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侃死男保姆 > 第一章 我觉得我离天堂近一些

第一章 我觉得我离天堂近一些

亲爱的弟兄啊,你们是客旅,是寄居的。我劝你们要禁戒**上的私欲,这私欲是与灵魂争战的。

——《圣经-新约-彼得前书》

4月8日

没错儿,我一直都知道今年是005年。

接下来我想说的是,不管是005年还是500年,就象松花蛋跟松花江没有任何关系,除了都姓张,我这生活在古城、当着个文联副主席、出门就骑自行车的张非,和那生活在古代、和皇帝拜把子、出门就跨战马的张飞也没多大关系。

这不,才下午五点不到,我今天一出门儿又骑上了自行车。我要去找丁清远。他这文联主席,经常提前溜圈,长不起个领导的作儿(样)来。

我想叫这老东西帮我解决一个问题。

自行车,在青石板铺出的路上轧出轻微的咣当声,心情为之一柔。路不宽,并排过两辆车就得相互让让肩膀,这古城里的老街还是几百年前那样宽,还象穿过沙漠的河道,弯得那样自然而伤感。街两旁,全是沉默的古式建筑群,两层的三层的楼房上,勾檐画柱,蓝砖红瓦。而春天,春天的颜色却让它们显得更加苍老,房脊上那些高高低低向天的小瓦兽,于是就成了它们的鼻孔,它们,才得以安然地呼吸着时空里越来越稀的养分。

路两旁,黑槐树,碗口粗细,绿芽儿已经浮雕一样布满了扩张开的枝桠。黑槐树,是天生就显得苍桑的那种树,个儿不太高,黑,瘦,干,相当于人群中一看就很深沉、就是艺术家的那一小部分高人。不过,这些黑槐树,在这座城里,永远只能当孙子,永远。

还不到下班时间,街上行人,稀如米汤,我的心却比春运时的火车站还乱。都怪陈述这小子,刚刚从北京给我扔过来一个电话,急得猴鼻子抹蒜一样,叫我马上去北京帮他办报纸去,而且还叫我这几天内就拿主意,不然他就另找人。

这小子和我一样,都在文联上班,对桌办公,论写作水平,我是笔杆子,他是笔帽儿,是个日空儿弄棒槌的大喷(吹牛),两年前,为了捞钱,不写写起了假新闻,让人告得摸不着门儿,跑到北京那姨夫那儿了。别说,拌倒拾钱,他这一躲还躲出息了,凭着能写几笔,承包了北京一家三流报纸的版面,而且,把我也拉下了水,叫我给他制造有关婚恋的假纪实,越离奇越好。结果,我的假纪实全面丰收,稿费挣了近万,而文学创作几乎颗粒无收,一个004年就发表一个短篇,三四个故事,让丁清远骂得我不能睁眼,说我忘文负学,白当了个文联副主席。也不能全怪我吧,这纯文学的稿费也太低了,高的才千字百元,故事好一点儿,千字二三百,而这纪实什么的出手就给几百呀。最关键的是,写难,发表更难,努得嘁得喀嚓地一个月能发一篇算不错了,可这伪纪实的,几天就造一篇呀我的缪斯大妈!

不管怎么说,叫陈述这一搅,我还真想去北京耍一趟了。这和700年前马克波罗说过的“凡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都能在这座城里找到”没多大关系,最主要的是,在北京,我有一位网上红颜,她的网名很淡,叫“竹子”,她的真名很轻,叫小语,谭小语。在陈述把我的心搅乱之前,她已经让我不安了——前天上午上班刚聊了几句,她忽然打出“头晕”两个字,我开玩笑说,我这人最会伺候人了,不如我去北京给你当保姆,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保证不让你再头晕。没想到,她只是稍一迟疑,就说:好啊,你来吧,反正我就一人住。她这话让我一愣:真的假的啊?我正想再探探真假,她又打了“头晕”两个字,就匆匆下线了,连再见都没说,一直到今天下午,她都没再上线。据我想啊,引起头晕的原因很多,比如撒娇无门,所以,发生在5岁的小姑娘的头上的头晕,应该不会是多大的事儿。

如果没有陈述逼着我进北京吧,我只会把给小语当男保姆这事儿永远当玩笑,可现在,不一样了,我开始有了奢望。

过了大隅首,街道忽然伸直,一堵青灰色的城墙岿然而立。夕阳,落在城墙外面,金光灿灿,从垛口直漫上来,城墙便神圣如大佛之躯了。城墙上有游人晃动,那,应该是外地游人吧。我们这千年古城,是个有名的旅游城市呢。从乡下挪到城里住了八年了,越来越喜欢它。所以,北京,这个我从没谋面过的大都市,真的让我为难,比成熟女人面对心爱的男人是否献身更为难。客观地说,自己眼下的小日子实在是润得很,虽说我的文学创作状如锈铁,但个人空间却不亚白金。我是个懂生活会生活热爱生活的精品男人,烟不抽酒不喝,骰子不打牌不摸。我还知道吃什么好吃什么不好,是个厨房高手,熘炸蒸炖的,滋滋啦啦,都会一手。业余,写写毛笔下下围棋,那也能算得上高雅。最我让自满的是,虽然我才三十三岁,但受当老中医的爷爷的影响,我还会针灸,两年前又跟爷爷练起了大成拳,每天夜里8点准时站那浑元桩,眼下,已经可以入静了,就是那种两眼一闭脑子里很快就能达到杂事皆无、通体温暖舒服的状态。那不但是一种难得的享受,而且,是延年益寿的佳径。我爷爷,都85岁了,就因为练这个,身子,棒着呢。

出了这条街,左拐,就入了伯楠路了。丁清远就住这条街。哥的,每次走到这条街上我就心虚,因为,这街名让人自卑——清末,河南有四大才子,其中一人就是这城里的丁伯楠,后人就把他私人大宅子所在的老街用他的名字当名了。都是搞文学的,走在以人家名字命名的街上,就象相当于天天人家写的文章上当课本读,你说心里能是什么味儿?

一阵春的气息隐隐而来,确切地说,这是一种臭气,没人规定春天的气息不可以是臭的。前面,路南沿,就是丁大才子以前的的私人花园里的一个池塘,得有十几亩,当年有多美咱不知道,反正这么多年,它是种藕不结养鱼不活的,只会发臭,历任领导都让它熏得皱眉头,周边居民更是视它为粪池,除了烦它还往里边倒垃圾,所以,它是越来越臭,就算冬天上冻,只要上边不盖层雪,这池塘都会散发出缕缕清臭,谁闻谁知道。反正,它就相当于美人小腿肚子上的一个黄水疮,成了这旅游古城的唯一一处败笔。不过,最近,听说有个南方的大老板看中了这地方,想投资改造呢。

尽管这样,城中居民在引丁伯楠为荣的同时,还是免不了埋怨他几句。要说没埋怨过的,恐怕只有丁清远,当然了,丁氏家谱上写得明明白白,他是丁伯楠的第三代孙,谁舍得说祖宗的错呢?

