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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洞中仙

看见了“幽冥渡”三个子,又是一阵静默。

宏正用缓和的口气说:“没有事了,这里不是鬼门关,都放松一下吧。”四个人抖落身上的水珠儿。也禁不住寒冷,太小儿在师父肩头也打了个冷战。嘴里说道:“这回可有点儿冷了。”

梅勒也说道:“咱们做了那么多的准备都没有用上。对付这冷却是一点儿准备也没有。”

梅勒似乎还有话说,水里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水中的声音不大,却叫人听着发瘆。太小儿的随意绳儿也明显地震颤起来了。宏正喊道:“又是水鬼。太小儿在前面引路,赶紧往高处走。”

原来,太小儿带着大家钻进了水洞里,意念被水隔断了,灵绳无意可随,渐渐地没了灵性,水鬼不知,独自悲哀,忽然看见红眼儿鬼奔自己而来,恶狠狠便是一脚踢来,水鬼猝不及防,只好用手护住胸口,手上的牛皮绳被红眼儿鬼踢中,承受不住。水鬼受了一脚,忽然觉得两手脱开了,再一挣扎,两脚也挣脱了,他一个翻身,就往水坑里滚。身后红眼儿鬼二次撞来,又是一脚,长臂蜮躲过,便顺手牵羊,把红眼儿鬼拽入水中。

水鬼顾不上红眼儿鬼,钻进水中溶洞,直奔幽冥渡。长臂蜮到了渡口,逃命的人们已经上岸离开了,出家人堵在了洞口,他只好停下了追击。

宏正看水面掀起了波澜,水鬼却没有出水面,知道水鬼不敢追来,便也离开了幽冥渡。

听宏正追上来了,梅勒和仆人知道水鬼没有追来。

仆人道:“这幽冥渡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水鬼造假的鬼门关?”

太小儿也回过头来喊道:“那三个大字一定是水鬼写的。”

宏正笑道:“太小儿,你怎么忘了,幽冥渡,是三个大明字。”

“那,那,水鬼是个大明人呗。”

宏正道:“洞壁上的字迹,不是虚影,而是硬痕,应该是人用利刃划写上去的。这就是说,这字水鬼写不来,别的鬼也写不来。这里是有人来过,而且这写的是汉字,一定是大明人来过。幽冥渡就是黑暗的水路。如果我们现在的身后是幽冥渡,相对而言,那现在的空间就是人世间了。”

仆人道:“师傅是说,有人来此洞,走到幽冥渡,不能再走了,才刻字留痕,这也合理。那咱们现在走的路,肯定是他来的路了。”

“不能肯定,但可以探查,往前走吧。”

众人继续往溶洞深处走去,宏正带着太小儿前面探路,让梅勒和仆人跟在后面摸着黑,听着声音,跟着前行。

被地下水洗涤的溶洞,窄处需斜身卧行,宽处能阔步腾跃。奇石千姿,钟乳百态,有的晶莹透明,有的混如青玉,立地的宛如玉指向天,垂顶的恰似天锥穿地。滴水声声,流水荡荡,太小儿的天眼看的清楚,走起来也如履平地,小碎步也蹈出了节奏。他绕石笋,攀石柱,跳石田,爬石埂,宏正小声嗔道:“太小儿,你别一心地玩儿,注意寻找出口。”

太小儿应了一声,脚步却没有停下。忽然,梅勒和仆人几乎同时喊了起来,“哎!有亮。”

宏正心中一惊,回头一看,见这二人都在仰头看着洞壁。一块巴掌大的浅色,淡淡地抹在洞壁上。

“怎么回事,你们俩能看见么?”

“能”梅勒道,“我们走过来了才发现的。师傅没看见吗?我们两眼一抹黑,有了一点儿光亮就特别显眼,难道这是幻觉吗?”

