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伸手将《浩然气》递给离清，离清眸子微掠了一眼，随即细细看了起来。
“既然先生修浩然之气，又为何要带我等三人来此？”
“二十年前，你的父亲，离云秋，天资绝世，镇压一代，我就是其中的一人。”魏师叔声音微微黯然。
“十八年前，我本来欲要寻他一战，以纯心灵，却发生了那件事，离云秋不知所踪，我也就自至道学宫来此，做了一个护海人。”
“不久前听闻离云秋之子出世，也就是你。”魏师叔声音幽幽，看了一眼离歌。
“我原本已经放下的执念又重新生出，你现在知道我为何会提出那等条件了。”
离歌微微点头，道：“心神通达。”
“哈哈，没错，我此刻就求一个心神通达，所以无论你是胜是败，都无关紧要，仅仅为这一战而已。”
“这座岛屿，被我神魂笼罩，隔绝内外，无论何种动静都无法透出，你就在这里，和云亦一战吧。”
“他虽不是我的弟子，但我也仅仅教导了他一人，你如今是妄心之境，我会将他的修为压到洞灵巅峰的层次。”
“若是在压下去，他就无法施展其余道法。”
离歌点头，示意明白，伸手一招，奇剑自虚空而来，落入掌心，一抹淡薄剑意出现，锐利而纯粹。
“云岚，照顾好离清。”
几步间，空间置换，离歌已经到了岛屿深处，这是一块平地，周围草木葱茏，郁郁葱葱，苍翠欲滴。
平地上铺着一张纸，一位青年儒士，正在作画。
笔是普通笔，纸是普通纸，但当青年落下最后一笔之际，画中场景，呈于现世。
“妙笔生画，神韵自显。”
离歌声音淡淡，奇剑上一抹极淡剑意，撕裂了画作，这片天地焕然一新，到了此刻，才到达真正的地点。
没有什么平地，没有青年儒士作画，唯有一望无际的大海。
李云亦站在离歌对面，眸子平淡，道：“原本以为那副图能拦住几息，却没想到，被道友瞬间窥破。”
“画终究是画，天地不同，规则不显，若是你们达到画圣那种程度，或许可以画出一方世界，到时候，我自然无法窥破。”
“那种境界，我辈心向往之，但终究太远了一点。”
李云亦微微摇头，道：“天青灵玉之事，在下先行谢过，若不是公子仁心，赤德龙卫之下，恐怕我已无法站在这里了。”
离歌眸子淡淡，道：“那也是你的运气，与我无关。”
“哈哈”
李云亦轻笑，伸手成画，道：“我最近心有所感，得大海之灵魄，悟出一图，还请道友品鉴一二。”
一副画，无尽海，茫茫黑暗，不可测，海面平波如镜，阳光灿烂，海兽懒洋洋
地趴在镜面上，晒着太阳。
离歌眸子微凝，一缕淡薄剑意出现，画中景物瞬间一动，无尽海，滔天狂澜，海兽嘶吼长啸，隐匿在海浪中。
潜藏在深海之下的危险，正在变成现实。这就是李云亦的画，也是他的攻伐手段，而不是之前的那种，挥笔成画。
淡薄剑意挥斩，犹如笔墨，凌空绘就，一道道黑色的线逐渐蔓延在海图中，海兽长啸，被黑线割接。
滔天狂澜，破碎成块，挥剑断水，水自停，离歌眸子平淡，持剑而行，海洋破开了一条通道，露出潜藏的暗流。
“小天元术”
离歌眸子淡淡，伸手一点，一指破空，撕裂了这方虚幻空间，海水狂澜破碎，海兽碎裂成了一块一块，唯有深处的黑暗依旧完好。
“咔”
黑暗似乎碎裂了一角，融化在海水中，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暗世界，离歌伸手不见五指，但丝毫无惧。
一缕缕淡淡剑意自四周散开，代替离歌的感知，以剑意为触角，重新触摸这个世界，小天元术再次一指点出。
黑暗再次碎裂一角，将整个世界渲染的更加黑暗，离歌眸子淡淡，一道清气自头顶升起，五色光轮轮转，碾碎了空间。
“黑暗，恐惧，孤独，寂寞……”
