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姚海波就将八万块钱汇到小钢的卡上，接着小钢又按照段经理发来的账号给他转了过去。
刚出银行大门，卢昊给他打来了电话。“小钢，我回老家过节了，那天去找你你不在。”
“昊哥，你在家又没事，不如来给我看柜台吧！”
“我的手又不能干活，去了给你添麻烦。”
“来吧，我现在把隔壁的两节柜台也利用上了，人手有点紧张。我是一边外出联系销路，一边给客户搞维修和安装，你平时就帮我照看一下就行了。”
“那行，我明天就动身。”
“好的，我给你从新租一间房子住。”
“不用了，我还住在老地方，宝德哥他们对我都很好。”
“太远了，你来回不方便。我现在住的那栋楼还有很多闲房子，你来时把车次对我说一下我好到车站去接你。”
“行，我明天买好车票就给你打电话。”
卢昊是下午六点多的时候到的，小钢打的去车站把他接到了机械厂宿舍。昨天小钢给卢昊打过电话就在二楼给他找了一间房子，离卫生间远闻不到那刺鼻的气味。他和陆丙坤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房间给打扫好。里面有原来住户的单人床，还有五斗橱和一张写字台。
“你就住在这，条件虽然有点差，但上班近。”
卢昊放下肩上的小挎包，“这比在四合院强多了。”
“我一会去把你的铺盖拿过来，然后在门口给你接接风。”
“还是我去拿吧，顺便给宝德哥他们告个别。”
“新来的两个营业员还没分班，等你明天去的时候再做调整。”
他下到一楼，就看见朱光耀正大踏步地朝楼梯口走来。“光耀兄，你这是才回来吗？”
“是的，小钢，怎么今天没去电脑城？”
“我有一个朋友刚搬到这住。”
“那好，我们又多了一个说话的。”
小钢用诚恳的目光望着他，“光耀兄，你晚上没事吧，我们到门口的小饭店去喝一杯。”
朱光耀非常高兴地说：“行，我先把手中的杂志放回去。”
“那管，我等会去喊你。”
“我那有两瓶竹叶青，你就不用买酒了。”
“留你自己喝吧，昊哥喜欢二锅头。”
卢昊手还没好，没法坐小钢的摩托车就乘公交到了电脑城。小钢安排卢昊上正常班，张小君和陆丙坤交替着上半天班。每个月盘一次货，由卢昊负责。
分好班后，张小君就先回去了。小钢和卢昊才刚在椅子上坐下，姚海波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小钢，我们公司急等着要二十台电脑。配置不要太高一般化的就行，等会我和孙主任过去给你签个协议。”
小钢的脸上立刻露出喜悦的神色来，“行，海波，我在这等着你们。”
“价格你跟他谈，我们半个小时后到。”
挂断姚海波的电话，小钢高兴地向卢昊和陆丙坤说：“证券公司要二十台电脑，他们半个小时后到。我现在得赶紧到梁书明那里去要货，十分钟就回来。”
来到楼底车棚，他骑着摩托车迅速地赶到了梁书明的公司。
“书明哥，给我准备二十台电脑的货。”
梁书明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二十台的货，行！”
“是证券公司要的，他们在西单北大街新开了一个交易市场。”
“什么配置，我马上让大李过来给你拿。”他说着看了看小钢，“你打电话说一声就行了，还往这跑？”
小钢摸了摸后脑，“是的，看我光顾着高兴了。配置要一般化的就行，他们要的急。”
“是要我们替你装，还是你自己来？”
“我们那没地方，你有人手就给我组装好怎么样？”
“好吧，我给你组装好，然后你就直接拉走去安装。这样的话，价格要比你们自己组装要贵一点。”
“这个没问题，好了，我得回去了。”
“那我现在就按照普通的标准给你准备货了？”
“行，一会谈好我就给你打电话。”
说话间他已走出了办公室跨上店门口的摩托车，一溜烟似的离开了。
孙主任有五十多岁，中等的身材很壮实。“秦经理，有海波的这层关系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这样吧，我们先给你五万块钱，等你去安装好后再一次性付清怎么样？”
“行！那孙主任，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最好明天。”
“那好，我们明天上午就过去安装。”
“那个交易中心是海波负责的，到时让海波领着你到财务去要钱就行了。”他说到这像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要开正式的发票。”
“这个没问题，孙主任你就放心吧！”
姚海波在一旁提醒孙主任说：“孙
主任，你还是把价格定一下吧。”