仆人说:“如果是幻觉,也不能我们二人同时都看见了。”

宏正道:“这不是虚幻,是真影。你们的肉眼能看见,便是真光。我们只顾辨别虚幻,真影也做虚幻看了,便错过了。”

太小儿一听有真影,回过头来,几步跑到师父身边,一使劲,蹿到宏正的肩头上,惊恐地喊道:“是鬼么?我怎么看不见。”

仆人道:“别怕,这光亮一动也不动,不是鬼影。”

宏正说:“太小儿,你什么都能看见,满眼的景象里,有那么一点点浅色,便把它当成是虚光幻影了,所以漏过了真光,为师也是如此。可是他们俩就不同了。”太小儿往洞壁上看去,果然有一个浅浅的光影,也有脑袋大。

“这是光影,从哪来的?”太小儿三步助跑,两步跳跃,下撑上攀,上了洞壁。把小脸儿放了进光亮里,看见了光亮来的方向,他小手一指,喊道:“那边,在那边。”

宏正顺着太小儿手指的方向一看,光影对面的洞壁顶部,有个凹陷处,一个扁扁的溶洞,形似半张的大嘴,高有尺余,似勉强能过去一个人。宏正走到孔洞下面,脚下被石头一绊,宏正一感觉,是一块活石。“奇怪,这里不该有活石。”他俯身一看,是一块长不过尺,粗不及拳,一头圆润,一头折断了的钟乳石。

“奇怪,这乳石坚硬,如何折断了?是从哪里掉下来的?”宏正话音未落,太小儿已经爬上了扁口处,喊道:“是这儿,就是这儿。”宏正抬头看去,也看清了扁口洞中部的上面,有一个垂下的钟乳石根断茬,显然,地上的活乳石是那上面折断掉下来的石乳垂头。

“此石不断,便居中挡住了这咽喉隘口。一定是有前人断石过隘,从这里走过。”宏正又四下看

了看,说道:“这里已经是溶洞的尽头了,别无出路。现在就看看这洞口是不是出路。”

仆人道:“有光亮就是与外面有通路了,这肯定是出口。”

仆人也摸索着到了太小儿脚下,喊道:“小师傅,我在下面保护你,你好好看看,能不能通出去?”

太小儿钻进了咽喉,也有了喊声。

“这边更大了。还通外面呢,可亮可亮啦!”

宏正听出了太小儿的兴奋,三个人钻进了隘口。走过狭口,便是一个宽敞的大洞厅。

“咱们出来啦!我们还活着。”梅勒和仆人都兴奋地喊了起来。

仆人止住了高兴说:“这不是梦吧,应该掐一掐,看疼不疼?”

太小儿说:“不用掐了,这么大亮的天儿,肯定不是阴间。”

“做梦也能梦见大白天,死了上天堂的,那也是大亮天儿,还是掐一掐吧。”

太小儿说:“对对对,出灵离开肉体,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就是掐一把,才能知道自己是人是鬼。”

“你这小厮说的是,我试试。”梅勒说着,在自己的胳膊上使了一把劲。

“哎呀,怎么不疼?”梅勒忽听喊了起来。

“你掐哪儿了?”仆人问。

“掐胳膊了。”

“掐大腿才行。”

“怎么回事?”

“我掐大腿也不疼。”

宏正笑道,“你们一夜冰冷,两手也冷透了,掐也没有力气,浑身也麻木了,那里来的知觉。”

几个人一阵笑,又向洞中亮处走去。

宏正的心情也高兴,只是还有几分戒心。他依然细细地观察着眼前的环境。大厅的出口,比个城门还要高大。城门上下,各有两块巨石相对,如同一对獠牙。宏正说:“这洞口像是巨兽张开的大嘴,还有呲起来的石牙,真有一口吞天的意境。”

“神蟾洞。”仆人道,“如果这是神蟾洞,应该有神蟾,是不是这就是神蟾嘴啊?”

太小儿说:“这地方我好想见过。”

梅勒说:“你那是做梦吧,你没来过,岂能见过?”