丁清远,48岁,城中名人男一号,我文学路上的带路人。他出名当然有出身书香门第占他祖宗丁伯楠的原因,最主要的是,他这文联主席的文学创作,别说在我们古城,就是在全市也没人能比,一共出版了四部长篇,虽然都是十五年前出版的;加上他又象一个古代名妓,琴棋书画无所不能(毛笔字、围棋我都是跟他学的),平时还收藏点儿名人字画。当然,还有一点也要提一下:人家那张瘦脸本身还是一种艺术品:木刻——因为他太严肃。可能他脸上的笑都掖到后脑勺了吧,这么说吧,他是个看见驴上树都不笑的人。不过,据我回忆,他以前是个挺嘻哈的人,之所以现在闷得龟壳一样,我知道,那是因为他年青时下乡,在我的老家农村抛弃了一个村姑。

所以,丁清远虽是名人,除了我之外,他在这城里没听说有朋友。不夸张地说,我是目前唯一敢和他开玩笑的地球人。为什么我敢呢,除了因为我爷爷救过他的命他感激我们张家,纵着我,最主要的一点是——他喝过我的尿,呵呵。当年他得了很复杂的头疼病,没好法子,爷爷就让他喝童子尿,当时,我正好还是童子,所以,他整整喝了我大半年的纯尿。面对一个喝过自己尿的人,你说,那是多大的心理优势、他什么样的人不敢给他开玩笑啊?

臭味儿越来越冲鼻子了,到那个丁家池塘了。路边停着辆“浙”开头的外地车,几个一看就有钱的主儿正站在塘边用手比划着。看样儿,开发真是有望儿了。

丁清远的家就在伯楠路中段儿,门外,守着一个千年大活宝,那活宝本来是三年前死了,今年春天,又发芽儿,成了惊曝古城的大新闻!有个看风水的因此说,全城的好风水,都叫丁清远一个人贪了。丁清远就骂人家:真是胡沁,我离婚十几年,无儿无女的,这也叫贪了好风水?要是贪不着岂不是早就沤糟了?

远远的,在丁清远家院门外,我又看到了那个大活宝——那棵千年黑槐树,古城的黄昏里,它的树顶绿意淡然,夕阳之下,笼出了一个小小的天堂样的空间。而树下,正站着好几个人。心里,不由大大地叹了一声,又想到了小语——

我答应过她,有一天,带她来看这黑槐树的。几个月前吧,有一天,我们聊到山山水水,她说她不喜欢名山大川,全是人,她讨厌人多的地方。她问我们有好玩的地方吗,我说好玩的不多,但有价值的东西不少,比如古城,有千年的历史了,而且,古城分城郭、内城和护城河,在全国也不多见,比北京的皇城都齐整。另外,还有“一黑一白”,她就难得地笑了一下,说,闹鬼啊?我也笑,说不是黑白无常,黑是指黑槐树,白是指白果树,树龄全在千年以上,而且,白果树就在我们村后。她顿时兴起,说有时间了,叫我今年陪着她来看这些宝贝,她还调皮地问我怕不怕让我妻子知道,我很害怕地说:怕什么呀。

越来越近,原来是电视台的几个人。

一个扛录相机的正对着黑槐树转着圈儿上下左右的录。

几个居民在一边看热闹儿,还好,丁清远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没板他的瘦长关公脸,看到我,点点头,算见礼了。

这时,女记者把话筒对准了丁清远:“丁主席,大家都知道,这棵黑槐树三年前就不发芽了,今年,它突然又发芽了,你,作为这棵黑槐树的邻居,有什么感想呢?”

丁清远一掀眉毛老长的眉:“我觉得它很能睡的,一睡三年,总算是醒了。”

女记者尴尬地笑笑,又去采访其他的居民。

丁清远用冲我下巴一挑,示意我跟他进院儿。

他的院门上,年年都是那付春联:一街芳草出城去,半亩槐花落古香

他自己编的,水平。

我们站在他院子里说话,青砖铺地,杂花挨墙,挺舒服。

丁清远问我:“你小子,又来干啥?没麻烦事儿不找我反正是。”

“我想去北京混几天怎么样啊你觉得?”

丁清远的细长眼睛猛一圆:“去干什么呀?在咱们县好歹你还是个文联副主席,到北京你还能混成国家副主席啊?”

我笑:“你这人吧,怨不得全城人民都烦你,你的嘴就相当于大黄蜂的屁股,一动就刺人,我说话嘴孬,也是跟你学的哈。”

“别废话,冷不腾儿地想起来去北京了?”

“陈述去给我打电话,叫我去发展发展……”

“跟着他那号人发展个屁,你还嫌离文学近啊?你这会儿一年才戳几篇你说说?光写假新闻!”丁清远恼了。

我陪假笑:“他这会儿可不写假新闻了,人家编报纸呢,叫我去当编辑。”

丁清远叹气,用手点着捣着我:“那文学你是不想搞了是吧?我不说过吗,搞文学不是搞情人,不能想了就来一下,搞文学是搞老婆,就算你没有兴趣也得全力以赴,这样才能出成果!”

我刚要白话,他一摆手:“这一段儿我就想骂骂你,你看人家阿铁,上午又送过来篇,很象样儿,我看他有发展前途。对文学的热情,就象年轻时候的你。”

这话让我一愣,但嘴里却嗡弄(嗫嚅)着:“阿铁的叔叔大爷什么的都是干大生意的,他不缺钱花,当然能静下来心写。我买房子还欠着一万多钱的帐呢知道吗?”其实,我现在手里还攒着几万呢,到底几万不清楚,老婆拿着存折呢。

丁清远没接我的话碴儿:“你在文联跟着我当临时工那会儿多有干劲儿啊,中篇,短篇发表了多少啊,才二十多岁就混了全市最年轻的省作协会员。这会儿饭碗成铁的了,字儿也用电脑打了,连个小青年的斗志也比不上了。真是没良心,要不是文学,你能由一个落榜生混成国家公务员吗?能在城里买房子带着妻子儿子一块儿进城吗?”

“你演讲完了没有?”确实理亏,我作势闪人。

丁清远一把拽住我:“去北京也行,捞钱儿也行,但你得同时给我憋出个长篇出来,不然,你别去。你有那决心吗?”

我抽才:“有啊,连手心都有。你个老东西,冷不腾儿地你让我写什么呀?《逼上燕山》?”

丁清远:“那我不管,至少走北京之前你要先拿出个题材来叫我听听,还得打动我,不然,你就在这小城呆着吧。没事儿别再来瞎哆哆,县里准备重修县志,叫我拿个方案,我抽空儿还要看看我们的丁氏家谱、家书。”

我刺他:“又在祖宗那里找光荣啊?还嫌光荣少啊?”

“少霉(讽刺)我,要不下盘棋再走?”丁清远想安慰我。

我看看天,“下棋和上床一样,都讲究个心情,改天吧。”别看棋是跟他学的,照赢他不误,咱,悟性高。

“好吧。对了,我腰又开始酸了,要变天了,明儿个抽空给我扎扎。”

我答应着,往外走,丁清远送我。

顺着伯楠路,我继续向西走。回头:丁清远正站在黑槐树下,手抚着苍黑的树干,看我。他灰白的头发,让我的心一抽,这个好人,多次说过要把我培养成他的文学接班人,许多年前,更是要我当他的干儿子,因我哭闹坚决不同意而终了。

夕照,薄如蝉翼,蝉翼如刀,瞬间割断许多莫名的愁怅,齐齐掩上心头。

本来打算再去妻子的玩具店遛一趟,忽然想到了志远,就决定去他家审察一下。他家在伯楠路最西头,城墙根儿下。这小子不知道脑子里怎么想的,过春节回来喝酒时,叫我常往他家跑着点儿,说他不放心他老婆。能给我布置这不怕引狼入室的任务,说明我们的关系钢得很。我们俩基本上算是一个村儿,两个村子只隔一条沟,俗话叫狗恋蛋的庄儿。我们上小学同桌,上中学同床,考大学还同时落述,好得跟只比同性恋多层裤子。这么多年来,我在古城里混,他一直在外面撞墙打工,五六年前,终于深圳定点儿,还混成了个部门经理,哪一年都能挣个三两万的,比我这个吃县财政的小文人强多了。整天给我打电话,叫我到深圳去找他玩,哪有空儿啊。

城墙,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有了远山的气势。志远家这就到了。

“你个龟孙,放开我!”突然间我就听到志远老婆的怒骂声传来!

