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嘴角动了动，很想说些什么话来证明自己不是真的寻死。
但沉默片刻之后，我又忽然觉得自己刚刚那种状态就像是一个一心求死的人.......
一个正常人怎么会没事往江边跑，还是什么都不做，就只是抽烟抽烟、再抽烟。
再一次回想刚刚我的状态时，一种从心底滋生的厌世感贯彻了我整个身体。
我不禁后怕，如果李胜男不出现在这里，我可能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像赵然一样，是生活的手下败将，也是个懦夫.......
李胜男依旧压在我的身上，并死死地盯着我，似乎稍有不注意我就能偷偷溜走，向着长江投身！
实际上，她想错了，当我处于正常情绪状态时，我是不会做什么傻事的.......
我们俩就此僵住，可动作十分不美观，她整个身子都压在我身上，如果这时候有人从江边路过，一定会觉得这是两个放浪形骸的年轻人，也是两个无拘无束的灵魂.......
李胜男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干咳几声，放缓了语气说：“我可以放开你，但是！你不能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好好！我保证不会想不开往江里跳，现在是几月份啊？我这时候下去游个泳，不是被淹死，而是被冻死！”
说着，李胜男才带着些许怀疑的姿态把我缓缓放开，可始终还是保持着该有的警惕，双手在我身旁支棱着，似乎我一有不对劲，她立马能给我来个人仰马翻.......
我很抽一支烟，可烟盒在刚刚被李胜男拉拽的过程中，掉在地上，正好被我压在身下，还有打火机！
我刚准备起身摸索烟盒，李胜男又是一激灵，反手给我来个自由搏击中的死扣，两只手死死架住我的左胳膊，让我无法起身，也动弹不得，脸就贴在满是泥土的地面上........
“嘶嘶嘶！疼！疼！你又干什么啊？”
“你那么大动作干什么？”
“我拿烟啊！想抽支烟就这么困难吗？”
片刻后，李胜男还是没松手，可她放松了一些压力，以更加不信任地态度说：“你别动弹? 我来给你拿！”
“别！别！你别伸手！”
我能通过身体的某个关键部位感知到烟盒的位置，可李胜男毕竟是个女人，有些东西我能拿? 她不能！
“又怎么了？”
“我自己来，你放松一点? 不然我右手够不着.......”
........
瞎折腾了半天之后，李胜男才终于相信我不会做傻事? 放开了我，这时我才如愿以偿地抽着一支烟，这支烟带有着劫后余生的意味.......
而李胜男则从包里拿出纸巾帮我擦拭着脸上的泥泞? 边擦边埋怨道：“你说你也是? 能遇上什么事情? 让你寻死觅活的？要不是我正好开车沿着沿江大道去智行开会，看见你停在路边的亮眼跑车? 说不定我就得给你收尸了.......”
“你给我收尸？这不是扯淡吗？”
李胜男显然会错了意思，她看着我十分幽怨，可又有点无奈地说：“你想想你现在身边还有人吗？我不给你收尸? 还能有谁？让你在江面上飘个几天几夜？飘到东海？”
一声叹息后，我呢喃道：“飘到东海.......好像也不错.......”
李胜男忽然有些不耐烦，一手拿掉了我嘴里的烟头，继而十分愤懑地盯着我说：“别打岔！我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大男人有什么想不开的？前段时间你还教育我，好好生活.......现在倒好? 我看开了? 你却顶不住了.......”
正好，我也很想和别人聊聊关于苏雅的事情，所以花了几分钟时间，对李胜男叙述了为什么我会来这.......
她听完，先是不可思议：“张扬，你不是在逗我玩吧？苏雅.......苏雅坏过你的孩子？”
我望着她：“你觉得我像是开玩笑吗？我有必要编造故事来抹黑自己吗？”
半晌，李胜男才缓过劲来，眼神复杂地望着我：“那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李胜男的话是有重音的，所以她是真的在骂我，而且还很气愤！
可我只是默默地拾起那只躺在地面上的半截烟，继续抽烟起来.......
我当然知道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可我同样也很无奈.......
不知道为什么，经历这么一场闹剧，我脑海里装的不是苏雅，也不是白药，而是赵然.......
我终于深刻理解了一回，什么叫做突然的绝望？
每一个想不开的人，可能只是因为一时间走不出来，陷入了难以自拔的自我批判之中，继而走上绝路，我很幸运，李胜男正好在我在鬼门关徘徊时拉了我一把.......
李胜男骂完我，也陷入了沉默，她看起来比我更加压抑，甚至顺手拿起那包被压瘪了的烟，抽出一支点上。
抽烟时，我们没有任何形式的交流，就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伫立在我自己的感官世界里难以自拔，而李胜男的世界建立在我的故事之上.......
一支烟烧完时，我没有继续点烟，反倒叼着那个焦黑的过滤嘴，呆滞地望着前方已经落下的太阳.......
借着最后一丝余晖，我好像在二维的世界里看清这座城市的全貌，一栋又一栋的高楼折叠起来，在我的眼里只是方方正正的黑色，它们占据了夕阳渲染过的天空，同样在缝隙间给夕阳留足了余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夕阳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夜幕铺展开来。
这时，李胜男才缓缓开口打破沉寂。
“张扬，你之后打算怎么做？苏雅是个好姑娘，我建议你对她负起一个男人该有的责任，即便那个孩子没了，但那也是你要还的债！”
“不用你提醒.......当我想清楚的时候，我就打算这么做的.......而且......而且今天还是苏雅的生日.......”李胜男以半开玩笑地口吻说道：“那她可真的在生日这天得到了一份大礼.......”
........
准备离开时，我坐上了车。
而李胜男却在我身边叮嘱道：“今天你去把苏雅那姑娘哄好，明天你上班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觉得你病了！你是真的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