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老远就看见惠芬带着明明在村头玩耍，玉才忙加快了脚步。
“瞧你这样，真没有出息。”小钢在他身后说。
“我嫂子是个好人，哥哥一走我们家里里外外全靠她支撑。”玉才头也不回地说。
惠芬也看到了他们，便向明明指了指说：“明明，看到没，你叔他们回来了。”
明明正在地上拾梧桐子，抬头果然看到玉才和小钢正往这里走着，他立刻站起身飞跑着向他们迎了过来。
“你慢点跑，别绊倒了。”惠芬在后面大声叮咛着。
玉才也张开双臂跑向他。
叔侄俩在村头愉快地抱在了一起。
明明用小手拍了拍口袋问玉才：“叔叔，你猜我口袋里装的是什么？”
玉才故意逗他说：“是什么呢，好玩的。”
“不对，你再猜。”明明神气十足地望着他说。
“噢！那就一定是好吃的。”
“你只猜对了一半。”
“明明，叔叔笨，真的猜不出是什么。”
明明便伏在他的耳旁小声说：“我告诉你吧，是梧桐子。回家让妈妈给我炒了吃，可香了。”
“能给叔叔吃吗？”
“当然给，还有小钢叔。”
小钢在他的脸上爱抚地摸了一下，“明明真是个好孩子，等叔叔有好吃的也给明明。”
明明使劲地点了点头，“嗯！”
当玉才抱着明明和小钢一起走到惠芬面前时，惠芬微笑着问他们：“你们回来啦，看样子还没喝多。”
玉才吱唔着什么也说不出来，到是小钢嬉皮笑脸地应和着说：“是的嫂子，我们都没喝多。”
惠芬向明明说：“下来，你叔一路走累了，让他歇歇。”
明明不想下，忙把脸转过去趴在玉才的肩上。
玉才说：“嫂子，我们光走路又不累。”
“玉才，下午你没来我就让庆和家先浇了。”惠芬的语气没有一点责怪他的意思。
“我跟玉才说好了，明天帮你们浇。”小钢接过她的话说。
“你们家的地不也得浇吗。”惠芬说着和他们并肩往村里走。
“我们家地少，等过几天再浇。”
“那多不好意思，山根叔能同意吗？”
“他怎么会不同意，你就放心吧。”
惠芬今天像是刻意打扮一番似的，白色的羽绒夹克下是一条黑色健美裤，咖啡色的长靴更体现出了她那高挑迷人的身段。
“真没想到，在这样偏僻的小山村竟然还有如此漂亮的女人。”小钢想到这，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一眼。
惠芬可能感觉到小钢在注视着自己，便转过脸来朝他笑了笑。
她这一笑非常迷人，以至于小钢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我们到家了，小钢可进来坐一会？”玉才停下了脚步。
“不了，回家休息休息，明早我再来。”小钢说着向明明挥了挥手，“明明，再见！”
明明也向他摆着手，“小钢叔，再见！”
小钢又向惠芬说：“嫂子，我走了。”
惠芬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在玉才门口分手后，小钢便一个人朝自己家走去。家里的大门锁着，他从旁边的墙洞里摸出钥匙打开了门。他在堂屋倒了一杯白开水喝了两口，觉得太热便端到厢房放在桌子上。他脱掉鞋上了床，点着一支烟抽了起来。
他和玉莲确实相好过一段时间，但还没发展到卿卿我我你恩我爱的那一步。他们的爱之所以这么早就夭折了，关键的原因还是他们当时的年龄太小。他想到了惠芬，并从惠芬那楚楚动人的曼妙身材上，又想起了那个曾让他梦绕魂牵的女孩——崔丽娜。
“你怎么还在想着她，难道她把你折腾的还不够惨吗？”小钢将烟蒂狠狠地摁灭然后将身子半躺在被子上，就这样他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秦山根扛着从小春家借的管子推门走了进来，他把管子放在院子里喊了几声“小钢！”也没有人答应。“堂屋门也没关，这小子能跑哪去？”秦山根一边嘀咕一边又打开了小钢的房门，见他睡的正香被子也没盖还压在身底下。他想把被子从小钢的身底下抽出来但没成功，忙又回到堂屋从自己的床上拿过被子给他盖上。