赶紧猛蹬自行车,冲过去,有人在非礼他老婆!

车子刚攒到院门口,志远的老婆就冲出来了,用哭腔叫了我一声“大哥”就从我旁边冲出去了,身后,跟着她五岁的女儿小雅、我未来的小儿媳妇儿——志远答应过,要是我儿子长大有出息了就把小雅下嫁。这小心肝儿平时见了我都是干爸干爸叫得我心醉。我抄腰就把她抱起来了,给她擦泪:“哎哟,小乖乖,怎么了?”

“干爸,我妈要离婚……”小丫头把脸贴到我脸上,能疼死人。我想到了网上的小语,真希望有一天她能这样俯在我怀中啊。

抱着小雅进屋,我一愣——志远正坐在沙发上!这小子回来了!

我劈脸就骂:“你可真不是人,我定你三大罪状。一是从深圳回来敢过我家门而不入,你以为你是大禹啊?二是,你一定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把人民教师逼到破口大骂;三是……”

志远站起来捂我嘴,“好了哥,别骂了,我交代还不行吗?”

“行,她为什么要和你离婚?”

这家伙的脸哭丧得核桃皮一样,低声说:“我嫖了,得上淋病了,又传染给你弟妹了。”

我一愣了:远志的老婆在朋友圈儿里是出了名的漂亮,没想到志远这么快修成了一个嫖客,效率真高!还没等我批评他呢,志远拉着我坐下:“哥,我也不想干那赔钱又赔本儿的事儿,可我憋得慌啊,那味儿……反正是你没尝过。”还没等我说呢,他又说了:“这叫性压抑,在打工族中最普遍不过了,报纸上网上整天都在喊,你不知道啊?”我摇头。志远:“好歹你也是个作家,干么不写写我们这个可怜的世界啊?”

“怎么写啊?”

“你可以跟我去深圳打工体验生活啊?”

我肆无忌惮用眼珠子凿着他的裤裆问:“体验时不让带老婆是吗?”

“最好别带,不然,晚上办事儿屋外边能有几十只耳朵支楞着偷听,天一明得有几十张嘴重播你的夜生活。”

“你也太夸张了吧?”想到了陈述叫我去北京的事儿,心里不由一动。

志远从桌子上抓起份报纸:“你看这新闻,在北京,几十个民工看黄色录相,警察去查,这帮人跳墙逃跑,结果有三个人掉进粪池给淹死了。我叹曰:“**他老人家真是能掐会算啊,他说人要死得其‘所’,这个‘所’字原来连厕所都括进去了啊。”

志远:“你以为这民工想看黄色录相想遗臭万年啊?这就是性压抑地结果啊哥!!”

志远激动了还,“我先去撵媳妇,明天好好给你喷喷这事儿。”

我们一块出门儿,他步子匆匆走在前面,我抱着小雅走在后面,过一个胡同,很有诗意的夕阳从古城墙的一个豁口跨过来,照着远志蔫蔫的背影,有点儿悲壮的味道呢。志远一个转身,我忽地把目光定格在他的屁股上,猛觉得他的屁股特别的、从没有过的向后凸出着.然后,我就不怀好意地笑了,觉得他屁股凸出的原因只有一个:躬腰嫖女人。这个贱货!我偏袒而疼爱地暗骂了一句。

春天的傍晚短得看不见,如母骡子的发情期,十几分钟而已,转眼天就扫黑儿了。

一进院门,我就看到,灯光下,一桌子饭菜正在各自冒着各自的热气等我。七岁的儿子张开,正用筷子叮当盘子沿儿,老爸正在看报纸。

我一进门,老爸指着报纸叹上气了:“咱县要过高速公路了,可能还得从咱村后过,可千万别从你***坟头上过啊。”

“不会不会,哪能恁巧哎。”我安慰他。

“感谢主,吃饭吧。”老妈把筷子往我手里搡。

还没等我把一块一看就不好吃的土豆丝放到嘴里,隔壁忽然传来一声玻璃或瓷质器皿迅速解体的清脆之声,一个女人的叫骂随即卷来。因为婚外情,邻居家的强子又被她老婆骂上了。妻子说:“强子活该,搞婚外恋,那玩意儿烂掉才好呢。”这娘们儿说话越来越粗鲁了。我用筷子在她的筷子上有意压了压:“你情愿强子的媳妇可不一定情愿。”“去!”妻子显然明白我那一压的用意,将筷子抽开,象闪开了两条细腿。

“感谢主,明天我得给强子媳妇说说,叫她信主去。”老妈的心地少有的善良,叫她这么主主地一说,这晚饭忽然变得神圣起来了都。

我这不孝儿子真是有福。二老是两年前来城里的,老爸带着他每月一千大多的退休金,老妈带着她永远操劳的双手,所以,我的小日子更是滋润。虽说一家五口人住一个院子有点紧张,但生活状态却象包丞相手里的那碗清水,四平八稳的。平时,做饭由老妈负责,接送儿子去幼儿园由老爸负责,商店由老婆负责。我只负责上上班,偶尔在家炒一道好吃的菜让全家人都记得我的好。

饭后,看新闻联播。今天世界各地没什么大事儿,也就是在伊拉克死了几个看生命特别主贵的美国兵。无聊,顺手掂起老爸看过的报纸,有面有个图片新闻,说的是一个百岁老人的事,鼻子眼儿也看不清,说她眼不花耳不聋,没兴趣儿。长寿新闻我一直觉得意义不大,要说长寿,植物里边,人比不过黑槐树白果树,动物里边,随便爬出只王八来都能把人比下去。不过,这张图片的背景不错,一大片竹子,看样子比我院子里种的还要多还要多还要旺。我很喜欢竹子,自己嘴尖皮厚腹中空,总得喜欢点儿有德有节的东西吧。院子靠南墙那片竹子,五六年前种了几棵,这会儿引了好大一片,虽说是那种细细弱弱高不过丈的细竹,但风来雨去之中,雅趣更浓。而自从和“竹子”、也就是和小语聊上天之后,我对这些竹子,更是怜爱。

电视剧开始了,妻子他们几个都在那儿看,我就走到了院子,站桩,背对着那些清静的竹子。

双脚岔开,双臂刚伸出去,身后就传来了竹叶的沙沙声,心里,便马上又不静了,只好重新站好,调整呼吸,重拿姿势。

春夜还凉,凉得象刀背竖在脖梗儿,不害怕,但很不舒服。

今天站桩感觉很弱,温暖的气感快结束时才升到小腹。站完了,我又去书房看了一会儿书,就进卧室了。

抬眼一看,不由歪嘴一笑——挂在床头的玩具狗的裤子又垂到腿弯子了——这是我和妻子之间的性信号,只要小狗让其中一人给扒掉裤子了,那就说明当晚,嘿嘿……

妻子是我青梅竹马的邻居,正规全日制初中毕业生。这小娘子不但十足心灵美,且红唇如花瓣儿,眉眼如烟波。我上高中时,她就眼叭叭地在家等着我,还替我照料曾经瘫痪在床的母亲,直到母亲重新站起。等我确定这辈子除了国家规定考不上大学的也让上大学我才能上大学之后,我就和她结婚了,所以,我对妻子,除了碗底儿大的爱情,更多的是报恩。结婚七八年了,爱情虽说所剩无几,但**之美满,却是与日俱增。我觉得,**对夫妻来说十分重要,至少,它不比爱情不重要。**和爱情分别相当于婚姻的两个鼻孔,爱情的鼻孔不通了不要紧,只要**的鼻孔还通着,不散伙儿的可能性就很小。所以,我和妻子的关系虽然不是钻石,但至少也是铁木,禁沤着呢。