离歌眸子微闭，细细感悟这方黑暗空间，这里并非画境，而是心境，李云亦以特殊的手法，将妄境一角画了出来。
“情绪为食，执念铸体，噬骨吞魄，妄境大鬼。”
淡淡声音响起，离歌眸子微变，抬头看向一个方向，那里是李云亦声音传来的位置。
“道法皆虚妄，唯信念永恒，常人以心神镇压妄鬼，却不知妄鬼不灭，终会长存。”
李云亦声音淡淡，带着丝丝傲然之意，离歌轻笑，挥剑斩落，既然这是妄境一角，那么他又何须担心其他。
一剑落，光明生。
无边剑意，璀璨而锐利，撕裂了虚无，直指李云亦本体，黑暗都被撕裂，久久未曾聚合，也未曾再次渲染这黑暗的世界。
妄境降临，大鬼成群。
离歌神色自若，世上有不少道法神通，可操纵妄境，引领妄境降临，但如同李云亦这般，教化妄鬼，感染妄境，真的奇特。
缕缕剑意汇聚，离歌心神加持，一念动，一剑落。
山崩，海摧，妄境之物尽数化为乌有，离歌眸子淡淡，平静地走向李云亦。
“妄境乃心境，心境之中，我从未有敌。”
一言落，妄境自行崩解，李云亦儒冠不在，儒袍破碎，披头散发，大笑几声，连同整个妄境，一点点消失在了现世。
离歌收剑而立，对面不是别人，而是魏师叔，书山宗师，此刻的这位宗师，神色感伤，眸子悲戚。
过了许久，魏师叔才微微叹气，
眸子看向离歌，道：“我不该的，不该让他和你比试。”
“世上无先知。”
离歌摇头，道：“教化妄鬼，本身就已经入了邪道，却不自知，就算你是宗师，也无法救他。”
“鬼魅同生，一念而成，教化妄鬼，哈哈哈……”
魏师叔嘲讽大笑，声震四野，海波微起，离歌走到了岛屿边缘，离清正在诵读那本《浩然气》副本，至于云岚，闲极无聊，独自看海。
“比试结束了。”
离歌走到离清旁边，缓缓坐下，轻声说道，离清眸子微斜，道：“《浩然气》会拖慢我的修为。”
“我知道，但你不必走那么快。”
“走不快，你和我，还有其他人，就都要死。”
“走的快了，也一样的。”离歌摇摇头，传承了多少代了，从未有人成功。
他希望自己是例外，但他却也知道，自己并非是例外，仅仅是一个奢望而已。
云岚正在偷听，却被两人的话搞得莫名其妙，冷哼一声，偏头看海。
离歌轻笑，伸手抚摸离清的银色长发，温凉而柔顺，离清身子微微一僵，随即舒缓下来，缓缓靠在离歌怀里。
时间缓缓流逝，从正午到了黄昏，一抹夕阳如血，慢慢染红了海水，云岚觉得好无趣，在海边转来转去。
一位儒冠微斜的儒士走了过来，神色自如，眸子平淡，宛如普通人，又带着一丝超然气息。
“道流天地，玄源始一”
“恭喜先生得证大宗师之位。”
离歌微微一礼，离清站了起来，将《浩然气》递了过去，魏师叔伸手接过，神色自若，道：“该回去了。”
话语微落，离歌三人已经回到了阅海阁，一位白色服饰的青年，眸子清澈，宛如少年，淡淡出声，声音苍老，带有一种历史韵味。
“你回去吧。”
“是。”
魏师叔没有辩驳，他已经达到了最初的目的，心神通达，留于心而不滞于物，乃是极高的心境，道境大宗师。
“见过景林大宗师。”
离歌一礼，神色微凝，这是景林学宫的学首，也是唯一有资格以景林代称的人，一位人世间的传奇。
“公子离歌。”
“你来景林的事情已经达成了，还请离去吧。”
“学宫是学习的地方，并非牵扯因果之所，还请见谅。”
离歌微微点头，道：“大宗师所言有失偏颇。”
“那又如何，景林并不欢迎你。”青年声音苍老，眸子清澈，平静说道。
“既如此，下次学海渡舟之时，再与宗师相会。”
离歌不卑不亢，神色平淡，景林并非一个人的景林，他是景林学首，可以任性，但某些时候，也要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