等小钢醒来天已经黑了下来，他起床来到堂屋见爸正在看电视。
“爸，娟子怎么还没放学？”
“今天是礼拜五，她们毕业班加课。你中午在前庄谁家喝的，是不是喝多了到家倒头就睡。”
“在小新家，我没喝多就是有点困。爸，我们晚上做什么吃？”
“烧点米汤吧，我活了发面等会蒸馍。”
“我光顾玩了，忘了到镇上买点菜回来。”
“我早上买过了，你中午没回来我们就没弄。”
小钢打开菜厨子，看见里面的铁盆里有一条三斤多重的青混和一块五花肉。
“爸，等会我来做，让您尝尝我的手艺。”
“你小子除了会吃还能做什么？还是等娟子来让她烧。”秦山根说着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
“爸，您不知道。我们部队炊事班的老王是灰古人，我经常去找他玩并从他那学了不少做菜的本领。”
秦山根从椅子上站起身，“我先去蒸馍，等娟子来了你再做。”
小钢忙把他按坐回椅子上，“老爸，我会蒸让我弄吧。”
“你蒸我也得给你烧锅。”
“过两天到镇上买一个煤气灶来，人家小新家早就用
了很方便。”
父子俩说着一起走向锅屋。
“我烧地锅烧惯了，再说那玩意做饭能香吗？”秦山根掀开黄盆见面已经发了，“你弄吧，我烧锅。”
小钢抓了几把米洗了洗放进锅里，随后便开始把面从盆里弄出来放到案板上。
“你们回来的时候，惠芬没骂玉才吗？”秦山根问。
“没有，我们回来时她正带着明明在村口玩。爸，是不是她到咱家找过玉才？”
“是的，我正在做午饭她气呼呼地跑了过来问你和玉才上哪去了。我说小钢留了纸条可能是去前庄找同学玩了，中午不一定回来吃饭。她当时就埋怨地说‘就知道玩，地里的麦子都快旱死了。’”
“对了爸，我正要给您商议呢，明天我们让玉才家先浇吧，咱家的地等过几天再浇行吗？”
秦山根有点不高兴地说：“那要等一个礼拜后才能轮到我们家，麦子要是旱死了明年我们吃什么？”
“没事的爸，到时我会想办法的。是我带着玉才去玩耽误了他家浇麦，咱不让他先浇惠芬不是更生气吗？”
“你小子真会替别人着想，你怕人家生气就不怕你老子生气。”秦山根话虽这样说，但脸色已不像刚才那样难看了。
小钢把馒头团好，随手拿了勺子在锅里搅了搅。然后他又铺上篦列子，将馒头一个个地放在列子上并盖好锅拍。
馍一上锅小钢又忙着把肉拿过来切，“爸，那条鱼明天再烧吧，晚上我们炒个土豆丝和芹菜就行了。”
“随你的便，我今晚就看你露两手。”
“爸，不是我吹土豆丝是我最拿手的。外嫩内脆，色鲜味美，连我们营长都夸我炒的好吃。”
“你就牛吧，炒土豆丝又不难，明天看你把鱼烧好才算本事。”
“爸，放心吧，保管让您和娟子吃了还想吃。”
切好肉丝他又将土豆刮了皮，并到门口地里薅了几棵芹菜洗净。秦山根看小钢手脚非常麻利地将土豆丝和芹菜切好，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不错，还是那样的。等明个成家单过，媳妇不做饭自己也饿不着了。”
“爸，等我结婚也不会和您分家的，我要让您跟着我们好好享清福。”
“你现在嘴甜，到时别不当家。”秦山根看差不多了便停止续柴，“馍差不多快熟了，停火捂一会就好。我生小锅你开始炒菜吧，娟子快该放学回来了。”
“行，您生火吧。”小钢开始往小锅里倒油，“爸，我想让二叔给找个活干，挣点钱配上我的退伍费先把房子翻盖一下。”
“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以前没当回事现在你回来就不一样得娶媳妇了。只是娟子明年就要考大学，如果考上了还得花不少的钱。”秦山根的脸上没有了笑容。