妻子进来了,冲我一笑,上床。我也冲她一笑,上床。儿子则早在我们上床之前又以鞋蹭鞋的方式褪掉鞋抢先上了床。

我们家的床宽大得很,是两个床对在一起的,它不是世界上最豪华的、但绝对是最舒服的大床之一。睡觉的模式是:老婆中间,儿子最里面,我最外面。有时老婆酸劲儿一上来,就会一手摸着一个脑袋,说她有一大一小两个儿子。

儿子很快睡着。我则和妻子又开始尽情地做那大众化的饮食男女。不过,今天有点儿走神,俯拾仰取之间,老是闪过一张这样或那样的女人的脸,我给她们统统起名叫“小语”……那个总之是答应过叫我做她保姆的北京女人……

9日

今天果然阴天。吃过早饭,我对妻子说我要去给丁清远针灸。

针灸完了,我一磨头又去了文联,虽然今天星期六。我只想在qq给小语留言问个平安,老是担心她的病,真担心她会病得很厉害。

打开电脑,给小语留了言,心里还是没揪撮儿(依靠),就调出我俩的聊天记录看了起来——

我是“天下原创”网文学版的版主。

004年年初,一天,我又登上论坛看帖子。有个人写了篇关于缘份的小文章,大意是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什么的,然后,他说他情愿修上一千年找到他的共枕之人云云。下面跟了几十贴,都是对作者表示支持的陈词滥调,没劲,我正想关了它,一个叫“竹子”的跟贴却让我的眼睛霍地一亮,那贴子尖刻地说:要是一个男人修了一千年把自己修成了个嫖客和一个妓女共枕了,这样的缘分不要也罢。

妙!

我马上给对方留言:何方高人,小人求见。但人家没理呼我,只是在第二天贴了一篇名叫《也说爱》的随感,写了缘份,写了爱情,写了人类情侣间的背叛,说世上根本没有真爱。语言冷峻得老和尚一样。我猜就是个至少在40岁以上的男人,或者是个被人抛弃的中年妇女,不然写不出那样有深度。我气呀,心说你多大碴儿啊敢不理我,就再次留言:何方高人,真小人求见。

这回人家总算给回了两字儿:干吗?

我回俩字儿:聊聊。

就这样,冷言冷语数回合之后,我们才在qq上开始聊天。

聊来聊去我才知道,原来是个女的,极冷漠,我从没遇到过的冷漠。虽然我废话如垃圾山,但她大多用“哦,嗯,噢”之类的一字经应付,好象多打一个字就等于多扔一块钱似的。以前都是我在网上搡打人家,这一回遇上一个敢对我冷脸的,我还真有了兴趣了。

聊了聊去的,才知道她才5岁。我吃惊,她也太成熟了,根本不象。

我问她发表过多少文章,她说从没发表过,我说,你这么好的功底不写写太可惜了,挣几个零钱花花也不错嘛。人家牛,说,我不缺钱,缺的是兴趣儿。

看来,她出现在论坛上,只是想凿开一个呼吸空气的小口啊。

按说聊天就是聊工作聊家庭,可都聊了三个多月了,这“竹子”除了告诉我她是北京人,在怀柔一家公司当白领儿,从不谈她的家庭,而谈及本人,也只是说她叫谭小语,未婚。问紧了,她又说,没有男朋友,一个人男人在追他,已经追了十年。乖乖,追十年不动心,这小语是没长心脏还是没长心眼儿?不过,一个能让男人穷追十年而不舍的女人,不是极美就是极富的,我他哥的也喜欢啊!曾经委婉地想讨她张照片,但根本不给,神秘极了,把我的花花肠子诱惑都拧成麻花辫子了。

我有一大优点:心地善良兼甜言蜜语,所以,在我不降温的温言软语之下,能有半年吧,小语颓废的情绪开始发芽儿转青,开始叫我“哥”,我则叫她“丫头”,我们之间好象有了那谁也不愿说破的东西在滋生,如同雨后城墙角下的一块青砖,上面有绿苔在黑夜里蔓延。不久,我把手机号主动给了小语,小语没说给我,出于自尊,我也没要。不过,小语从没打过我的手机。

从此,聊天成了我和小语每天不可少的生活内容。我都怀疑我是不是网恋了。

最让我怀恋的一幕终于发生了。那是十天前的中午,古城一派春光,她说北京正飘一场冷雨。快下线时,小语忽然打出三个字:哥,我冷。

心蓦地一疼,象刀锋极快极深地斩入一个青苹果,深至果核,我不由说道:乖~~,快让哥抱抱。

她那边,回应的是一个“嗯”。

稍停,我问她:在网上,你有几个象我这样的哥哥。她说,只有你。

我故作大度地说:哥越多越快乐,多找一个嘛。

小语:别人不等成我哥哥就让我冷落跑了。

我打出个鬼脸儿:这就是厚颜无耻的好处。

该下线了,我们双方都打出了“再见”两个字,我正要退出,小语忽然打出了“想你”两个字,我的心刷地一软,好象老家那间已被雨水浸泡好久的无人居住的土坯房子,正慢慢地,无声地倒在了午夜那温柔的一瞬。

……

手机响了,是志远的——

“干吗呀你!”我烦不唧的,刚忆到**段儿。

“哥,来吧,‘味美思’,我请你喝酒,你给我解闷儿。”志远的声音是够闷的,就象半截身子都攮大水缸里了。我忽然想起他说的性压抑来,马上噢噢着答应了。

我不好喝酒,除了和志远在一块儿,我喝一滴酒都是让人逼的。那种辣呼呼的液体,实在是人类自虐的产物。

才11点,我们的菜就上齐了。志远要了瓶当地的古城老白干儿。

我坐在他对面,认真地瞅着他:“才回来一两天,小脸儿就憔悴成老丝瓜儿,说,有多少闷儿?”

志远咽了一口酒,张嘴挤眼儿长“啊”一声作痛苦状:“也不多,就是床上问题。”

“床上问题?你们家被子叫你蹬床下去了啊?”我小抿一口,照辣。

“直说吧哥,我他娘的在深圳苦啊,虽说有几个钱儿撑着腰杆儿,可腰部以下虚啊!”

志远又是一口,伸脖子咽:“我染上病可不是因为我道德全面沦丧了,我是偶尔丧一会儿。”

“嫖的时候才丧?”我夹了苦瓜大嚼,这东西败火清毒。

“是啊。我不是没办法吗?再不嫖嫖,我这男人可就白长了那根筋儿了。”

“这么说,妓女万岁喽?”

志远唉了一声:“你就别再给我糊胶泥了。好歹我也是连续落榜多少回的老高中生了,我能不知道嫖女人是上对不起老婆下对不起自己那儿的糟事儿吗?关键是……唉,我给你说你也不懂,因为你三天两头儿地和嫂子快活,你不知道压抑的味儿啊。”

我笑:“没错儿,昨夜我还阴阳大调合呢。”

“可是我不行啊哥,我一出去就是半年,少的也得三个月啊。几个月之前,我看了一篇关于民工性压抑的文章,说性压抑可能导致性功能障碍。我怕呀,就找了一个小姐,结果,发现自己真的就不行了,那女人脱光半天了,我半天没硬起来,等硬起来了,半天没找着门,找着门儿了,半天没敢动,动了半天又没感觉,等有感觉了,忽一下就败了,总共结束没有两分钟,而且,那根筋儿还抽抽着疼,这家伙儿我信了,性这东西就象草种子,压个三层五层的土它能拱出来,要是一直压,非他娘的捂死下边不可,要经常练练。”

“行行,我敬你一杯,总结得不错。”我兴趣勃勃了,起给志远倒酒。

“别霉我了,”志远伸胳膊接酒,“就这那女人还笑话我呢,说,你老婆不喜欢你早泄,干我们这行的最喜欢了,多快多省事儿啊。唉,真他娘的悲哀啊。”

“哈哈……从那以后你就经常操练了?”

