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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老妇

武昌有个叫赵逊之的人,是官宦人家的后代,可是家世早已衰落,家中已没有什么资财了。

赵逊之年少的时候,是个读书人,攻习儒业,参加科举考试,则总是榜上无名,因此,一直给人家做童子师,每年得到一点微薄的收入,刚够用来糊口,已三十多岁了,还没有娶得妻室。

然而,赵逊之为人极为忠厚诚朴,常把别人的事当做自己的事,有人委托他办理事情,他丝毫不敢马虎,总是认真去完成,人们都称呼他为“赵老实”。

当时,浙江被太平军攻陷了,男男女女的流民,为避免战祸,有很多逃往汉口,找不到什么吃的,女子大多自愿卖给人做媵妾。

贫苦而没有妻子的人,都争着去购买。

赵逊之的亲戚朋友中,有关心他的人就来和他谋划,说:“你已是壮年了,然而还没有家室,打算怎么延续子嗣呢?现今听说流民中,有很多姣好的女子,又十分廉价,要是能答应陪为夫妇,也不需要什么聘金。这样的好机会,可不能失去啊,我们愿意凑合一些钱给你娶一佳妇。”

赵逊之当然坚决推辞,说这不行。

他的同辈也不听他的,就一起去给他物色挑选。

有一家寄居在破庙中,是常州人,他家的女儿刚二十多岁,虽然衣服颇为破败,然而容貌很是清丽,索取聘金也不是很多,便约定叫他们晚上抬轿子去接人。

当晚,同辈们给赵逊之摆了两桌酒席,作为庆贺的筵席,等抬着一顶彩轿进门了,就叫新人登堂和赵逊之交拜,行成婚之礼。

众人都在一旁夸赞地说新人的容貌是如何的美,说赵逊之几生修来的福分,能有那样的艳福。

等到和众人相见的时候,赵逊之急忙揭开红头巾来看,则是一个头发稀疏,间杂着根根白发的老妇人,暗黑的脸上现出一道道皱纹,脸上的肌肉已经收缩,现出了颧骨,看到这副样子,众人都不觉惊骇不已,就详细追问老妇是怎么回事。

老妇道:“我本来不是他家的人,昨天在路上遇到的,因为我孑然一身,并且和他们又是同乡,因此他们就一起带着我到这里来了。他家的女儿实在不愿意远嫁,得到聘金之后,听他们说想要去上海,前去依附亲戚。我孤身一人,他们就*我李代桃僵,让我替代他家的女儿,嫁到你家来,我哪甘心做这样的事,这都是出自无奈。人没有良心,到了这地步,说出来真让人气恨,现今只看你们怎么处置了!”

众人听了,又是气愤,又是好笑,急忙叫人请船渡过江,到破庙中一看,早已空了。

众人都说:“也算得是枯柳生花,老妇嫁了一个读书人,今天可被赵君占有了。”

赵逊之道:“不行,不行,老妇差不多要比我年长一倍,何敢非礼相犯?还是让我当她做母亲一样来事奉吧!”

赵逊之于是把家里的事都委托给老妇。

烧火煮饭,缝补衣衫,老妇也把赵逊之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赵逊之竟然称呼她为母亲,每次在外面得到什么糖果,必定先敬奉给她。

过了一个多月,老妇感激赵逊之为人忠厚,就对他说:“众人凑钱帮助你,本来是想帮你娶一门妻子,没想到弄得像今天这样,反而,让你受累,这可怎么是好?我幸好有一小袋珠宝,藏在败絮中,还没有丢失,当拿去换成钱给你娶一个媳妇,以报答你的恩德。”

就拿出来交给赵逊之,原来是一粒粒的明珠。

又过了几天,赵逊之刚好到集市上去卖珠子,见一个少年女子,在路边哭泣,背上插着一个标签,等人来买。

虽然头发散乱,衣服粗劣,显得憔悴,然而,也掩饰不去少女所自由的娇婉柔媚的情态,着实让人动心。

赵逊之就询问价钱,则在少女的旁边有一个营兵,回答说:“这等佳丽,难道值不得百把两吗?现今看你的状貌,当不是什么富裕的人,我急着要买了她,你只交五十两给我,就任你带去了。”

赵逊之把口袋里的钱都倒出来,给了他,就带着少女回去了。

等进了门,少女见到了老妇,两人情不自禁走向对方,抱头痛哭起来。搞得赵逊之莫名其妙,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

原来,那少女就是老妇的女儿。

原来,母女刚走到金坛,遇到了两军开战,就相互走失了。

少女就被营兵掳掠了,幸好统兵官军法严厉,营兵不敢带着少女回营,只图尽快转手,捞取一点钱财。

没想到母女这时候在赵逊之家中遇上了。

老妇立即就选了一个好日子给他们成婚。

少女经过盥洗打扮之后,容光艳丽,夫妇之间如鱼得水,真是一场值得欢喜的事了。

老妇自己又说她家在常州城北门外,很有一些田园,有两个儿子,都已长大了,要是没有被乱兵掳掠,当还在乡里。

嘱托赵逊之寄书信回去询问,又拿出剩下的珠子,用来支付家里日常的用度,家里也算得是小康了。

过了几个月之后,老妇的两个儿子寻着踪迹,也找来了,一家人别后重逢,极为欢喜,以为是上天赐予他们一家团圆。

老妇就带着女婿女儿和儿子一同回去,家里居住的房屋也没遭到毁坏,因为距离城里较远,战火没有延及得到。

等战事平息之后,老妇把家里的田产分为三份,让赵逊之也居住在那里。

此时,赵逊之过上了安定富足的日子。

人们都认为是赵逊之为人忠厚得到的好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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