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起的特别早，没到六点就来到了中关村人才市场招聘中心门口。保安告诉小钢招聘会还得再过两个多小时，让他到旁边转一会再过来。
小钢就朝卖早点的摊子走去，他要了杯豆浆和油条坐在椅子上慢慢地吃着。吃好早点，他又沿着河边的小路朝北走去。走不多远就看到围着铁栅栏的一个体育场，体育场上有很多人在进行着晨练。他没有找到门，就握着栅栏纵身跳了进去。有几个女孩子在兴致勃勃地打着网球，她们穿着白色的运动服上面印有清华大学的字样。小钢看到她们那轻盈而矫健的身姿，就不自而然地想起了崔丽娜。是网球把他们两个人的心紧紧地连在一起，直到今天崔丽娜比赛时的靓丽身影还牢牢地印在自己的脑海里。他在场子旁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神情专注地看着她们打球。有几次球被她们打的飞出老远，小钢也不怕麻烦硬是一个个的都给捡了回来。再往前就是足球场，球场上的小伙子们正在进行着体能训练。一个金发碧眼的外籍教练在和身旁的翻译交谈着，并不时做着各种各样的手势。小钢本来就对足球感兴趣，看到这场面顿时来了精神。他交叉双臂抱在胸前，一副神情专注的样子。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他们分成两组开始了对练。场上队员们你争我抢气氛十分的热烈。场边洋教练一边大声咋呼着，一边做着进攻和回防的手势。在接近八点的时候，他才有点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体育场。
参加招聘会的人很多，大都是些风华正茂的学生。他在一个招聘点停下了脚步，站在他前面的是一位中等身材的小伙子，他背着天蓝色的旅行包好像是刚下火车的样子。
“兄弟，你也是来找工作的吗？”小钢主动和他搭讪道。
小伙子抬头看了看他，“是的，我的一位同学把这次招聘会的信息转发给了我。我关注这家单位已经很久了，所以就从哈尔滨跑来了。”
“你说的是什么工作？”
“文化传媒。”
小钢怔了怔，“文化传媒？”
“是的，这里是龙腾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的招聘点，他们需要六位计算机本科应届毕业生，月薪是5000元。”
小钢有点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可是我不懂什么文化传媒，没有其他的工作吗？”
对方用疑惑不解的目光望着他说：“有，这个人才招聘市场需要的是IT、电子、通讯、互联网、金融证券、游戏动漫、文化创意、酒店旅游、广告传媒、文化出版、 教育培训、销售营销、高新技术企业等人才。”
“我想找份和酒店有关的工作。”小钢总算有了底气。
“现在酒店来招聘的不是很多，你到前面去看看吧！”
小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来到盛世大酒店的招聘处。小钢见排队的人不多就跟了过去，十分钟后轮到了他。
主持招聘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首先问了小钢的姓名和学历以及在哪个大学毕业。
小钢有点为难地说：“我没有上过大学，才初中毕业。”
“那对不起，我们只要大专以上学历的毕业生。”
“我以前就是搞酒店管理的，有这方面的经验。”
没想到对方竟不屑一顾地问他，“你能给员工进行专业技术培训吗？”
“能，这个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小钢十分自信地回答。
“在教员工正确使用标准语的同时，还要进行英语的训练，这你能行吗？”
这下把小钢给难住了，“怎么还要学英语？”
“这里是首都，接待的不仅有国内的客人更还有一些外国来宾。如果我们的服务员连起码的英语知识都不具备，那又怎么能把这些来宾照顾好？”
小钢听他这样一说便歉意地笑了笑，“简单的对话还行，培训就无能为力了。对不起，我真不是这块料。”
出了人才招聘市场，他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了。为了节省时间他拦了一辆“的士”，又急匆匆地朝三里河人才招聘市场赶去。
可能是女服务员记错了，三里河人才招聘会是在周二、周四和周六，今天没有。小钢为了弄清这个招聘会的详细情况，就来到门卫室和三十多岁的保安进行了一番交谈。
“师傅，这儿都需要一些什么样的人才？”他说着递过一支香烟。
这位保安接过烟含在嘴里，小钢忙给他点着火。“这里每周二举办技术人才专场，包括IT、机械、电子、汽车、通信；每周四举办建筑房地产专场；每周六举办营销、策划、财会、文秘专场招聘会。”
