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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向往的生活

云沁寒身边有半医扎西、万子善、蔡仁杰门外还有耿大力、金卉迟、简纤柔、澹台父女、赵叶秋和满院子被云沁寒救出来的江北六帮中人。可是落梅身边只有一具烂到发臭的尸体。

本来何信远让血衣把落梅的尸体扔进化尸池的。但是血衣抱起落梅的时候发现她还活着。“门主,落梅还没死。”何信远面无表情地扫了落梅一眼:“那就把她扔到化尸池旁边,若是活了就是她自己的造化,若是死了就一脚踢进化尸池,也省事一些。”

于是血衣就将落梅扔到了化尸池旁,还饶有兴趣地将落梅与另一具尸体摆了个面对面的造型。“本来呢,这具尸体我可以一脚踹进化尸池的,但是你一个人在这里难免无聊。我就留着他给你作个伴。你看我对你多好。记得领情啊。还有啊,要是你死了成了鬼,要记得保佑我做上六合门主的位子”血衣刚站起身来就听到一句:“如果我帮你坐上六合门主之位,你觉得怎么样?”血衣脚步顿住,回头:“你说什么?”落梅略睁了睁眼:“我帮你杀了何信远,你来做门主。”

“条件是救你?”血衣问。落梅点头。血衣嘴角缕缕鬓边一缕青丝,笑了。

信义山庄的地上建筑已经被烧成了一片废墟。而地下却有着比地上更大一倍不止的一座帝王陵。何信远半生的心血都几乎耗尽,软塌塌地倚在床边。他虽用落梅的身体帮他挡了云沁寒的一剑,但流风回雪剑的剑气却仍将他伤得不轻。何茗瑶捧了碗药递给他:“你在江南不是还有些根基吗?”何信远叹了口气:“都是金卉迟那个该死的,挑起了六合门和金国朝廷的矛盾。金国向宋国施压,我在江南的势力也遭到了重创,更有烟雨盟落井下石。江南我眼下也是回不去了。”何茗瑶沉默了一会,等何信远把药喝完:“没关系,只要咱们姐弟还在一处,总有机会东山再起的。”

血衣把自己压箱底的绝技拿出来教给独孤袖,帮她去给断流开情窦。结果却是泥牛入海,一点反应也没有,气得她大骂血衣:“你这个骗子,我再也不信你了。”血衣感觉十分冤枉:“能怪得着我吗,谁让你看上那么块石头要不你转头来追我吧,我很好追的。保证一追就到手。”独孤袖啐了他一口:“你这样的,白给也不要。”血衣拿出小铜镜上上下下地照了个遍,实在想不明白,无论长相还是举止他怎么也比那块石头好太多了吧。他惆怅地收起小铜镜,独孤袖却转了回来:“你这么费尽心思地帮我到底有什么企图啊?快说,不说我可走了。”血衣讨好地笑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让你救落梅。”

独孤袖白了他一眼:“你怎么不早说啊。”惊喜来得有些突然,血衣呛了一口:“你愿意啊,天啊,早知道我就不费这么大劲了。我还以为上次龙隐山的时候她害你一次,你不愿意救她呢。”独孤袖一边走一边白了血衣一眼:“你当我那么小气吗?”

落梅终于不用再对着那堆腐肉,躺到了床上。独孤袖端了一碗用各种毒虫熬制的药端给了落梅。落梅一饮而尽,道了声谢。独孤袖不以为意:“其实咱们都是同样命运的人,走着同样的路,最后都是相似的归宿。我帮你等于是帮我自己。更何况救你也等于在还云沁寒的不杀之恩了。”

“你最想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落梅问。独孤袖仔细想了想:“嗯,我最想要有一栋自己的小楼,周围种满了桃树,春天可以赏花,夏天可以乘凉,秋天可以吃桃,冬天可以看雪。门前最好有一条小河,断流最喜欢钓鱼了。”她憧憬着美好的生活,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你跟断流提过吗?”落梅突然问。独孤袖的笑僵了:“我说了,他听着听着就哭了。”落梅长叹了一声:“因为他觉得那也是他的梦。可是他却没有希望实现的梦。你去告诉他,我可以帮你们实现这个梦。”

断流出现在落梅面前时,带着醺醺的醉意:“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落梅看着他一字一顿:“不是你,是你们。准确一点说是我们。我们一起为自己向往的生活拼一次。帮我找厉刃来。”厉刃的日子是最不好过的。他很长时间没有进项了,他最心爱的商小畔病得越来越严重,他却躲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洞里束手无策。他自己也落下了一身的伤病,一到阴天下雨就浑身疼痛。“你知道商小畔是什么病吗?”落梅一句话把厉刃问得呆住了。所有的大夫们都收钱、开方、拿药却从来没告诉过他商小畔到底是什么病。

“她得的不是病是中了蛊毒。门主曾经娶过一个妻子是苗族女子,她最善长下蛊。商小畔中的是蛊毒,普通的大夫根本治不好。其实我们所有人都中了蛊,只是都不知道而已。平时只像是微不足道的小毛病,但是如果忤逆了门主,蛊虫就会立刻发作,要了我们的性命。门主有一本蛊经,里面记载着各种蛊术和解法。我们如果能拿到那本蛊经就可以根据各自的症结知道自己中的是哪一种蛊,并找到解法。”