“啊,想起来了,就是就是刚才,死洞里的鬼村,就有两块大石头,也和这儿的石头一样一样的。”

梅勒道:“不可能,两处景象一模一样,哪有这等巧事。”

宏正道:“你们不该不信,那阳间有的,阴间就有,这叫阴阳相对,虚实有应。”

“我知道了。”仆人道,“正所谓孤阳不在,孤阴不存。想必这就是一例了。既然死洞有神蟾的一对獠牙,阴阳显映,那这里便是活洞了。咱们所在就是神蟾的口中。”

“还有刚才的嗓子眼儿。”梅勒也笑着说,“咱们一路走来,莫不是钻过神蟾的胃肠道了么,这神蟾是睡着了,没把咱们当美餐给消化了。”

几个人的说笑声,驱走了恐惧和寒意。

太小儿一步三跳,跑在前面,洞外刺眼的天光,让他睁不开眼。一缕阳光照在洞口一侧的石壁上,光影的边缘,挂在了一片钟乳石幔的一角。石幔下,对应着一块石台,太小儿好奇,上了石台,见石台上面铺着厚厚的柴草。

“有人,一定有人。”太小儿喊道,“快来看,真的有人。”

宏正也到了石床边,却见石壁上有两行汉字,字体和划痕,与“幽冥渡”毫无二致,写的是:神蟾涵卧仙洞,孤翁高枕神坑。

宏正看了,叹道:“此地有人迹,而且来过之人,果然是中原的仙人,还是非凡的文客。看来这隔绝的洞天,并非隔绝之地。就是唐僧西游也绝不会来过此地。如今,这仙境让咱们探明了,咱们能有这般见识,实在太幸运了。”

太小儿一起身,跳上石床,忽然又喊道:“有一本书。”宏正顺着太小儿的手指一看,草铺边果然有一本书。他急忙走上去,先把太小儿抱起来说:“别把仙人床弄乱了。”然后才轻轻地把书拿起来。

宏正看那皱巴巴的小黄本子,果然是大明特有的,封皮已经老旧,上面却无一尘,上提四字,字迹清晰,乃是《静谙游记》。再翻看里面,原来是一本游记。用的是大明的年号,写到最后一页,便是圪垯镇的见闻,神蟾洞的传说。下面是几句描写洞天的诗句。曰:

万里寻祖绝险地,方知蛮天有穹庐。孤坠神蟾修仙洞,也做桃源心不孤。

太小儿对诗有意,平日里与两个师兄说诗,外人说的诗却没见过。他看小黄本上的字,大多还都认得,更来了兴致,宏正又翻开一页,太小儿念出了声。

“晨起画鸡无鸣,夜来幽蝠有声。苦果饥时相伴,甘叶随入餐中。”

太小儿忽然说:“什么是幽蝠?怎么叫画鸡?”

“这是文人妙语,夜里蝙蝠像黑色的幽灵,一定打扰了这先人的梦境。” “至于画鸡么……”宏正举头往洞口看去,笑道:“那不是么。”太小儿顺着师父的指向一看,墙壁上果然划刻了一只雄鸡。喊道:“大公鸡。我知道了,这就是画鸡。”

“身陷水府洞天,真如世外仙境。”宏正也叹道,“咱们生死之厄,能换来如此雅兴,很值得了。”

“这个人这么厉害,那

他还在么?”

“在,一定在。”

梅勒和仆人也来到了石床前,二人听不懂汉话诗词,却对小黄本有了兴趣儿。听了宏正的话,智人道:“这书本说明有仙人在。”仆人说:“我看此人还在,这书本放置久了,上面该有灰尘,可是这上面干净净的。”

宏正道:“这洞中清净,毫无一尘,溶石上也有千百年了,也是毫无一尘,这书本干净也属自然。”宏正环顾四周,没有它物,一挥手,太小儿上了肩头,几个人继续往洞外走去。

走出了獠牙对石,洞外是一片起伏的平地,方圆只有百步,百步之外,山崖起伏,峭壁环簇,分两侧延展开来,如同锁枷合来,终于魔鬼嘴两侧,将眼前的平地围拢住,四围的水流声,时隐时现。

“果然是神蟾坑,这就是神蟾坑。”仆人肯定地说。梅勒也说道:“这真是神蟾坑,咱们这是在坑底,可能还是出不去。”