小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这儿需要的也都是专业技术人才。”
“是的，一般人都不会到这儿来找工作。兄弟，看样子你也是来找工作的吧？”
“不错，我刚才去了中关村那里。”
“兄弟，我看你来的有点晚，刚过年那阵子许多岗位都缺人。不过，你可以到世纪桥去，那儿是自发形成的一个快捷
劳务市场。只要你不嫌弃，什么工种都有。”
“在什么位置？”
“友谊宾馆西边一点，坐公交车、打的都很方便。”
“什么时候都可以去吗？”
“是的，不过你最好是明天上午去，因为那些要人的老板大都是早上八九点钟到。”说到这他又话锋一转，“这也很难说，有时不分早晚都有人去招工。”
为了保持充沛的精力去找工作，他连郝海东和范志毅的巅峰对决都没看就洗了洗脚早早地睡下了。
翌日清晨，按照那位保安的指引小钢来到了世纪桥上。桥上已经有好几个人在等活了，他们一见小钢过来就纷纷迎上前。“老板，有什么要帮忙的吗？我们可是专业的疏通下水道工人。”
“师傅，你的房子需要装修吗？做墙裙、吊顶是我的强项。”
“兄弟，是不是有房子需要改造，我们可都是从国有建筑公司下岗的工人，不仅技术好，而且收费也十分合理。”
小钢双手一摊，“对不起，我和你们一样也是来找活干的。”
一听说他也是来找活干的，这些人立刻都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小钢在桥上转了一圈，很快就分清了哪些人是瓦工，哪些人是装修工。他在淮海就到过这样的地方，当时工程部的高云龙有事不在，碰巧402房间的坐便器堵塞了。是朱晓霞告诉他东昌桥上都是干这一行的。果然，他还没从车上下来就立刻围上了好几个人，不是贴瓷砖、铺地板，就是水电安装和疏通下水道。他选中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下岗工人，好像姓张以前在印刷厂工作。这位下岗工人干活非常麻利，只用了一小会就把堵塞严重的坐便器给通好了。在他收拾工具的时候，小钢曾问他：“张师傅，生意怎么样，一天能挣多少钱？”
他一边收拾工具一边非常愉快地回答：“还行，有时一天都能挣二三百。但也有一连几天都没有活的。”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一个固定的工作干？”
“兄弟，不瞒你说，这样不仅来钱快而且还非常自由。”他收拾好工具将铁箱子背在肩上，“找固定工作不仅工资低还得听老板的吆喝，哪跟我这样既随便又痛快，一月两千多文是把攥的。”
这时一辆黑色宝马停在了路旁，坐在驾驶位子上的中年人将车玻璃落了下来。“我想在花园中挖一个小池塘，你们谁能干？”
刚才和小钢搭讪的那几位建筑工人马上跑了过去，“就只是挖一个小池塘吗？”
“不错。”
“那工钱怎么算？”
“你们派一个人先跟我过去，看看多少钱能干。”
“行，我跟你去。”为首的黑脸汉子说着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不久又有一位穿着粗布工作服的青年来找电焊工，包吃住1500块钱一个月。很快就有两个小伙子被他给领走了。
半个多小时后黑脸汉子回来了，和他一起的几个人立刻迎了过去。
“建哥，怎么样？”
黑脸汉子高兴地说：“行，能干。一米五深，面积有十几个平方。他出一千块钱，我们最多到傍晚就能挖好。快点，我们现在就过去。”说完他从桥下推出三轮车。
四个人纷纷跳上黑脸汉子的三轮车，一溜烟似的走开了。
临近中午时分，一家服装厂的老板又从这带走了几位从内蒙来的女孩。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和桥上滞留的人越来越少，小钢开始有点着急起来。他抽出一支烟含在嘴里，然后扶在桥栏上望着正在缓缓落去的夕阳陷入了沉思。
“兄弟，是不是想找活干？”
小钢转过脸，一位跟他差不多高的魁梧汉子正用探寻的目光望着他。
“是的，我想找活干。但我没有什么特长，出点力还行。”
“这就行了。兄弟，你有没有恐高症？”
“没有，在部队我都敢从六层楼上往下跳。”
“想不到你还是位退伍军人，这太好了，明天早上七点就到帝都国际大厦去。活很紧，我们得抓紧干才行。”
“我去干什么？”
“清洗帝都国际大厦，每天给你150块。工资是一天一结，中午管顿饭，一个礼拜就能干完。”
“那这个活干完还有吗？”
“暂时没有。不过，等不了多久的。还有几家单位我正在谈，谈成了很快就能干，到时我再喊你。”
小钢扔掉烟蒂，“这样也行，干几天休息一阵子，钱也不少挣。”
对方连忙说：“是的，是这样的。目前就数这个活工资最高，干几天就够一个月的生活费了。兄弟，你贵姓？”
“姓秦，叫秦小钢。请问，大哥呢？”