“那冥锋和冰情呢?”独孤袖问,落梅神情冷漠:“他们两个是门主的亲传弟子,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最好别让他们知道。”落梅说完就沉沉地睡了过去。她实在伤得太重,云沁寒那一剑几乎要了她的命。幸亏她天生异于常人,既没有痛感,心脏也是长在了右边。

偷东西是件小事,但何信远的东西并不容易偷。厉刃支走了冥锋,独孤袖拖住了冰情,趁着何茗瑶在忙的时候血衣潜进了何信远的卧房。用独孤袖的迷香将何信远迷晕,然后几乎翻遍了所有角落才找到一本残破不全的蛊经。血衣将蛊经揣进怀里像个幽灵一般飘出了卧房。

几个人围着蛊经仔细研究,根据自己的症状找到了自己所中的蛊毒。

“小畔果真是中了痨蛊,难怪她一年到头总是病着。”厉刃神色凄凉:“都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跟我在一起,她就不会受那么多的苦。”

“行了厉刃,别伤春悲秋的了,先看看怎么解蛊吧。萱草、艾草、芨芨草各二两煎水服下。这挺简单的。再看看我的,看看我的。”血衣独占着蛊经,一页一页地翻着。独孤袖突然一把抢了过来:“血衣,原来你中的是无欢蛊。你不是声称阅女无数吗?原来只是过干瘾啊。真是可怜。”独孤袖朝着血衣的脐下看去,好像隔着衣服都能看到他的尴尬似的。血衣脸腾地一红,恼羞成怒地一把夺过:“还给我。”

他们各自都找到了自己所中的蛊和解蛊的方法,气氛很欢快。他们这些人之间向来没什么交情,偶尔遇到利益冲突时还会自相残杀,从未如此相处融洽过。独孤袖突然问:“落梅,你中的是什么蛊啊?”落梅沉默着没有出声。断流却翻到了最后一页:“同命蛊,以命相托,以死相随。什么意思?这个同命蛊为什么没有解法?”

独孤袖看向了落梅:“你中的是同命蛊?”落梅没有出声,算是默认。同命蛊与其他蛊不同,是由下蛊者自己吞下蛊母,再以自己的鲜血滋养经年珍贵无比。在何信远发现落梅的武功超越自己时他就养了此蛊,将自己的命与落梅的命建立了联系。落梅死了,他会减寿十年,可是他若死了落梅就会立刻死。她原本浑然不知的,可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何信远的意。在耿大力等人入庄的前一天何茗瑶告诉了她这个秘密,旨在要胁。养一条同命蛊着实不易。一只蛊母最多只可以下三只子蛊。而且每只子蛊都连着蛊母的十年寿数。

“落梅,门主若死了,你也得死。你为什么还要帮我们?”独孤袖看着床上的落梅,一脸迷茫。落梅转过脸去不看他们:“那就是我自己的事了。”

澹台若谷坐在床前,慈爱地看着还在昏迷的云沁寒。他的眉眼像极了他的舅舅,永远带着一丝浅浅的忧郁;他的鼻子也像,英挺秀逸;他唇最像父亲,有些轻薄。澹台若谷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仔细地看过这个外孙。即使是他幼时一直缠着自己亲热地叫着外公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他。那个时候他也只是教他练功,看着他练字的时候会多关注他一点,但也只是关注他字写得端不端正,书背得怎么样,武功练得好不好。但即便如此这个孩子依然会同他亲近,会剥了桔子塞进他嘴里问他甜不甜……可是这一切都被他亲手给毁了。

险死还生的云沁寒睁开眼时,澹台若谷正拿了蘸了水的棉花轻轻地帮他润唇。他恍惚着,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他还是那个常常在无归山庄小住,有点儿调皮但大多数时间里还是长辈们口中称赞的好孩子。他的外公虽然会打他骂他但也会爱他呵护他。他觉得很困,他的整个身子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徒劳无功挣了挣又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然后便是长长的梦,还是噩梦。那只叫绚的白狼像一座大山一样地向他压了下来,他看不清它的样子,只是觉得自己被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他努力想要呼吸却觉得胸腔里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当当,然后便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他隐约听到耿大力和金叶子在叫着:“三弟。”可是他眼皮沉得实在抬不起来,然后他的身子轻轻地飘了起来,慢慢地在黑暗中向上升,一直升……然后他体内突然涌入一股巨力,缥缈而温热,悠悠地汇入他丹田气海里,他丹田处陡然升起一股冰寒之力与这股外来的温热之力相融相交将他已经飘出的神魂又强拉了回来。再散入他四股百骸,使他通体舒畅。他睁开眼看到了澹台若谷正一手抵在他丹田上为他输入真气。只是他一瞬间又重新合上了眼,嘴里一股老参的苦味。他想喝口水,却连一个水字也说不出口。短暂的清醒后便又是无尽的黑暗。