“是啊。直到染上性病。不过,我以毒攻毒,这会儿总算重振雄风了。”志远笑了一下,成分象酒,甲醛乙醇的,成分复杂。

“你觉得是让那玩意儿正常地坚挺重要还是保持身心俱净重要?”我盯着志远,不是我高尚,我开始反思了我。

“少给难民装高尚, 反正我们也是没办法。知道吗哥,更多的打工者更可怜,有时一年也不能回家一趟,又不舍得出钱嫖嫖,性压抑就更厉害了,有一个员工,他说他因为这个已经得上抑郁症了,多少天都不硬一回。”

性压抑啊性压抑,看来,这真是很好的题材呢!这真是去北京的最好的理由呢。我,心动了。

“那你回来不完了?天天背床睡。”

“回来?你一个月开给我两千块钱的工资啊?”志远讽刺加得意。

“这么说,作为打工族,想金钱**双丰收是不可能的喽?”

“是啊,哪里有民工哪里就有性压抑,你可以去调查啊。哥,我不是说了吗,你好歹也是个作家,为咱民工写写呗。”

我呼呼倒了一杯酒,兴奋地冲志远举杯:“好!干!”

志远愣了一下:“咦,你疯了?从来没见你主动给人碰杯啊?”

“我这叫兔子咬人狗跳墙!”我再次冲志远举杯。

志远于是就和我碰,狠得把我杯子里的酒都撞出来了。

放下酒杯,起身,扭脸,窗外,阴天,远处,平时需要仰视的城墙竟然矮了好多,心不顿生脚踏北京**城楼的豪迈感觉——

我知道,这仅仅是因为我在三楼喝酒、绝对没站在二楼站的缘故。

晕呼呼慢悠悠地回家。

三分醉意下看古城老街最有味道。我喜欢这座老城。

会写两笔的人没有不喜欢呆在一个古色古香的地方的。就象酒鬼,情愿离酒厂近点儿。如果不是因为小语,我想,我一辈子也许都不会有离开它的念头。我,特别喜欢生活在一个充满了象征的地方。比如,这里的城墙象征男人,城河象征女人;再比如,城墙上风化的老式青砖象征历史,而青砖上爬过的各种虫子则象征我等众生。还有的象征我看不懂,比如那棵千年黑槐树。

天阴成一汪水,空气中好象漂满了各种透明的细白芽芽儿。老房子和青石板,倒中老了许多。

两个女孩儿皮鞋答答地照面走来,十几岁而已。擦身之际,我听见一妞儿对另一妞儿说:我没事儿好舔牙。另一妞儿就嘿儿嘿儿地笑。

我也笑了,以雷锋的口吻在心里说:傻乖乖,你那是身上缺维生素了。

回到家,老妈正坐在院子里读圣经,神情专注,好象耶稣他老人家正坐她对面授课一样。老妈心地善良,也很聪明,虽是文盲,但做了十年教徒,一本圣经已能通读了。她说,她只上过四天学,到现在唯一能记得的当时课本的内容是:王二小,不洗脸,不洗手,鼻涕抹到两袖口。母亲是好学的,尽管姥姥已经去世多年,但看到我看书她还会说:唉,都怨你姥娘,小时候不叫我上学,看看你们,看看书多好。其实她老人家不知道,我看的书大多是可以为我提多稿费的流行杂志,并不是什么高雅之举。

“感谢主,你回来了乖。”老妈摘下老花镜,站起来,“锅里还给你留着汤,熬得好喝得很,我给你端去吧?”

“我吃饱了,娘。”我感激而温暖地应着,要是个外国人,我肯定会加上一句“谢谢你”。进了卧室,我觉得我是以电影里的那种英雄中枪慢慢倒地的样子倒在床上的,然后,双手一伸,拽了一床叠好的被子入怀,软如人体,头一勾,脖子一弯,脸就贴了上去,心里的**随之拱动:小语不是头晕吗……不如躺下来,让我抱着小睡好了……

身上一暖,——老妈给盖上了另一条被子……

4月10

早饭后,老爸老妈回老家看我爷爷去了。

“晌午你得做饭,我得忙。”妻子在卧室里大声训话。

“小意思嘛。”我嘴里轻松心里烦地应着。

“看我这件褂子好看不?”妻子从卧室里出来,在我面前转了一圈儿,胸前大红,背后大紫。我尽可能从艺术高度又审美一遍,很诚实地说:“一般。象个农村妇女穿的。”

妻子又扭了一下身子:“胡扯,咋会象个农村妇女呢?”

我笑:“当然,这会儿是穿到你身上了。”

“去,我觉得挺靓的。”

我再笑:“穿玻璃不比这亮啊?”

妻子带着儿子走了,我随后又去了办公室——总觉得只有登上qq才会离小语更近。

上了qq,小语的那个企鹅头像还是灰灰的,象一粒泡得饱饱的种籽,但迟迟不发芽儿。没给我回留言,看来她一直没上网。真后悔当初没腆着脸要她的手机号。

当然,我还有其他的正事儿,我在“google”,这个全球最大的搜索引擎里输入了“民工性压抑”这几个字--

乖乖,就象闹蝗灾一样,一下子竟然蹦出了几千条与之相关的新闻!认真读了几条,其中一条说,光在北京的海淀区,强奸案有40%多是外地的民工干的。天,比志远说的还严重呢,看样子真是大有文章!

手机响。来电是“010”的开头!我的心猛一跳,赶紧接听——

“你丫的还是个男人嘛,人家急得麻爪儿,你还是小姑娘儿入洞房死不吭声!”是陈述个混蛋,一嘴的北京味儿,学得真快。

“快了,办事就象砸核桃懂吗,力道不到它不开呀。”

“我肠子都急青了知道吗您?好了哥,看在对桌办公的份儿上,明天上午十二点之前给我回话,我丫的不能再等了,回见,我得划版去。”

唉,我更情愿这电话是小语打来的。

坐着发了一会儿愣,抬眼看到笔筒里几枝毛笔,就挑了一支“大狼毫”,用水泡开其尖硬如刀的笔头,找了打儿报纸,好一通狂草,然后,带一手墨迹回家。

走到一条小街的街口,看一条黑狗四肢抱在一起,卧在那儿,很虔诚的样子,并且竟也是满脸的哀愁。这狗东西不会是因为没找到它的狗友吧?我的眼也真毒,连狗的不快乐的表情也能看出来。我服我自己!快走过去的时候,我又回头,看看那狗,呵,狗也正斜眼看我,露半拉眼白儿。

刚做好午饭,儿子张开就抢进院子来,接着是妻子。张开,我起的名字,如果叫“张开嘴”,那肯定饿不死的主儿,可是这小子托着小腮,只盯看电视看动画片《三毛流浪记》不看饭碗。

我用筷子敲他的碗:“快吃饭。”

儿子冲电视扑塌着眼皮:“不想吃。”

我训:“看人家三毛儿,连吃的都没有,你却不知道珍惜。”

儿子斜我一眼:“当三毛才好呢,不用吃饭。”

我恶毒地:“再说没良心的话给你喝尿。”

儿子这才扭头笑:“你尿哎。”

我:“你喝你自己的。”

儿子:“我够不着。”

我说:“你可以先尿到杯子里,然后端着喝。”

儿子坏笑:“那我一个杯子尿一点儿,叫你喝不成茶。”

老婆筷子左右一分,叭叭地打我们俩的碗:“恁哥俩儿,别操(吵)了行不?”

