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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漠北八月惊寒早,清霜零白草,

第二十二章:漠北八月惊寒早,清霜零白草,涤我宠辱心

副题:义薄云天痛斥国贼

居延泽,是阴山山脉的断裂峰口,是南北贯通进出漠北草原的必经关隘;因为它在军事上的极端重要性,军臣单于在这里派有重兵把守,进出人员必须合符验信,察明身份方得通行。『雅*文*言*情*首*发』.到了居延泽,就像有道拦洪堤坝,把苍凉雄浑而又疯狂奔泄的龙沙永远地挡在了脚下。立马居延山巅,山南是光秃秃的童岭,寸草不生;山北却是馥郁清新的绿茵,瀑布般从山顶泼下,奔流向北,拓展成广阔无垠的大草原,波澜壮阔。

置身漠北大草原,夏末的风候,竟像提前入了秋令,拂面的微风带着丝丝凉寒。草原上东一坨西一片的尽是矗着的骆驼、牛、羊和马。牧人骑在马上,有的悠闲地在畜群中穿梭漫荡,有的扬鞭呵斥偷懒奴隶抓紧劳作;这些奴隶都穿着粗布短褂,赤足带镣,相貌上可以明显地分辨出有羌种汉族,也有东胡人,都躬腰驼背地挥镰打草,为牲畜做过冬贮备;马鞭打在这些奴隶背上,他们的身子又低弓了弓,加快了手舞的频度。一骑从张骞身边飞掠过去,马上匈人手持长长的套马杆扎入马群,去分开怀了孕的母马。

愈走,张骞愈觉得心情开始舒爽起来。原野上到处都弥漫着花草揉合着畜粪的清香。蓝天愈加湛蓝。和畅的秋风吹拂着,似也荡去了两个多月来穿越沙漠的疲累。忧闷、风霜和沧桑的似要生出老茧的心,像也受到了洗礼,苦乐皆忘。“漠北八月惊寒早,清霜零白草,涤我宠辱心。”张骞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心头陡地涌出一种情思,感觉脚下这绿碧碧的青草是大地的须发,自己和自己前后的这队人马像是爬行在发里的虫虱,碌碌无为,只知贪婪地攫取!刚才舒爽起来的心情又复阴郁,觉得眼前那些辛勤劳作的奴隶才是草原真正的主人,是他们用血汗把草原装扮得如此美丽,他们才是大地最忠实的仆从,理应得到皇天的福佑!“我们这些虫虱,只有死后入土成灰,才能给草原、给大地些许赋贡,却不知道愿不愿受纳我这菲薄的祭献呢!”张骞的眼角不觉渗出两滴清泪。en8.

赶到茏城单于庭,张骞即带着张瑾、甘父和王文英三人以汉使礼节投刺求见。“按大匈法,觐见大单于,须黥面去节膝行,才得入穹庐。”卫士把张骞拦在阶前说。听完甘父的转译,张骞抚了抚汉节麾头,说:“我是大汉西使,何来匈奴法!见节如面圣,速传,军臣单于接驾!”卫士见张骞义正辞严,句句透着千均力,先自怯了三分;又见张骞身后三人或瘦短精悍,或年少俊朗,或虎背熊腰,均非凡俗品相装束,自觉招惹不得,转身入帐回禀。

张骞不肯照匈法入见,惊起座上太子和左谷蠡王,军臣单于更是心中懊恼,正待发作,中行说赶忙摇手说:“这等人不劳大单于动怒,待老奴出去,三言两语即可说降。”单于想想除此也无他法,点头同意:“有劳大军师了。”摆手示意要离席出帐觇视的两位归座,帐内静候消息。

中行说缓步出帐,做态做势嗽了两声,尖着嗓子问:“来者谁是西使张骞?”“在下便是。中行说大人近来无恙?”张骞微微躬身谦卑有礼。“张使屈尊敝邦所为何事?”中行说愈加倨傲,声音愈加尖细。“借道。”张骞简明的言语隐透着冷寒。

中行说大出意外!他原以为张骞会说“单于相邀”或是“转使匈奴”之类的话,张骞的回答截然利落,让他始料不及,措手不及。中行说有些慌乱,呆了呆,便用了强盗口吻,故问:“借道?所借何道?凭什么借道?”

张骞微微笑了笑,不亢不卑地说:“借道使西域。汉匈和亲,约为兄弟,于今七十年矣,中行说大人偌大年纪不会不知吧?”无论语气还是语句都已是钢锋渐露。

中行说掩嘴嗽了两声:“老夫岂能不知!想当年我冒顿大单于奋英武神威,东破顽胡,西击月氏,南并楼烦,北服丁零,控弦勇士三十万众,兵临汉关。你汉高帝不自量力,妄抗单于于平城,终受七日围困之耻,申结和亲之约才得脱身,其后,年遗大单于金帛棉缯无算,以绥安边境;惠、文朝又与我大匈通关市,妻汉女,厚增赂,岁以千金,履遵和约不敢违,如是尚有高后色衰齿落之辱;当今汉皇小子,乳臭未干,狂放不知利害,冀联络西域图我大匈,更有尔等好事之徒投上所好,期图侥幸之功。尔岂不知,大匈与中国殊章服,异习俗,长居北陲寒露之野,逐草随牧,射猎为生,得地不可耕而食,得民不可臣而畜,古圣王是以外而不纳,疏而不亲。综观汉兴以至于今,与大匈惟有修文而和亲,惟有卑下而承事,舍此,皆自取其辱,自取其耻,自取其害!”又嗽了两声,声色俱厉,“奉劝张骞,尔等早降,识趣达机!”