直到梦中他的悲离剑刺入落梅的胸口,他才陡然惊醒,房里的一切证明了此刻正是半夜,澹台若谷守在他床边:“你醒了,要喝水吗?”云沁寒迷迷糊糊地以为他仍然是在无归山庄里,他只是生病发烧了,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梦而已。但澹台若谷的白发白须硬生生将他扯回了现实中,让他彻底地清醒了,他别过头去闭上了眼睛。胸口的巨痛让他轻轻哼了一声,皱紧了眉。不是梦!他真的杀了落梅。澹台若谷取下了桌上一直拿小火煨着的药倒在大碗里,又拿小勺舀进小碗里晾到温度适中喂到云沁寒嘴边,但云沁寒不仅别过了头,牙关也咬得紧紧的。

“你好不容易才捡回这条命,难道就一点儿也不知道珍惜吗?这个药除了补血生肌还有止痛的功效,你快把他喝了。你的两位义兄和你娘都看护了你好几日都累得不轻。你如果不想看见我,等你把药喝了我就出去,这样行吗?”他这辈子都没这么低声下气过,可是云沁寒却似乎不领情,澹台若谷看着他面色苍白如纸但依然还在犟,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副逞强的模样倒是挺像自己年轻的时候。正在他想要考量一下这小子到底能撑多久的时候,澹台若谷看到自他眼底滑出一滴泪,然后便一滴挨一滴不停地落到枕上。啜泣牵动了他的伤口,让疼痛陡然升级。澹台若谷皱着眉,重重地叹了口气把责备的话在嘴里嚼了嚼咽了下去。

他别过脸去再没有理会澹台若谷,而澹台若谷也没有离开,只是找了张离他不远也不近的椅子静坐着。看着他因为忍痛而攥紧的拳和伤心落泪的眼眸,听着他压抑的啜泣声澹台若谷恨不得能以身相替了,看了看桌上的药正想再劝一次,云沁寒倒先松了口:“药。”澹台若谷将云沁寒扶起一勺一勺地喂给他。等他喝完又扶他躺好,焚上一点梅花冷香驱一驱满屋的血腥气和草药味。云沁寒鼻中闻中幽幽的梅花香,那个身上带着梅花冷香的女子被他亲手杀了。她救过他,背过他,给他穿过她的披风,还给他讲过故事……

“呃……”他带着哭腔哼了一声,澹台若谷立刻凑了过来:“怎么了?还是疼吗?”云沁寒嘴唇翕动,却只吐出一个字:“梅。”澹台若谷没太听清:“你说什么?”云沁寒紧紧地皱着眉:“落—梅。”他的声音微弱,澹台若谷虽然没听到,但看着他的唇形猜到了:“我不太清楚。你当时气息奄奄,大家都忙着救你,没有注意。”

唐括普哲这几日都住在漕帮里,几乎日日陪着金卉迟。明朗派了人几次来请,都被唐括普哲打发走了。他倒也不嫌漕帮简陋,随遇而安,一个王候子弟倒是比云沁寒还要好伺候,一点皇亲国戚的架子都没有,跟贩夫走卒都是客客气气的。

金卉迟突然想起那张简德正兄弟弄出来的那张美男榜来,榜上头名就是唐括普哲。他这几日心绪烦乱还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唐括普哲,现在云沁寒醒了,他的心头大石放下,仔细地看了一眼,还真别说,这个唐括普哲的确长得不错。眼角眉梢都带着一种令人心驰神往的风情。跟一般五大三粗的女真人还真是天差地别。再看床上病容憔悴的云沁寒还真是没法跟人家比。把他排在第二想必简家兄弟都是给足了他金二堂主面子的。

“等我家三弟病好了,一定能把这小子比下去。”金卉迟不甘心地想。唐括普哲发现了金卉迟在偷看他,嘴角微微扬起。他手指灵活地削了一个苹果,还刻意炫技似的把苹果皮削得从头到尾整根不断:“来,吃个苹果。”金卉迟扫了一眼:“小块儿。”唐括普哲愣了,他这么伺候人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居然还得寸近尺?片刻后苹果被切成了樱桃大小盛在盘子里送到金卉迟面前。金卉迟接过,道了声谢然后喂到云沁寒嘴边。唐括普哲的脸立刻晴转阴雨,黑了下来。

他是个有格调的人,从来不做勉强别人的事情,尤其是感情这个东西最是没法勉强。反正他身边又不缺长得好看的男人女人。唐括普哲起身打算去大街上走走,看看有没有俊男美女主动贴上来。

还记得那一年他正好在家里闲得发霉就跟着身为钦差的叔父到大明城公干。初到大明城他就听说了金卉迟的大名。他印象里好像小时候有个认识的朋友也叫金卉迟,他一时好奇就跑去看,还真是他小时候认识的那个金卉迟,让他惊奇的是云来客栈的东西是那么合他的口味,金卉迟的女真话说得那么流利顺畅。他日日都到云来客栈里坐坐,但金卉迟竟像是一点儿也不记得他。唐括普哲只要一想起这个人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含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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