我笑,儿子也笑,总算拿起了馍。

吃着吃着,我舀饭,剩下个馍头,直接用嘴一咬开始舀。

儿子嘎嘎乐:“妈,看俺爸,象狗一样,用嘴衔馍!”

我在他脸上捏了一下:“妈的,胡说,狗衔的是骨头儿!”

妻子大乐。

儿子偏脸儿想想:“我说错了爸,我要是说你是狗,那我也是狗了。”

这还差不多。

儿子继续有理有据地解释:“俺爸是公狗,俺妈是母狗,我是小狗儿……”

我闪过去,把馍头儿塞进了张开嘴里:“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

儿子把馍吐出来:“啥叫‘上辈子’啊爸?”

我笑:“这么说我不欠你的了。”

妻子狠狠地骂着儿子,然后对我说:“哎,吃罢饭你拾掇厨房啊,别一推碗儿就看书看电视的,我今儿个有点累了,生意忒好了。”

我报怨:“凭什么叫我干这么多啊?”

老婆:“上辈子欠我的呗。”

“欠也不能欠这么多吧,你这么连本带利地整治我啊。”

老婆:“我忙里忙外,又是欠谁的啊?”

儿子得意地:“欠我的。”

这小子,什么事儿他都要插一嘴,将来又是个长舌夫。

不管怎么说,这样的小日子真的叫人百过不厌哪。唉。

收拾好厨房,我直接上床抱被子睡觉,省得再想小语和北京的事儿了。但睡不着,只要有心事,不管白天黑夜,一样失眠。我里子面子地反复想北京,想小语。我最终认为,去北京,特别是去北京摸摸民工性压抑,对我来说应该是生活事业的双重转折,是个好机会。所谓有机可乘,就是不要加不要减也不要除,而是大胆地去乘!我是乘数,可是,被乘数是哪个呢?是陈述,是金钱,是还是小语?哥的,一个问题枪毙了,更多的问题站出来!

一小觉儿醒来,刚四点,眼迷头晕的,遂出去走走醒神儿。

院外的胡同,宽只有八尺,离大街却不下百米,黑槐白杨都没有,路面也不是青石板的,全是水泥板子,下面,盖出一条直肠一样的下水道,好儿不好的就让人撬起来掏污泥,又黑又臭,放到庄稼地里比尿素都好,可城里不让种庄稼,当然,让种也种不起。

刚到街口,人,车,狗,让或不让地到处走,嘈杂之声,让沉默的黑槐树更加沉默。

“哞——哞……”

几声惨烈的牛叫,象数块青冰,顺着石板路直贯我的耳朵,疼——所有的声音都压不住这惨叫声。

抬头,看到的,是“刘家雪花牛肉”的绿招牌。用“雪花”形容牛肉,就象用芳香形容牛粪一样不恰当。我知道,就算古城有五千年的文明史,屠夫也不会心软到把自己花钱买到的活物放掉。

刘家牛肉铺又要杀牛了,发出惨叫的,正是一头未成年牛,头上的角,刚刚冒出头皮,象草芽儿刚拱破地皮儿。此时,它,已被死死地拴在一根粗壮的木桩上,绳子勒得又紧又短,冒白沫儿的牛嘴,都跟桩子接了。

穿着黑皮夹克的刘屠夫根本没看到我在看他,他高高地扬起长把儿油锤,对准牛的脑门儿,就是小人书中小牛犊头顶正中画可爱的毛旋儿的地方,一锤下去,牛,发出低低的一声哞,扑通倒地。我脑门子一热,竟然觉得,要是我不去北京,我的未来就会象这头牛一样,被机遇的大锤一下夯死。就在那一瞬间,我,决定去北京!

但我并不急于告诉陈述,我还是想先对小语说,我十分想知道她的态度。

牛腿还在本能地抽搐,刘屠夫蹲下,一抬右脚后跟儿,长刀就捅进了牛的温暖的尸体,象我们把挖耳勺伸进自己的耳朵眼那样准确而自然,象人血一样鲜一样红的牛血,咕嘟咕嘟地从牛身子里流进事先备好的大盆里。盆中,血沫子好久不散,象是在愤怒地沸腾。

脸上一凉。终于,下雨了。街上的人好象中了邪一样,动作集体加快。

老爸老妈从远处小跑而来,我赶紧迎上去,心里都想好了。要是他们问我干么呢,我就说接他们哪。儿女骗爹娘,就象母亲把**送进儿女的嘴里一样容易。

开饭之前,我把陈述要我去北京的事儿故作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还好,除了老妈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声感谢主,妻子和老爸都支持。妻子更是态度鲜明:“真要是有机会你出去闯闯呗,看你这会儿成了啥了,文章憋不出来,钱也赚不多。”嗬,真没想到这小娘子现在做生意做得都有点儿看不起我了呢!“你最好多挣点儿钱回来,”妻子说着一指院子,“我想把前边刘家的这个院子买下来,然后把那破房子一扒,再把我们的平房一扒,盖个三层小楼,大门朝南,多敞快啊。”老爸和老妈都赞同地看着他们能干的儿媳妇。我用好象很有钱的语气问:“刘家要多少钱?”妻子:“早都打听好了,最少得6万。这会儿我们存了三万多了,你要是用两年把挣个三四万就齐啦。”

我看了一眼自己做的那盘儿麻辣鸡丁:“大门朝哪都无所谓,关键是出了家门要有路走。”妻子:“光有路走也不行,还得走好,别象志远扣了一身病回来。”这女人跟我结婚八年,“抗日”的事儿不干,糟贱人倒是学会了。

“啥时候上北京啊乖?”老妈眼里泪水开始泛花儿。

心里毛毛地就酸了一下,我给老妈夹了一筷子菜:“后天吧。”

4月11日

雨下了流流儿的一夜,早晨还在沥拉不息。夜半,雨滴落在竹叶上的声音,让我睡得很香。

今天星期一,七点半我就出了家门。我想到qq上等小语,而不是让她等我。

雨中的古城,最有韵味儿,象鹅卵石,不泡在水里就难得温润之美。而远方的城墙,近处的伞花,更是让人把古城幻作了一段老梅干,花开几度,不得而知。

进办公室我就打开了电脑,上了qq,小语当然不会在,她不会象我上班这么早。

9点,我们文联的全体人员总算到齐了,总共四个人,平均每5分钟报到一人。文联这单位好象相当于阑尾,上边自然不大注意,当然自在点儿。

阿铁第一个到的,按点儿,进门后就把U盘插电脑上了,叫着我“张主席”,说他写了几篇,绝对诚恳地请我指点。

我笑笑,说没时间了,我准备去北京混了。阿铁失意地说,有机会可别忘了叫我也过去。我说好。

这时,丁清远进门了,一手撑伞一手拿着手机,听着嗯嗯着,连伞都忘了合就直接进了值班室兼他的办公室,并卡嗒反锁了门。反常,极度反常,上班多少年了,他进门儿就从来没反锁过门,都是大敞敞。这老不死的,一定有了天大的秘密。

最后来的是靠关系进来的阿菲,她比较擅长的是最后一个到,最擅长的是送报纸。这不,放下报纸就走了,她去全力以赴地准备送明天的报纸呢。

随手掂起一份新城晚报,没心细看,小语还没上网,我是越来越急了,她一定是病厉害了。

这新闻那新闻的,一眼一版……第四版角落里,有一排小照片,全是少男少女,“春蕾计划”?原来是全市推出的十名因贫困而面临失学的初中生。倡导者说,捐助者只需每个月掏50元钱即可帮助一名初中生。要搁平常,我说不定就助一个,可是,现在我一点儿心情都没有……嗯,要助我就助这个叫“芳芳”的,因为,她是我们本县三省庄,当然,主要是因为这小姑娘长得最漂亮……

“咕噜……”

qq上,小语的头像忽地一闪,她终于上网了!