孙主任笑了笑，“就按照秦经理平时的销售价，往下稍微浮动些不就行了吗？”
“那就听你的了孙主任，我按平时的销售价给你们下浮5%怎么样？”
“行，就这样。”
姚海波从包里掏出两张纸，让小钢把二十台的价格写上去。这是个采购协议，还有每年两千块钱的维护资金，时间是三年。小钢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姚海波和孙主任刚走，小钢就给梁书明通了电话，把明天就要去安装的事告诉了他。
“明天上午，好吧，到时我让大李开着面包车送过去。二十台电脑我傍晚就能给组装好，你们明天早来会。”
“我和小陆七点半准时到。”
“小陆，坤子吗？”梁书明好奇地问。
“是的，才来我这上几天班。”
“小钢，别看坤子只是高中毕业，在中关村电脑界可是响当当的人物。他十岁就跟着蓝思奇学装、修电脑，到现在都有将近七八年了。听说前段时间他去了深圳，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看他干起活来挺麻利的原来是个老手。”
“是的，明天你们两个可能忙过来？如果忙不过来我让高永跟你们一起去。”
“不用，我们中午加个班到傍晚就能弄好。”
“那行，大李明天也能帮你们干一会。”
“书明哥，蓝思奇是谁？”
“北大计算机系的高才生，毕业后就在这里开了家电脑公司。”
早晨不到七点半，小钢和陆丙坤就来到了鸿程电脑公司。老孟说大李到前面吃早饭了，二十台电脑就放在旁边的小仓库里。
老孟说着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小仓库的门，在靠近西墙的地方整齐地堆放着组装好的电脑机箱和显示器。
小钢打开面包车的门，开始将电脑往里面装。正装着大李吃好早饭回来了，“小钢，里面空间小，一次只能装十台。先把这十台送过去你们干着，我回来再拉一趟就行了。”
“那就让坤子跟你先走，我去骑摩托车。”
大李把电脑都送过去后，又帮他们干了一会。在接近十一点的时候才走，小钢在隔壁给他买了两包玉溪烟他也没要。
下午，梁书明来了，他将安装好的电脑又都检查了一遍。
回到鸿程电脑公司，梁书明把这次组装电脑的配置清单递给小钢。“你拿回去算算吧，看看能挣多少钱？这个单子你留着好好琢磨一下，对你以后核算成本会有很大帮助的。”
“那么我该给你多少钱？”
“上面的数字就是你应该给我的钱数。”
小钢算了算除掉给梁书明的，他还能挣三万多块钱。“书明哥真该好好谢谢你，没有你我是做不成这笔生意的。”
“你看你，又来了。老实说我们大家都是互相利用，不要老是感谢这个感谢那个地。”
2000年的元旦过去不久，转眼就到了阴历年底。除夕那天晚上，小钢是在宋志兵家过的。宋志兵的妹妹一家也从广州赶了回来，她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刚满周岁。
吃过晚饭他从宋志兵那出来，许多家庭此时都在看春节联欢晚会。走在路上的时候，还不时传来李谷一和刘长瑜的优美歌声。
五彩缤纷的街道上此时却人迹寥寥，往日川流不息的车辆不见了。小钢仰起脸向着黑黝黝的天空望去，在寒风中不断闪烁的星光和大地节日喜庆的灯火遥相呼应。
“春节，这个中华民族沿袭了几千年的习俗，越来越吸引着她的后代子孙来弘扬和传承！”
路上的出租车很少，小钢就这样双手插在裤袋里悠闲地朝前走着。上午娟子给他打了电话，说今天他们都被建生接到二叔那里去了。
“娟子，我给你买的那套服装还满意吗？”
“哥，我当然满意了。只是太贵了，今后别这样，有点奢侈。”
“我的好妹妹，才一千多块钱你都嫌贵，看来你以后的衣服还得我替你买。”
“别，你就留着给我未来的嫂子买吧！”
“人家都不要我了，我还自作多情什么。”
“哥，你放心，我一旦有丽美姐的消息就立马告诉你。”
“好了，安心上学吧，等晚上我再给爸和六爷他们打电话拜个年。”
“行，哥，我挂了，一会陪嫂子去逛街。”
一辆出租车停在他的身旁，小钢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红星机械厂。”小钢向司机说。
回到住处，他点着一支烟坐在沙发上。他没有打开电视机，而是让自己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静静地坐着。外面不时传来阵阵的鞭炮声，璀璨的礼花也此伏彼起地绽放在浩瀚的夜空中。他首先想到了小时候在家过年时的情景：妈妈把饭菜准备好后，爸爸就从床底
