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素面绨衣，难掩绝尘风度，一笑嫣然倾城
副题：赴约羌女遭虏抢
甘父三人拐弯抹角潜入城中，先前看到的煊亮的金城已然沉入睡乡，到处墨黑一片。『雅*文*言*情*首*发』.甘父凭着少时留下的印象，和文英、通译躲着巡更逻卒，穿街过巷，直向酋长府插去。无意看到巷弄里有户人家门前还挂着灯，少年停下脚步，说：“我们不如去找个地方落下脚再做打算。”三人向着亮灯处摸了过去。
到了房前，甘父轻轻叩了叩门。里面传出个苍老的声音：“来啦，来啦！”便听到有人窸窸窣窣地走来，抽出门闩，门“吱”地歇了道缝，有个老年妇人探出头，灰苍稀疏的头发披覆在脸上。看见长大英武的少年当户而立，老妇似是有些吃惊：“这么晚了……还好，我们也没睡。”她转过头，嗔怪地说，“你个死老头子，还躲着干什么，快出来，是三个后生。”老妇人顺手拉开门扇，挪身让过。甘父微笑着跨进门，看见老汉俨然站在门背后，手中举着门闩。“叨扰了，老人家，我们借个宿。”通译客气地说。“进去吧，进去吧。老头子，把门插好。你们在这儿借宿可找对地方喽。老头子掌好灯，快点到前面带路，磨磨蹭蹭的。”老妇随在后面啰嗦着。
面前一进三楹正屋，回廊雕檐；两边是厢房和佣人住房，是个不错人家。甘父三人被引进中间堂屋，待二老坐定，分别行礼落座。立有小厮进来摆上果点，敬了茶。通译按照甘父所说，向二老讲明了“我们仨是汉廷使臣，受命出使西域诸国，因金城被匈奴霸占，进来探视，要借住几天”的意图。老妇得知眼前三人是汉廷使臣，睁圆了浑浊的双眼，随即抹起了眼泪。『雅*文*言*情*首*发』老妇的举止被甘父看在眼里，心下生奇，陪着小心问：“老婆婆有什么不妥吗？”听了少年的问话，老妇人竟哽咽泣声。老汉深叹一声，道出了原委。
老汉原是羌人研种留何胞兄，人称留大，胆识却不类其弟，喜恬静安澹，不求闻达。当年留何率种人附汉，留大一来因中年得女，妻娇女幼；二来恋土情深，不愿离乡，便留了下来，和妻儿厮守视业，倒也逍遥快活。对这个宝贝丫头，夫妇俩视如掌上明珠，取字凤娇，百般怜爱。女儿长大成人，出落得婷婷袅袅，花容月貌，老俩口更是痛加怜惜。慕名上门求偶的几乎踏破门坎，无奈均不入老人意。这样蹉跎数年，凤娇如今已是二九芳龄，依然待字闺阁。
金城豪酋少子草力猛，辗转听说老汉择婿讯息，激起少年好奇心，便要见识下凤娇究是何等样人，央托媒妁登门下聘，戏求相见。老汉听说是酋长公子媒约，自是满心欢喜，双方约定时日，在家茶馆见面。也就是昨天午时，凤娇履约被公子家人接走，却直到天黑未见回来。老汉着急，派人打听，才悉知实情：草力猛在茶馆见到凤娇，果然是貌若天仙，顿生怜香惜玉之心，屏退左右，与凤娇独处，吃茶聊天。凤娇初时还有些害羞，但怀春少女毕竟爱倜傥，见草力猛风流洒脱，心中也自欢喜。况都是年轻人，易于沟通，不多会儿，俩人聊得投缘，产生了相互爱慕情意。不觉时光流逝，忽忽日暮，俩人恋恋不舍谁都不愿离去。凤娇家人再三催促，势不得已，草力猛便亲送凤娇归邸。走出茶馆没多远，迎面撞见匈奴逻骑，为首匈兵见凤娇貌美，不由分说，指挥兵士上去掳抢。草力猛拼力护卫，却难当匈兵人多，非但没有护住凤娇，自己也受伤被狼狈抬回，身心俱伤，而致卧床不起，所幸生命无豫。酋长获悉未来少媳被掳，爱子挨打，便亲往监护使幕府交涉，也被羁押。匈奴监护使传出话来，说必得五百金才可放人。老妇就是为这事在伤心落泪。