刚刚有过的兴奋,被梅勒的话给驱散了。

“走,到处看看,不看怎么知道是绝境。”宏正说着,顺着崖下走去,

一处岩檐下,一道幽灵似的白光,透过草丛一闪。太小儿在宏正肩头,东张西望,正被这耀光射中两眼。

“刀,一把刀。”太小儿压低声音,在宏正耳边说。

草丛里,一条凸石,石缝里,插着一把短刀,旁边一棵树上刻着两个字,“镇邪”。宏正俯身细细地看,原来这刀不是一把普通的利刃,刀把上面还有蒙文。

“这是元朝皇家高官的随身利器。”宏正用惊奇的口气说。太小儿也跳到石头上,刚想伸手拿刀,宏正止住道:“别动!你也不看看,那树上写的字。这宝剑是开了光的,立于此处,有镇魔驱邪之意。”

“那咱们不能动吗?”太小儿问。

“可以动,但会惊动主人。”

“啊。”太小儿一听说有主人,脸上露出了微微紧张的表情。他纵身一跃,几步蹿到了旁边小树的高枝上。

太小儿看看四外,没有人。他又看看斜插的短刀,也动了个心眼儿:刀把的指向,应该是主人来去的方向。他顺着刀把看去,透过几束枝条,看见了三五丈远处,有一条孤石峭立。逆光中,这孤石形似悬钟落地,恍若人形,更像一尊雕像。太小儿回到宏正的耳边说:“师父,那好像有个雕像。”说完,下了地,向那雕影跑去。

宏正听太小儿说有雕像,心中疑惑,也紧跟在太小儿后面,向前走去。

太小儿到了雕像近前,突然看见“雕像”微微地动了一下,太小儿急忙收住了脚步,又倒退了回来。宏正一把接住了太小儿。

“奇怪,雕塑人儿,怎么怎么动了?”太小儿喊到。

宏正早就看明白了,拉住太小儿,压低了声音嗔道:“你喊什么,你把神蟾仙洞的主人惊扰了,你自己怎么还吓成这样。”太小儿一纵身,攀上师父的肩头,把自己隐在师父的身后。从师父的耳下偷偷地看那雕塑人。

“容颜未见,乡音入耳。孰入神坑,扰我禅梦?”

雕塑人放开了声音,也加重了口气,用问话迎向了神蟾洞的来客。

太小儿趴在宏正耳边喊道:“师父,他说的是大明话,也好像是诗。”

一个披头散发,上身半裸体的真人,盘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宏正听他口操中原话语,更证实了走过幽冥渡的判断。

宏正走到雕塑人面前,刚要说话,见雕塑人手结心印于丹田。宏正知道,这人是在静修内气,不能干扰,便退了一步。宏正双手合十,嘴里轻声默念道:“无量天尊。”这声音只有太小儿能听到,太小儿单腿盘跨在宏正肩头,也如宏正的样子念了一句:“无量天尊。”

太小儿不知深浅,把声音说的大了。那雕塑人显然听到了,如打了一个寒颤,身子一抖。便急忙做了个托天按地,收住了功法。

宏正又退了一步,看了看太小儿,眼光里流露出一丝嗔怪来。好像在说:你说话声音大了,影响仙人了。

雕塑人虽然收了功,依然纹丝不动,用汉话说:“这是我地下的仙宫密洞。你们是人是鬼,怎么会走进了我的秘境?”说完才慢慢地把盘着的腿伸开,缓缓地站起身来,扭过头来,看向来人。

雕塑人看见了宏正,背上还有个小童子,愣愣地站住不动了。他用惊异的眼神打量着一大一小两个道人。

“果然是大明的道人。还有个会说“无量天尊。”的小道婴,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宏正也在仔细地打量着雕塑人。见这人,散发披肩,半遮面容,腮下的三绺花须,遮住了袒露的前胸,清瘦的身材,只有一件似糟未烂,色退几尽的长袍,围在腰上,作结的衣袖,搭套在左肩膀上,下面是赤裸着的腿脚,直挺挺地站着。

雕塑人略一欠身,“对不起,刚才在下的话不好听,师傅莫怪。”

宏正上前一步,拱手答道:“高人在上,是贫道打扰了。我们遇难了,绝洞逢生,才走到这儿来的。”

“你们的绝洞逢生,是进入了一个不能逢生的绝坑。”雕塑人解下了围在腰间的衣服穿上,搂开挡着脸的散发,露出了真容。

道婴东归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仙侠小说,笔趣阁转载收集道婴东归传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