“爸，您放心，钱当然得先紧娟子上大学用。”小钢开始往锅里倒土豆丝。
小钢把土豆丝在热锅里翻了几个过，然后点些醋再放上红辣椒和糖便出锅了。当他将炒好的菜端上堂屋的桌子上时，娟子正好走进来。
“哥，爸炒得什么菜这么香，我老远就闻到了。”娟子高兴地说。
“算你有口福，今天是我亲自下厨炒的。”小钢说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你炒的，我不相信。爸，是我哥炒的菜吗？”娟子走进锅屋问。
“是的，是你哥炒的。馍也是他蒸得，你来的正好该揭馍了。”秦山根说着从灶旁站起身。
小钢忙说：“娟子，你刚放学先去屋里歇一会，我揭好馍就吃饭。”
娟子将书包往案板上一放说：“没事，我和你一起揭。”
小钢掀开锅盖，顿时白花花的馒头整齐有序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爸，你看我哥蒸的馒头多好看。”娟子说着拿了一个给秦山根看。
“还行，和你妈蒸的一样，看来这几年兵没白当。”秦山根说着走出了锅屋，他打开菜厨从里面拿出昨天喝剩的酒倒了两小杯。
等娟子端着馍进来，他已经喝完了一杯正倒第二杯。
小钢端着两碗米汤分别放在父亲和娟子的面前，然后又返身去端自己的碗。他坐下来兴致勃勃地要和父亲干一杯，秦山根笑了笑二话没说一仰脖子就喝干了。
“爸爸，您老喝酒真是爽快。”小钢说着将空酒杯放下，拿起酒瓶先给父亲倒酒。
“唉！你爸现在除了写字什么爱好都没有，喝点小酒觉得也还是挺快活的。你小子以前滴酒不沾，如今喝起来比我还厉害。”秦山根夹了些土豆丝放进嘴里，“味道是不错，酸甜可口。”
“我说过这是我的拿手菜，娟子怎么样哥的手艺不错吧？”小钢望着娟子问。
“好吃，我都吃两个馒头了。”娟子的脸红扑扑的。
“爸，我想后天买些菜请六爷和小新他们吃顿饭。”小钢喝完了杯中酒便伸手拿过馒头开始吃起饭来。
“行，你看着办吧。小钢，你长大了，爸不能再向以前那样管着你了。”秦山根也收了杯不再喝了。
“爸，今天怎么就喝这么点？”娟子问。
“行了，等会看电视，喝多了又得打盹。镇上的臧书记前几天向我要幅字，睡觉前还得给他写出来。”秦山根说着咬了一口馒头。
小钢吃好饭在屋里抽了一支烟，觉得无聊便出门向玉才家走去。来到玉才家的院子里，玉才正在整理着抽水用的橡皮管子。见小钢进来便停住手，“你吃过了吗，山根叔怎么说？”
“刚吃好，一个人无聊就跑来看看你准备好了没有。什么怎么说，你就把东西准备好明早去浇就是了。不过你家离
井远这点管子怕是不够，看样子我得把家里的管子也扛来。”
“傍晚我看见山根叔从西头扛着一捆管子向家走，他可能是从小春家借的吧？”
“那我不知道，我从家出来时看到院子里有一捆管子。”
他们正在说话，明明从屋里跑了出来。看到小钢就将几个花生米放到他的手里，“小钢叔，你吃花生米，我妈晚上刚炒的。”
小钢把他抱起来，“明明真好，叔叔不吃都留给你吃。”
明明小手一抬就将花生米送到小钢的嘴边，“你吃吧，屋里还有。”
小钢张开嘴吃了几个，“真好吃，妈妈呢？”
“在屋里打毛衣呢。”
玉才在明明的屁股上轻轻地拍了一下，“下来回屋去，外面有点冷。”
“我不，我想和小钢叔玩。”明明说着双手抱住了小钢的脖子。
这时惠芬出现在门口，向玉才埋怨说：“小钢来了你也不让人家进屋暖和暖和。”
玉才忙说：“我正和他说明天浇地的事呢。”
“进屋说吧，外面冷。”惠芬说着伸手把明明从小钢怀里抱了过来。
她穿一件红底绣花的缎子小袄，使得原本就白皙俊俏的脸蛋更加漂亮好看了。堂屋是玉良结婚时翻盖得，屋里有一对单人沙发，中间的茶几上放了一盆盛开的紫色菊花。单人沙发对过是一个长条凳，大桌子旁边放着20英寸的长虹牌彩色电视机，屋中间还有买来不久的煤球热水炉。