老汉说到这里，老妇已然泪流涟涟，说了句“我的苦命的儿啊！”便昏獗过去。众人一阵忙乱，掐人中，喂汤水，折腾了好半天，老妇才魂归醒来。
甘父三人早已义愤填膺。文英霍地跳起来：“这些个狗杂种，老子非端了他们不可！”甘父向文英摆了摆手，意思是：老俩口已经急成了这样，我们再不冷静，岂不添乱嘛。待文英坐回原位，他对两位老人说：“二老先不要着慌，待我们去打探下情况，回头咱们再商量。”和文英交换了眼色，详细问明匈奴监护使幕府驻地，与文英抽身出屋。“英雄小心，不可造次！”老汉忙不迭地追出来：哪里还有二人形踪？
少年和文英疾步走在往匈奴监护使幕府的通衢大道上。淡淡月光如水，远方黄河淙淙，两旁街市萧疏，愈显得黎明前的金城静谧，幽冥。前面不远处有座敞屋大厦，门庭灯火辉煌，兵卫森严，正是匈奴监护使幕府。俩人隐身于墙前阴影里，文英单腿蹬墙，让少年踩着翻上。甘父墙头上四周望了望：幕府披山而建，坐北朝南，沿中轴线一字排开正门、照壁、牌楼、六扇门、仪门、大堂、燕堂等建筑；每进院落东西两侧都建有对称的廊房、厢房或是陪楼，屋前风灯高挑，林葱径幽，不时有逻卒掌灯穿行其间；后院排房，独一间屋子灯光莹莹，引起了少年注意。“金城形胜宝地。监护使大人蛮有眼光嘛。”少年调侃了句，翻身落地，盯准后院方向，直插过去；蹑足穿过弄堂，摸进花园，绕开凉亭，沿着林间小径踩去，看到前面有堵院墙，估摸着是到后院了，便向墙角月门闪身进去，迎面来了队逻卒！
“什么人！”掌灯在前的逻卒一喝问。“啊，哈哈！”少年嘻嘻笑着，脑子飞转，嘴上不停声地说着，凑了上去，“怎么，不认识我了吗，老哥？我找你找得好苦啊！”“你是谁，我好像没见过你。”逻卒声调柔和了些。少年故意贴到逻卒脸上，仔细看了看：“噢，是认错了。”便退后两步，若无其事地说，“我两天前从菖蒲海来这儿找叔叔，说是去追什么‘汉使’的了。既然找不到，我就准备回了，来给同乡言传声，来早了，还睡着哩。嗳，你们过吧，我到里面溜达溜达。”“不行啊，年轻人。”逻卒哂然一笑，“现在封了，不让外人进。”“为什么，昨天不是还能进吗？”少年故意使刁。“这里就要成为监护使大人的新房了。回去吧。”逻卒说着，挥手作驱赶状。“好吧，不给你老哥找麻烦，我走就是。”少年打着哈哈，踅身出月门，一路小跑回到刚才落脚处，攀着墙前老树，翻出墙外，寻着文英。“怎么样？”文英急急地问。“里面防卫得很严，不好下手，回去再商量吧。”少年说。
天刚蒙蒙亮，整宿都在挂念的老汉走去院内望了望，屋里传出通译的声音：“老伯别着急，他们不会这么快回来的。”老汉摇摇头，正要回屋，听身后扑扑地两声，回身看见是甘父、文英俩人，老汉欣喜地把俩人接进屋，未等坐稳，就急急地讯问入府的经历。甘父微微笑着，将进府的前后见闻大略叙了一遍。没等少年讲完，老妇呼天抢地号啕大哭：“这可咋办，我苦命的儿啊！”“老人家不要急，事已至此，急也没用。听逻卒口气，匈奴监护使是要明媒正娶的，目前还不会有什么意外。”甘父安慰了老妇，又转询老汉，“过会儿我们到酋长府去看看，也好合计合计有什么法子救人，老伯看可好？”
想想也只能这样了，留大不住地向甘父三人作揖：“谢谢搭手相救，早饭后我们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