下拿出一瓶头曲酒倒了两小杯，自己的杯子要大些。那两小杯酒一直到结束都还放在桌子上，小钢那时还小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这样做。后来妈妈也因病去世了，每遇逢年过节桌子上的酒杯就由两只变成了三只，小钢这时才明白原来那些酒是给家中逝去的亲人准备的。
他想到了在部队度过的日日夜夜，同时也想到了崔丽娜和庄丽美……
当迎新年的鞭炮声响起来的时候，他才猛然想起该给家中的亲人拜个年了。
电话是建生接的，他们互相寒暄了几句后便又传给六爷。
“六爷，我是小钢，给您老人家拜年了！”
“小钢，你走了也不给我说一声，害的我整天在嘴里念叨。”
“六爷，我走的有点突然，怕您老担心就没敢去告诉您。您老不用念叨了，我在这很好。”
六爷的声音有点沙哑了，“好就好，好就好。”
小钢知道六爷又在难过，就提醒他说：“六爷，您老把电话给我二婶，我还得给他们拜年呢！”
六爷连忙说：“对，对，给你二叔、二婶拜个年。”
秦山靖示意老伴接电话，小钢依次给他们送上了最亲切和最温暖的祝福与问候。
最后是秦山根，他在电话中一再叮嘱小钢要安心工作。做事不要急于求成，他还引用了《论语·子路》的话来提醒他。“‘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凡事都要讲究循序渐进，一步一个脚印地走 。基础很重要，有了坚实的基础才能盖起高楼大厦。如果想要快速达到心中既定的目标，其效果未必会令人满意，甚至还会大失所望，万不可急于求成。切记！切记！”
“我知道了爸，您老的教诲我一定铭记在心。儿子再一次祝您新春快乐！”
卢昊是初三晚上从老家回来的，当时小钢正和朱光耀一起在宿舍门口的小道上散步。
“昊哥，你怎么不在家多住几天？”小钢忙上前从他身上接过沉甸甸的包裹。
“我怕你一个人急，昨天陪你嫂子回趟娘家，今天早上就乘火车赶过来了。”他又转向朱光耀，“兄弟，到我屋里坐一会，我带了很多好吃的。”
朱光耀非常爽快地答应道：“行，我们就去坐坐拉拉呱。”
卢昊高兴地走在前头，进了楼道往里走了十几步就到了他的房门口。小钢把包裹放到写字台上，卢昊便开始解上面的捆。望着里面一袋袋土制的糕点，小钢的眼前立刻出现了童年时的情景。在他五岁的那一年春节，妈妈亲自熬红芋糖做了好几种点心。麻片、花生糖还有用爆米花滚成的米糖团。当时妹妹小才刚两岁，这些平时难得一见的好吃东西大都被他吃掉了。
“小钢，别光看，快拿着吃。这是你嫂子昨天晚上连夜做好的，一大早我就起床带来了。”他说着把盛花生糖的袋子往小钢和朱光耀的面前推了推，“虽然比不上城里食品厂生产的，但吃起来也还是满有味的。”
小钢和朱光耀都从里面拿了几块，“我们那以前过年也都有这些东西，现在很少有人做了。”
朱光耀放一块在嘴里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不错，很好吃。以前的人虽然穷但却十分勤快，现在人富了但又都懒了。”
卢昊烧好开水倒了满满一缸子，“不是懒了，而是现在科技太发达了。你想想以前我们生产队挖条河，那么多人往往要花上好几个月，而如今用挖掘机最多也就是十来天工夫。”
小钢将嚼碎的花生糖咽进肚里，然后端起茶缸喝了两口。“懒，是有点。过去都是下地薅草，现在不那么辛苦了直接用除草剂。由于除草剂和农药的滥用，导致了土地的污染越来越严重。”
“这有什么办法，谁让草比庄稼长得快的。还有现在的虫子耐药性很强，不下重药是杀不死它们的。”卢昊说着坐在了床上。
“刚才卢昊说的对，现在科技确实比过去发达多了。耕地、播种、收割，都已经是实现了机械化。所以农村的剩余劳动力也就越来越多，现在的城市发展已经离不开他们，将来肯定还会有大批农民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来。进入城市将大大地提高他们的文明素质和个性修养，也使得我们的城市更具活力和竞争力。”
小钢非常赞同朱光耀的这句话，“光耀兄说的好，在这一点上我和昊哥是深有体会的。如今的农民不再是脸朝黄土背朝天了，他们开始在城市不同的领域做着共同的贡献。”
“你们说的都是大道理，我只觉得自己在城里打工就是比种地强，还有城里的各方面条件也比乡下不知要好多少倍。”卢昊的眼睛中露出了激动和兴奋的神彩。
“事实就是这样的，正是由于他们的参与我们的城市才越来越靓丽；越来越繁荣！”朱光耀说着也端起茶缸喝了几口。
“其实像我们这样的农民工要想融入一座城市那还是非常困难的，这里面除了子女就医、上学外，那就是住房了。”卢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