“中行大人所言不虚。匈奴以弓矢为爪牙,以甲胄为常服,队不列行,营无定所,逐水草为居室,以羊马为军粮,胜止求财,见利即前,知难便走,风驰电卷,不恒其阵,飘忽无常,无警夜巡昼之劳,无构垒馈粮之费,中国兵行与之角战罕能立功。”张骞不愠不火地恭维数句,见中行说面色愈骄,口吻陡转,“犯汉者虽强必诛!匈奴劣顽,必诛者四,中行大人勿急,待我细细道来:匈奴人面兽心,贪而好利,不仁;一旦有急,见危即遁,不义;贵壮健,贱老弱,不孝;父媳同卧,母子同床,不伦;不习文字,有名不讳,不智;如此不仁不义不智不孝不伦蛮邦,直同禽兽,岂能以忠孝人种待?此必诛者一。若和亲之论,发于刘敬,当是时,天下初定,高帝大意让汝等猖獗,故从其言,约结和亲,而汝单于反加骄倨,数背约束,寇盗不为衰止,边境屡被其害,于汝等豺狼鼠狗,岂能以仁义君子处?此必诛者二。匈奴所长惟恃骑射,不娴技击近搏,弓矢不及我汉劲弩长戟,窳劣木盾怎能格我远投集射?逢战必败,此必诛者三。圣王有言,四海之滨莫非王土,自秦而汉,中土内燹不已,朝廷无暇辟远,以至汝等盗寇坐大,泱泱华夏舆图焉容汝等窃篡?此必诛者四。汝有此四必诛,我皇是以赫然发愤,摈斥和亲不合时宜之策,聚天下精兵,选守境武略之臣,修障隧备塞之具,厉长戟劲弩之械,远交近攻,专一征伐,驱蕞尔寇雠,全华夏金欧!”

附近匈民听说大单于劫持了汉使马队,俱围拢过来睹目。马队卫士闻悉张西使与中行说论辩,也赶来助威,看见刚才张西使神色激昂,无所畏惧论战汉奸中行说,方才笃信张骞转赴匈奴不是投降政策,于是群情振奋,连呼“万岁!”人群里跑出个少女,抱着水罐径到张骞前,摘下面纱露出白晰俊美的脸庞。她俯身倒水入碗递给张骞,张骞不自主地接住两口喝尽,递过碗去,见那少女双目溜转,更有无限娇羞,不胜妩媚!少女接过水碗,扭身钻去人群回到她的女伴身旁,被女伴抱着胳膊,俩人低头掩嘴,似在私语,似在浅笑。

听中行说又嗽了两声,张骞收回目光,不待他发言,即抢断说:“中行大人幼年父母俱丧,被汉庭毓养,自宫效忠。我汉待汝不薄,信任有加,使傅翁主。汝竟挟怨叛国,言必称匈奴,几不知祖宗为何,若汝忘祖忘宗不知羞耻之徒,何来哓舌,快去,快去!”张骞面呈不屑,转身离去。中行说像着了当头闷棍,身子晃了晃,摇摇欲坠,幸有赵其在旁搀扶才勉强立定。这位大匈帐前资深大军师已是理屈词穷,干瘪着嘴,手指着张骞背影半天才出声:“拿下!”就见黑影倏起扑向张骞,已听少年甘父低声沉喝:“李翦意欲何为!”话音未落,鹰隼样狂飚般旋起,恰恰踩着李翦脑袋,噗地堕地,砸起团尘雾:妄想偷袭的李翦已被少年踏在脚下!

四周匈兵方才反应过来,抽刀围上前去,围观的使团卫士也纷纷亮剑,双方刀剑相向一触即发!就听“退下!”的一声大喝,少年放开李翦,见军臣单于立在单于庭丹墀上。

文斗不过张骞,武敌不过汉士,一群草包!军臣单于见帐外情势危急,心中暗骂中行说无能,及时喝止匈兵,制止了场血斗,复蛮横地对止步回身的张骞说:“匈汉约和有兄弟谊,若孤要往西夷,借道汉庭,你皇肯否?借道使西绝不可,回返汉土绝不可。张西使面前只有俩路可择:降,或囚!”身披金黄披风矮矬苍老的军臣单于在长大挺拔的张骞看来少了许人气,多了些兽性,不啻只老狗!张骞心下厌恶,不愿再搭腔,持节昂然离去。

“甘屈罗,携之北海,牧羊!”军臣单于老羞成怒地喊着躲在旁边的甘屈罗,“孤把这些汉人都交给你了,你给孤严加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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