我的心豁地一亮,脱手而出:“乖!这两天为什么没上网啊?”

小语:“不说了吗,头晕,刚好就上了。”

我掩饰着心疼用开玩笑点探她:“你要是再不上网我都打算去北京看你呢。”

小语迟疑了一下:“真的?”

“当然真的,你不是说让我给你当保姆吗?忘了啊?”我有点失望。

小语:“没忘。你,真来吗?真敢来吗?”

我的心开始狂跳:“当然。”

小语迟疑:“你,就不怕我会伤害你吗?”

我愣了一下,但很快笑答:“我不相信你会伤害我,我这么好一个保姆。”

我心里说,伤害我?好啊,最好伤害我的身体,我成熟的身体。我倒要看看你一个柔弱的女人如何伤害我,大不了,我去找陈述。

小语:“那好,你来吧。”说完,就把手机号给了我。

上帝!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甚至没敢问小语为什么敢答应,就迅速扭了话题,我怕她再突然反悔——

“在去北京之前能知道你为什么叫‘竹子’吗?”小语:“喜欢竹子罢了。”“我喜欢,我以前说过,我们家就有一片。”“可你对竹子又了解多少呢?”“附庸风雅而已,不太了解。”“那我可以告诉你,竹子生性阴冷,无心无情无爱。我和竹子很象的,所以,和我打交道很难,所以,给我当保姆,不要想得太美好。”“能有热汤热水地喝个半饱儿就行,我又不指望发生什么艳遇。”我是嘴硬,不希望才怪呢。“那就好,我等你。”“多谢信任,来,乖,叫哥抱抱,疼疼。”我故意这样说,以提醒她我们之间已经何等亲密。她说:“好的,叫吧,抱吧,不然……”

不然就没有机会了吗?呵,我才不信呢,见了面我非照样儿叫她“乖”不可,非腻死她不可。

下了线,下楼,我站到大院里拨通了陈述的手机,原来,和小语间的某一个承诺才是我去北京的最大了动力——

“喂!我准备两天之内站到你面前哪!”

“好好!等你了!”陈述乐得直呱呱。

“另外,还有件事儿,我想写本儿跟民工性压抑有关的,得体验生活,你帮我找个熟人行吗?”

陈述:“简单啊,咱有个老乡,是建筑公司的老板,叫胡长建,搁北京混了十几年了,到时候就找他丫的。”

“好。对了,咱小人之间不玩虚儿套,我的吃住还有工资你是咋打算的?”

“丫的放心,我吃稠的你喝汤儿,饿不死你,到地方再说吧哥……哈哈哈……”

我捏着手机天线,象捏着谁的鼻子一样回到了办公室,敲开了丁清远的门——

丁清远瞥我一眼:“没正经事儿就给我滚出去。”

我在床上坐下来,乐:“怎么了老东西,神秘得少女的花皮儿日记本一样,刚才是不是小情人给你打电话啊?”

“你……唉,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快滚!”丁清远低头扬手,根本不看我。

老家伙真是有心事了。我拍拍他肩膀:“我决定明天晚上就去北京,回来之后保证写个好看长篇,如何?”

丁清这才眼睛一亮:“说说,主题?”

“性压抑。就是打工族常年在外,长时间不能过性生活的事儿。够新鲜吧?我在网上搜了搜,根本没这主题的长篇。”

“简单说说?”

绘声谈不上,“色”倒是绘得够彩,我把民工看黄色录相掉粪池里淹死的事,把网上的新闻给丁清远一阵好描,他听得直点头。

我大放豪言:“虽说这性压抑听着不上品,那要看作者怎么写了,放心,我是决不会朝《金瓶梅》的那种风格发展,我一定以一种社会责任感要求自己,替打工族说话。”

丁清远点头:“那就好。要是写不出来呢?”

“随便处罚,给留口活气儿就行。”

“好,”丁清远阴险地一笑:“我无儿无女,要是你写不出来,等我死后,你就给我披麻戴孝。”

我一愣,随即笑:“行行,我非把你哭活过来。”

丁清远想笑没笑出来,唉了一声:“你自己努力吧就是了,我也会尽力帮你。”

“怎么帮?帮我打字啊?你到现在连电脑面边根本有没有白色的脑浆都不知道,瞅空儿学学吧?”

“咱不说电脑。反正我这帮法,全世界都是第一例,算你运气好,要是我还有创作激情的话,我不会帮你,只会帮我自己。”丁清远说这话时,十分虔诚,虔诚得两眼都空洞了。

“怎么个帮法呀丁大人?说说?”我拽住他的手,兴趣大了,这老东西从不说谎的。

“不能说,只有做过之后才能说,不然就不灵了。我刚发现的一种方法,但愿灵验。”丁清远缩手,“对了,你回去问问,你母亲以前用手工织布机织的那种粗白布还吗,最少得九尺,全新的。”

“我敢肯定没有了,十年前就没有了。”

“那咱们都打听打听,那东西,不好找啊。”丁清远站起来,“好了,我有事先走了。”

“找那玩意儿干么,出口埃及制作木乃伊啊?”丁清远都快把我弄晕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丁清远头也不回就走了。

窗外,雨,已经停了。真是一个好兆头噢。

下班走到半路,阿铁给我打手机,说请我喝酒,为我饯行。这小子有点儿闲钱,想饯就饯吧。我给志远打电话,叫他也凑着浇浇愁。志远说,他正想给我打电话呢,他下午就要走了,举家深圳,票都买好了。酒,等我去深圳时再喝。

刚和阿铁坐下,陈述的老婆阿丽打了个打电话,吭唧半天,说让我看着点陈述,说陈述不是个老实人什么的。呵呵。这个忙我可不能帮。

刚掂起筷子,阿铁问我临走有什么事要交代的,我忽然想起“天下原创”文学版版主的事儿,这小子一直就想上去威风威风呢,于是,我就把自己的网名和密码给了阿铁。阿铁非常高兴,马上给我敬酒,说,要是有机会,一定叫他过去。

我点头应着,用筷子很挑剔地把一片形状切得不规则的藕片放下,又挑了另一片圆且白的放进嘴里……味道一般,盐味儿重了。

之所以这么挑剔,是因为阿铁点的菜根本吃不完。

啥事儿都一样。比如,皇帝上哪个女人的床就比较挑剔。

吃完饭,我拐到了妻子的商品,她赶紧关了店门,陪我上街遛达,是啊,再不遛就不得遛了。

雨后的空气凉凉的,穿行其中真是得劲儿。

街上的人很多,妻子的话更多,大多是不放心我的话。而她每撂出一句,我就得用一群好话好去糊去堵,真不容易。“你可不能在外面找女人。”妻子停下来,又来了一句分量很重的警告。我说:“绝对不会,那样做我一对不起你,二对不起钱,三对不起我的那儿。”妻子笑:“对不起你那儿?”我说:“志远说,他这会儿才知道,现在“病鸡”居多,弄不好给你传授个爱滋病什么的,所以,我要是胡来,就得给那儿戴上个小白帽儿,你知道,我可是多少年都没用过那东西了,用的话,它肯定嫌闷。”

妻子趴我肩上笑,低骂我真贱。

无意中一扭脸,看见一种商店,心里一动,决定夜里给老婆玩个从没玩过的花样儿,花样儿年华没有了,只好玩点花样儿喽。

我明天晚上去北京,今天晚上我们两口子必定干什么,五口之家,除了儿子张开,都知道。还不错,经过全家四个大人的轮番总动员,我那七岁的儿子总算是跟着爷爷奶奶睡去了。

8点。我笑着倒杯水,从兜里掏出个花花绿绿的小盒子,打开。

妻子偎过来:“啥东西呀?”