“我叫范少杰，河北保定的。来北京已经快五年了，以前干的是家政服务。后来经亲戚介绍就做起了清洗大楼的生意。还好，才干半年就把投资买设备的十几万块钱给挣回来了。我买的是德国设备，质量好安全系数高。就这样说了小钢
兄弟，我们明天帝都国际大厦见。”
从世纪桥回来，小钢在宾馆门口买了瓶二锅头和花生米、咸水鸭，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喝了起来。
今天他靠着自己的努力已经迈出了踏上理想之路的第一步，紧接着他还要继续迈出第二步、第三步，不达到预期的目标是绝对不会罢休的。唯一感到有些遗憾的是没有见到宋志兵和胡兴中。不过这样也好，能时刻提醒自己：无论做任何事情都要靠自己去争取、去努力，如果过度地去依赖别人那么自己就会丧失拼搏和奋斗的勇气，就很难在这个迅速发展的社会生存下去。他想到了给人挖池塘的那五个下岗工人，想到了被服装厂老板带走的那几位内蒙女孩，还有找他清洗大楼的范少杰。他们不都是靠自己的努力，自己的争取而获得生存下去的希望吗？首先，生存是第一位的，只要有了生存的希望那么你才能有继续发展的空间。否则连生存的希望都没有，还谈什么发展，谈什么人生辉煌！
帝都国际大厦高达48层，109米。坐在清洗平台上往下看，街道上的行人比蚂蚁也大不了多少，车辆也跟甲壳虫似的。
“小钢，别往下看，会晕的。”和他一起干活的李明提醒说。
小钢忙抬起头握着水枪问他：“李哥，你干多长时间了？”
“快两年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操作着手中的清洗工具。
“那边的两位兄弟呢？”
“也有一年多了。小钢，你不知道，开始我不仅害怕，而且还呕吐、抽筋。”
“那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枣庄外贸的，后来下岗在家。”他朝另一侧看了看，“那边瘦一点的叫卢昊，老家是苏北农村的。胖子叫黄超，是范老板的小孩舅。”
“怎么就我们四个人干，怪不得他说要一个礼拜才能干完。”
“你刚来不知道，在接这个活之前就已经走了好几个，谁知昨天下午又走了两个。那边清云大厦也正在忙，他一时也调不过来人。”
“那他们是为啥走的？”
“害怕，有恐高症。”
“那他怎么不多招些工人？”
“都是临时的，有活就干，没活就回家。再说这种活确实有点危险，始终都是在紧张的气氛中进行的，一般人都干不下来。不过听他说最近可能通过劳动局新招一批工人，先培训再上岗这样就放心多了。”
“我觉得干这一行还是非常危险的。”
“是的，不过只要给的工钱高还是有人愿意干的。”李明说完开始埋头干起活来。
中午他们四个人围在一起，津津有味地吃着范少杰给他们送来的盒饭。吃好饭还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于是他们就坐在40层的走廊上打着瞌睡。
小钢不想睡就靠在墙上抽起烟来，卢昊见状朝他的身边移了移。
“怎么不眯瞪一会？”
“我一点都不困。”他说着递给卢昊一支烟。
卢昊点着烟美美地抽了一口，“我也是，一想到我的老婆就要生了，心里就兴奋。”他望了望小钢，“兄弟，你有老婆吗？”
小钢摇了摇头，“没有。”
“是不是等挣了钱后回去说媳妇？”
小钢笑了笑，“就算是吧！”
卢昊弹了弹烟灰，“兄弟，你仪表堂堂地得有人倒贴，不怕找不着。”
“我无所谓。”
“无所谓，你多大了？”
“二十二了。”
“我二十三，可已经有两个孩子了。”
“我如果不去当兵，现在也得做爸爸了。对了，嫂子怀孕在家你怎么还出来干活？”
“有啥法子，生孩子需要钱，给我老爸治病也需要钱。苦就苦了我妈，她一个人忙里忙外挺辛苦的。”
“干这个活也不错，工钱高，又不累，就是有点危险。”
“是有点，要不是因为工钱高，我早就到建筑工地去当小工了。”
快到两点的时候，黄超揉了揉眼从地上站了起来。“到时候了，我们抓紧干活吧。”他在李明的肩上拍了拍。
今天的气温有点高，小钢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给湿透了。他抬头望了望无云的天空，感到整个身子仿佛就要被这蔚蓝的气团所吸去。于是他张开双臂，做了一个展翅欲飞的姿势。和他一起干活的卢昊嘲笑他说：“兄弟，你是不是想飞，不过没有翅膀你怎么能飞起来。”
也许是温度高的缘故，干了一会卢昊感到身体有点不适。
小钢说：“那你就下去休息一会。”
“不了，没事。”
谁知还没过两分钟卢昊就差点一头从座位上栽下来，多亏小钢即时伸手把他牢牢地抓住。对此，他十分感激小钢。虽然他们身上都绑有安全带，但在那种情况下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打这以后他就对小钢格外地亲热起来，还一再邀请小钢去吃饭。小钢觉得他出来挣钱不容易就全都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