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爆发一般猝然发力，本已垂下的噬鬼猛然举起一刀挥下，鲜血迸溅，秦晓左肩到右肋豁然破开狰狞的伤口；他眼神一滞，叶沧一又是一刀砍下，秦晓的刀柄被他死死扣住，他紧咬着牙，索性松开刀柄疾步向后撤去。
未及站稳秦晓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伤口很深，鲜血汩汩而出；额前沁出一层凉凉的薄汗，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紧紧捂着伤口挣扎着站起身：
“开玩笑——”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叶沧一：“明明命中了要害......”
“我说了，”叶沧一平定着自己的气息，站直了身体，抬手将身前的长刀血淋淋地抽出，他倒吸一口凉气，艰难出声，“嘶——我说过，戚家厉害的不只是刀法......”
衣襟随着他的动作豁然破开，露出被血浸湿、已然破碎的护心符。
秦晓瞳孔一晃：“是这个......强行改变了攻向？！”
叶沧一扯了扯嘴角：“还要谢过我们头儿的护心符，真是帮大忙了。”他抬手将秦晓的刀随手掷了出去，刀刃没入一旁的地面，叶沧一提着刀，迈步朝倚树而立的秦晓走去。
秦晓微微昂首，抬手拭掉唇边的血，讪笑道：“兄弟，我只为钱，可不想玩命儿，你的情况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我们各为其主，没必要真做到这种地步......”
“各为其主？”叶沧一冷笑出声，他脚步未停，浑身浴血的身姿仿佛地狱横空而出的罗刹一般，他望着秦晓，嗤笑道，“别逗了，我为什么做这些事？”
“因为老子是妖捕啊——”
重伤之下叶沧一动作迟钝了许多，一刀挥下，秦晓一个踉跄躲向一边，他一刻未停，站直身体向后退去，叶沧一视线随之晃过去，转身挥刀，伤口牵动，剧痛之下叶沧一动作不由一顿，秦晓看准时机，轻出口气，猝然握紧右手向后收拳，粗壮的树干应声折倒，直直横在叶沧一面前。
叶沧一被冲到在地，一声暗骂爬起身来，举目四望，一片寂静的深林中已没了秦晓的身影。
望春乡。陆家老宅。
桃林只剩下光秃秃的木桩，一个一个错落着，仿佛地面上结了痂的狰狞伤疤；月下的池塘一片清冽，塘边留着显而易见的水渍和残碎的草叶，琉珂几步上前在塘边蹲了下来，伸手一捞低头嗅去，末了，站起身一甩手道：“老大，有珊瑚株粉的气味，梼杌草原本应该就种在这里，看样子刚刚才被移走。”
俞青晨略一点头，环视四周，庭院很旧，却很整洁，看得出有人经常打扫，她沉声道：“以这里为中心向外追查，动作快。”
“俞指挥使，”羽阙忽而出声，“我们并没有在菖蒲岭耽误很久，路上脚程也快，按说陆洪钊他们不应该甩我们这么远。”
闻言，俞青晨眉尖微蹙：“可是这里并没有他们的踪迹。”
三愿直接转头望向徐卿，开门见山道：“这地方你应该很熟吧。”
徐卿低眉一阵思忖，忽而抬眼，他嘴唇一动，却欲言又止，接着，他转眼望向俞青晨：
“.......陆洪钊，会死吗？”
俞青晨凉凉地望着他：“一定要我骗你，才能告诉我们你的想法吗？”
徐卿转眼别开视线，顿了一下，他低低地道了句：
“地窖，陆家老宅的地窖。”
黎明将至，月色淡薄，嵌入地面的陈旧木板猛地一震，荡起重重的浮灰，接着，木板被一把推开，露出一个一人多宽、四四方方的洞口来，漆黑的洞中泛着幽暗的火光，琅琊一手扶着洞口一跃而出，接着转身接过陆洪钊手中的梼杌草，再转身将他拉出地窖。
陆洪钊爬出地窖，扑了扑身上的灰尘，回头沉沉地望了眼不远处光秃秃的桃林和老旧的庭院。
这一走，怕是就再也回不来了。
琅琊随手将油灯放下，俯身提起被微湿的帆布严严实实包着的一大包梼杌草，缓声道：“陆老，该动身了。”
半晌，陆洪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转身点了点头：“走了。”
“陆伯。”
突兀的声音响起，二人循声望去。
熟悉的人影自不远处的林间缓步而来，穿过阴影在月下驻足，徐卿望着他的眼神中带着隐隐的悲戚：“最后了，这是最后的机会了，陆伯，收手吧。”
陆洪钊望着他，目光阴沉，末了，他缓缓道了句：“找到这里来......看来那时候是我多嘴了。”
琅琊放下梼杌草，一手扶上刀柄，却在这时，他神色微微变了，举目环顾，琅琊蹙眉道：“陆老......”
“我知道。”陆洪钊沉声道，“都来了。”
风吹草动间深林中平添了一丝肃杀之气，一行身着朱雀司服的妖捕悄无声息地合围过来，俞青晨端着烟杆缓步踱出来，在徐卿身后站定，不急不缓道：“徐卿，这最后的交涉机会，可别说我没给过你。”
徐卿垂下眉目，没有应声，握着刀柄的指节微微泛青。
琅琊抽刀出鞘，横刀立于陆洪钊身前：“陆老，走。”
“琅琊。”
“陆老，”他的嗓音一如徐卿初次见到他时那般，年轻，却很沙哑，他望着俞青晨一行，眼神一片沉寂，缓缓开口，
“你要做的是正确的事，陆老，去完成它。”
陆洪钊望着他背影的眼神有一瞬的黯淡，但他终是没有多做停留，提起梼杌草转身欲走。
徐卿面色沉了下来，琅琊已然提刀冲上前，结果未到徐卿身前，便觉一阵劲风自身侧猛然袭来，琅琊神色一寒，下意识刹住脚步，劲风掠过身前荡起他的衣摆，灵螭扑空；羽阙从天而降一刀挥下，琅琊猛一抬头，举刀接下迎头而来的利刃。
二人僵持的刹那间，徐卿动了起来，朱雀司妖捕朝陆洪钊合围过去，徐卿快所有人一步闪身拦在陆洪钊身前，他手中的刀终是没办法举起来，他抬手按下陆洪钊手中的梼杌草，低吼道：“陆伯！您......”
声音戛然而止，徐卿瞳孔猛一收缩，神色僵住。
与此同时，俞青晨已然察觉到情况有异，伸手取下背后的琴指尖拨过，琴音起，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俞青晨离开琴弦的指尖微微一颤，她没想到，陆洪钊真得会对徐卿下手。
徐卿愣愣地低下头，陆洪钊手中的短刀赫然没入自己腹部，殷红的血浸湿了衣衫滴答而下，这是仲年哥的宝器。
仲年哥去后，他一直没有找到他的刀。
原来在这里。
妖捕们拥上去的时候，陆洪钊抽出短刀，松开梼杌草快步向后退去，琉珂一步上前抬手扶住徐卿，同时转头喝道：“别让他......”他话音倏尔顿住——陆洪钊没有逃跑，他奔向了那盏放在地上的油灯——
梼杌草，珊瑚株粉末。
琉珂额前青筋突起，失声道：“后退！离开这包梼杌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