我拧脖子一笑:“药,chun药!”

妻子嘁地一笑,把盒子抢捏过去,看着:“浪种,啥时候瞒着我买的这个啊?多少钱?谁吃的……啊,女用!不干不干!”

“五块钱,不贵。嘿嘿……”我扳过她的肩,“你就不想尝尝当七仙女儿的味道?你就全当今晚是只鸡,这样,也可以打消我以后的坏心眼儿嘛。”

“咦——羞死人能……”妻子捂住脸。

一共两粒,白色的,我取出一粒,往她嘴里塞:“喝了它,不然,我以你待客不周向你们老板投诉你。”

“我要是……你可别笑话我啊……”妻子用手拿着我端杯子的手,用茶喝了下去。

我一赶紧把她往床上推:“快脱快脱,别发作了我招呼不住你……”

妻子就赶紧脱啊脱,钻进了被窝,紧张地看着我,笑着,一言都不敢发。

我也跟着上床,等着妻子“色情”发作。

转眼十几分钟过去了,妻子还没有一点动静儿。

我问她:“小肚子里发热没有?”

妻子直撅嘴:“吓疼了都。”

调笑间,又是十几分钟过去了,妻子还是没一点反应,这才知道,买着假药了,只好抱着妻子哈哈大笑,开始原始操作——我,目前可不存在性压抑。

缠绵了一个回合,妻子在一边软着,不时问这说那的。我,心不在焉地嗯着,我知道,一去北京,此等安逸的生活算是扔下水道里了。

12日

起床时都快8点了,大腿根儿酸溜溜地。老婆在我那儿温和地揉了揉:今儿个不去商店了,陪你买点儿东西,别的不买,那东西得去买几件。

我们进了本城最大的超市。刚买了牙刷牙膏,手机响了,丁清远的,说要找我下围棋。

我马上赶过去。围棋,丁清远已经在黑槐树下的青石桌上摆好了,我坐下就要猜棋,他却把我领进了屋里,拿出一幅画,展开,让我看:“这是‘八仙对弈图’,多少年了,我花一千块钱买的,你好好看看,这画的意境真好啊。”

我凑过去:画中,韩湘子正与何仙姑对局,其他五仙在旁观看,只有铁拐李枕着一个葫芦睡大觉。上面以行草题诗:局中局外两沉吟,犹是人间胜负心。哪似顽仙痴不省,春风蝴蝶睡乡深。

丁清远:“我一直就在学这个铁拐李,闲事不问,平静待人。以后,我就编编县志,看看书。而你,你要学的,决不是其他七仙,你应该学这个韩湘子,要有进取心。只是,我不希望和你对局的是何仙姑。”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笑着说:“谢谢你,老东西。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走吧,让我假装输给你一棋。”

“你小子!”丁清远拿画轴在我肩上敲了一下,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接完电话,丁清远半天没说话,一张嘴就开始撵我:“你走吧,棋不下了,一会儿有客人来。”

“耶?何方神圣让你吓成这样儿?我偏不走!”

“算我求你了行不行?”丁清远推我。

“你到底有多少秘密啊你?”我笑着,一屁股墩到沙发上,“不说个黑的红的,我就不走。”

丁清远迟疑了一下:“给你说也不要紧,我心里也窝得难受。唉,是她一会儿要来,从乡下来,有生人,我怕她不敢说话。”

“谁?”

丁清远痛楚地:“你没听你父亲说过吗,二十年多前,当时我在你们镇上工作,和镇子上的一个女子好过,后来,她也嫁人了我回城。唉,是我负了她。前一段儿,我突然接到她的电话,说她得了癌症,半傻的丈夫也早在十年前死了,只有一个女儿,叫荷青,大学毕业快一年了,也没有工作,她求我在她死后能照顾她……”

眼泪,突然从丁清远的的眼中滚出来,他转过身去。

从没见他哭过。我惶惑地低声问:“丁老师,对不起,你怎么了?”

丁清远只是背对着我摆摆手,就走进了卧室。

我,便默默地走出去,把围棋收好。抬头间才发现,眼前这株突然复活的黑槐树,雨后,绿意正那般惊人地葱茏着,里面,好象注定会长出一个令世人无法理喻的东西来。不知,在十多公里之外它的兄或弟,那棵独立我们村后、离我***坟茔不远的白果树,也还好吗?

真希望,它们的根,能在深深的地下绕在一起,然后,一直长进对方的根,让那灵气凝结。

回到家,院子里的细竹正盎然在阳光下。不由得站近了细看,却第一次发现,在些许竹竿上,有淡淡的、象白粉笔画出的细痕。我知道,这是蜗牛爬出的痕迹,可是,我觉得,它更象是浓重的泪痕。

午饭后,我又给陈述打电话,告诉他,我明天到北京,到地方给他打手机。我没说几点到,我想先见见小语再说。不重色轻友那还是男人吗?接着,我给小语发短信:明早七点到西客站。其实,到北京有两个车次,另一个是凌晨1点多到站的,但那太不方便了。几分钟后,小语回信息,讲了从北京西客站到她家的详细路线图,什么坐地铁到建国门到外环然后再乘多少路公交车到怀柔,够复杂的。我笑了,我猜,这一定是她故意这么做的,我猜,明天,她十有**会到西客站接我。现在的网友见面不都好给对方弄个惊喜加感动吗?

于是,我又不动声色地给小语补了一条信息:如果十点之前我还没赶到你家,请到西客站认尸。特征如下:尸长170厘米,眉“青”目“锈”,着蓝夹克,蓝裤子,黑色“男主角”皮鞋。

如果她真去接我,就能凭此认出我来。呵呵。

火车是夜里10点的。9点,我背上旅行袋门儿,并坚持不让所有的人送我。门里门外,看到老妈和老婆的眼中都有泪光闪现,还有那片在春夜中静默的竹子。我霸道地一挥手:“哭啥哭,都回去!”可刚一溶入胡同的阴影,我的眼泪随即坠下。

坐出租车赶到新城火车站时,9点半。

上了火车,在硬卧上躺下来,两只脚别在一起,我长吐了一口气。

不舒服——身上套着内裤真是不舒服,这是我今天中午才买的新内裤,包里也放着两条。也就是说,在此之前,在夏天到来之前,我是不穿内裤的,我嫌那种状态不自在,多少年了,一直这样。可现在怕寒碜首都,寒碜首都人民,更怕寒碜小语,只好套上了,真象老牛套笼嘴。

一震,火车开始缓缓启动。

上帝,请你帮助我吧,我想把我在北京遇到的所有的困难都都交给你。想到这里,我折身把手伸进了旅行袋,摸到的,是一本硬皮书,那是临行前老妈硬塞进去的一本《圣经》。

上帝,请你保佑我,让那个冷傲的北京女人一见到我,就象我象你的羊羔依偎着你一样依偎了我吧……

阿门……

一个成熟男人给一个单身女人充当保姆,将会发生什么呢?我肆意地狂想起来,合着火车行进时那种成熟的耸动而行的节奏……

侃死男保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玄幻小说,笔趣阁转载收集侃死男保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