惠芬要给他泡茶，小钢说不用了才吃好饭坐一会就走。惠芬又将晚上炒的花生米端到他们面前，明明抓了一把分别放在小钢和玉才的手里。电视上正演着连续剧《红楼梦》，是第20集《晴雯病补雀金裘》。惠芬一边打着毛衣一边看着电视，明明也在旁边的小桌子上摆起了积木。
“小钢哥，你可想好回来后干什么吗？”玉才问。
“还没想好。过几天进城去找二叔和建生哥，先探探他们的口气再说。”小钢说着掏出烟递给玉才。
“我想好了，过年就跟哥到深圳去。”
“你们都走吧地也不用种了，索性我和明明也跟你们一起去。”惠芬说着停下了手中的活向玉才发着牢骚。
玉才朝小钢笑了笑，然后非常平静地向惠芬说：“嫂子，我走了到农忙的时候就回来，不会耽误种地的，我哥不是说等明明再大些就接你们一起去吗？”
“你们去这么远来回多不方便，不如跟大锁到城里干泥水活。离家又近，说回来就能回家看看。”没等惠芬回答小钢就接着说。
“我哥心高他是绝对不会干这种体力活的，至于我虽然不想跑这么远可砌墙又不会只能做小工。”玉才有点犹豫地说。
“他心高什么，有本事就当大老板每年挣个十万八万的我和明明也好沾他的光，不然接我们去喝西北风。”惠芬说着把手中的半截毛衣往小筐头里一放。
玉才想说什么，见嫂子这模样便停了下来。他往地上弹了弹烟灰，面部的表情非常
复杂。
小钢站起身向惠芬说：“嫂子我回去了，明早再来帮你们浇麦。”
惠芬的脸上明显露出了歉疚的神色，“小钢，再坐一会就是了。我和玉才是斗嘴玩的，你千万别在意。玉才是个老实人，不像他哥有花花肠子。”
“不是的嫂子，天不早了明明一会也该睡了。”小钢说着就往门口走。
这时明明跑了过来抱住他的双腿，“小钢叔，我不让你走，来看我盖房子。”
小钢把他抱起来，“叔叔明天再来看你盖房子行吗？现在叔叔困了想回家睡觉。”
明明非常懂事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那你回家好好睡觉吧，明天来我让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惠芬微笑着向明明说：“明明下来，给小钢叔说再见！”
明明很听话地从小钢身上下来，“小钢叔，再见！”
小钢在他的脸上爱抚地摸了摸，“明明，再见！”
玉才和小钢一起走到大门外，小钢轻声问他：“玉良哥出去几年了？”
“快三年了，午收也不回来，就过年时来家过几天。”玉才无可奈何地说。
“他在那边做什么？”
“好像是在香港人开的什么公司，具体做什么我不太清楚。”
“其实他在外面也不容易。”小钢颇有感触地说，“你回屋吧，我走了。”
回到家秦山根正坐在大桌子旁看书，娟子也在自己的房间做着高考模拟试卷。
“这么快就遛回来了？”秦山根看了看小钢又把脸转回到书上。
“我有点困了，想早点睡觉。爸，现在我们村真冷清，不像以前那样热闹了。”小钢有点失落地说。
“年纪轻的和壮劳力都进城打工去了，有的还拖家带眷地。留下的都是些年老体衰的，怎么能不冷清？”秦山根说完伸手在桌子上摸着什么。
小钢知道他是在摸烟，便从口袋里掏出红塔山烟递给他。
“还剩这一包，里面我就抽了三四颗，都给您吧。”他给父亲点好火就将烟盒放到桌子上。
“娟子在锅里烧热水了，你困了就先洗洗睡吧。”秦山根喷了一口烟雾说。
小钢从椅子上站起身，“爸，那我就先睡了。明早我起来就去帮玉才家浇麦，您就别等我吃饭了。”
“知道了，你隔壁盛粮食的屋里有一双胶鞋明天拿出来穿上。”
“好的，爸，您看吧，我洗脚睡觉去了。”
小钢从锅里先舀了点水把脸洗了洗，然后又加了些热水烫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