目光里多了一些沉甸甸的火热的东西。每走一步,都感觉脚好轻,软绵绵的不知道往哪迈去。

一边想着,一边的心情不由的沉重了几分,不知道去念高中,这个决定是对的还是错的。离开家,郭华并不是很难过,家,从来就不是不想离开的借口。只是她在惋惜,那些再也不可能回来的过去,那些只有在记忆力鲜活的存在的过去,那些活在过去的人,到了今天,都已变了摸样,已经回不去了。

所以,她也只能往前走。

郭华慢慢的走出房门,坐在凳子上的一个女孩子听到脚步声转过了头。

即使自己也是女孩子,自认为长得不丑,可郭华还是不得不叹一声,海琴真的是越来越漂亮了,小小的鼻子,弯弯的眉,小嘴红红的,白白净净的脸上没有一点黑色的斑点,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此时却有些说不清的意味。

:“你们先说会儿话,我去给你找几件冬天的毛衣,城里冷呢!”云开嫂子转身就走了。

“海琴,你有什么事吗?”郭华虽然心里很沉重,但是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亲热一些 。

:“郭华,你明天就要去读高中了,但是,今天,我不是来送你的。”女孩的语气变得有些不平起来。

郭华虽然吃了一惊,并没有感到诧异,她的感觉一向很灵。

:“可以说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又是同学,家又住得近,经常你到我家来玩,我到你家来耍,我还记得,小学的时候,我妈不要我读书了,要我退学,老师知道你和我住的近,你又是班长,就要你到我家里去做我妈的工作,要我再去读书,你就果然来了,你从小就什么都好,学习比我好,又比我听话,我妈很喜欢你,你的话她听,我记得你到我家来,是下午,你背着书包,很乖的,对我妈说:“女孩子要读书才行,因为女娃娃,是不能被别人看不起的,只有读书才会有出息。”我妈对我很凶,小时候她对我可狠着呢,也打、也骂,还拿竹条子扎我的腿,你看现在我这腿上落了好多的疤。”

她挽起裤管,白嫩的小腿上果然是一些奇形怪状的疤痕。

郭华这时才吃了一惊。

:“我是她生的,她却喜欢你,老在家里夸你,然后就骂我,当然后来还是要我去读书了,我想我又可以和你比了,但是在学校上,我还是比不过你,你每次语文数学都可以考八九十,还是班干部,我那时多么想当那个一个官儿,哪怕就是小组长也好啊,老师说不行,要成绩好的人才有资格当组长,什么开班会,六一儿童节班上节目的排练,都是你的事,说真的,我很羡慕你,你一生下来,就有那么好的妈老汉,那么的疼你,而且他们都有文化,看我妈,大字不认得几个,筷子长的一认得,换了扁条就不认得了,就知道打人、骂人,云孃孃对人很好,我就想要是她是我妈就好了。”

她醒了一下鼻子,两只手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眼神却斜斜的射过来:“我想这辈子我永远都比不过你了,你的命好,还可以读书,以后读出来日子过的就好了,我那个妈,最近对我很好,我知道她是不想再要我读书了,她已经和人说过要我去学门技术了,我不想去学,她骂我,说我是赔钱货,她肯拿钱让我去学,就已经是我的福份了!不用想和我弟弟比,我就是想不开!人的命到底是怎么判的,阎王爷为何要这样不公平,我和你,有啥子不同吗?”

她突然的站起来大声说“郭华,你记住,你这不是一个人去读书,你要好好的读书,不能再和我一样了。”就跑开了。

跑得有些急,有几滴亮晃晃的东西落在了水泥地上,晕染开一朵朵的水痕,一点点的散开蔓延开,也一点点的消退了。

郭华的嗓子好像被什么塞住的似地,目光愣了愣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半响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她从来都不知道,在她的身边就有那么多不同命的人。

也不知道自己认为那么薄薄的幸运,竟是别人那么羡慕,那么想要得到的美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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