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只为雄主图绝漠，意气能臣走异邦
副题：智士智解怨女怨
王恢圆满完成出访匈奴使命，返回途中饱尝颠踣奔波，待他风尘赴赴赶回家宅，天已昏黑。en8.冰@火!中文.家人禀称：武安侯差门人造访，已在客房候了多时，言有急务求见。王恢略为沉吟，吩咐家人带客人去书房相见，便顾不得洗漱更衣，先自走去书房等候。不多时，家人引进访客。来客不待王恢问询，自报家门，称奉武安侯刺谒见，说着抽出张五百金纸票双手捧上：“荼氏兄弟事，还望大人面圣时多多关照！”王恢笑顾左右而言他，略略寒喧了几句，便端茶送客。
送走蚡侯门客，想起先时和东方朔的约定，王恢暗自嘀咕：荼氏果然和太尉田蚡有些瓜葛，自己刚到家，讲情的就尾随而来，想必东方也遇此求托，若明天一同面圣，圣上征求意见，东方一旦松口，制荼事必坏；荼家不严惩，焉能对得起栎阳百姓！他在书房内来回踱着，脑中显着县令李准和穷苦百姓身影，盘算良久，方拿定主意。
东方朔按照昨天和王恢约好的时间，昧旦即带着卫青就来到未央宫前殿门外守候，却左等不见人，右等不见影，看看已到卯正，还是不见王恢形踪，心中狐疑起来，便见御前宦者监黄贵捧敕急急出来，忙招呼说：“中贵人何事匆匆？”黄贵这才看到东方朔和一名黑脸小子候在殿门侧，讶异地问：“东方先生候此作甚？”“与王恢约在此候齐面圣，却没等到他。”东方朔恭谨施礼。“哈呀！想必是先生误了时刻。”黄贵倒替东方朔跺起脚来，“大行早已觐见了圣上。『雅*文*言*情*首*发』圣意：荼浩、荼涛强取豪夺，凶霸乡里，荼涛斩立决；荼浩既死不究，但罪不可绾，其亲族属戚收官为奴，家产充公。这不，小的正要去宣敕呢。”东方朔听罢，不由跌足失声：“王恢真真误我！”拱手别过黄贵，便对卫青说：“王恢先已面圣，眼下还虑不及你，壮士可先去，待我另图时机引觐。”交代完，急急入殿，拜舞毕，侍立殿侧。听皇帝垂问：“栎阳荼氏事，东方先生可有见闻？”东方朔知圣意已决，势不可挽，只得恭身唯唯。
过无几何，众大臣陆续入殿陛见。皇帝征问：“匈奴遣左骨都侯呼衍明杰来使，向我汉提出依约履行和亲的要求，众爱卿意下如何？”
王恢出班奏说：“匈奴无义无信，观以往我汉与之和亲，俱不期年，他便弃和背约，我汉屡受其害。”“爱卿意若何？”少年皇帝问。“臣以为莫若勿许；非但不许，还应临以兵戈，武力征伐才是！”王恢昂然回答。
“不可！臣以为不宜战！”班内闪出一人，细看是韩安国。安国反驳说，“军行千里击敌，要考虑到粮草调运、水源供给、后备接应、伤兵救护等诸多因素，眼下旱情正炽，民力匮乏，此不宜战者一；匈奴向恃戎马疾足，鹰隼样来去不定，汉军难捕其迹，且匈人狠毒残忍，我军常受残害，此不宜战者二；匈土硗薄荒芜，万里不毛，得其地不足为拓疆，匈种非我族类，得其人不足言富强，此不宜战者三；最重要的是，我军行千里求战，人马必疲，匈奴以逸待劳，击我惰归，战争主动权全在匈奴，我军很难取胜。故臣以为不若和亲。”皇帝盯视安国默然良久，转咨众臣：“长孺言，众爱卿可有异议？”“无异议。”众臣同声表态。皇帝看王恢哑然无语，便挥手说：“罢了，就依众爱卿，允和！敕宣匈使入殿。”
“匈奴左骨都侯呼衍明杰见过大汉大皇帝。”匈使傲然入殿，右手抚胸，微微躬身施礼。皇帝神色庄重，威严端坐，居高临下慰谕说：“我汉仁抚天下，向与匈奴通亲修和。按先帝制，长城以北，引弓之国受命单于；长城以内，冠带之室朕亦制之。只要大单于严履先帝约不违，大汉即允和亲。”匈使确定汉廷并无用兵匈奴意，心中欢喜，连连应诺。
皇帝又问：“匈奴大单于提出履约和亲，却又羁押我张骞使团，有何诚信？”匈使没料到汉帝能问及此，凛然而惊，马上矢口否认：“禀大皇帝，我大匈实在未曾见过什么张骞什么使团，更无所谓‘羁押’事。”
“贵使此言差矣。朕现有张西使飞雕传书于此，汝不妨寓目。”皇帝摆手，令黄贵将前日围猎上林苑时从所获黑雕身上发现的一缕绢书捧去。
匈使接书在手，只见书上一行蝇篆小体，勾画了了，细辨才认清写的是：“张骞使西，途遇匈奴，劫于北海，定当发奋，不负圣望。”心下暗暗嘀咕：张骞举止不凡，可见是有神灵相助，牾神不祥；忙匍匐于地：“禀大皇帝，小使实是不知此事，回去后当如实报知我匈大单于，转达皇帝殷勤意。”“不归我张骞，不示履约诚意，则大汉公主不遣！”皇帝决然挥手斥去匈使。
待匈使退出，东方朔出班谏奏：“张骞人等临危变机，抗节匈奴，伸我大汉气节，请恩敕往宣慰安其家人。”“准奏！”皇帝点头。东方朔又奏：“臣闻有异灾者必因蓄异怨。今春以来，旱魃肆虐，西北诸郡普遍受灾，民不聊生，臣排蓍解卦，知此戾是由当今三象所致：一是民间隽才良杰空怀经世学不得用；二是中宫**已过婚龄女娥不得配；三是狱讼严苛妄滞人犯不得平。戾气不纾，则怨生，则灾变，则国不宁。臣以为解之以三策：求贤，释宫，赦囚。”
皇帝阖扇听得很是认真，待东方奏至此，轻敲了下御案，示意东方暂止，沉吟有时，拍案立起。“朕常说：立国本乎得众，治国要乎得人。旷世绝学往往隐于黎庶，大汉要有所振作，必得广开才路，凡丞相以下各部、司、州、县吏俱负荐才职，敕设贤良方正司，专职擢录各级所举贤能，庶乎人无滞用，朝无乏才。中宫**有女数千，大龄者不在少数，敕令年满二十愿归者遣之，愿配者指婚嫁之，年满二十五岁者俱令出宫；此则入汉律，自今而后遵行。我汉立国七十余年，首逢今春奇旱，实是德泽未遍所致。敕奉天时减降天下囚徒，凡死罪者减为流放，流罪以下一律赦免，坐赃枉法者不赦！”
王恢闻此不觉面红耳赤，额上沁出密汗，自思：“东方朔果然智士，冠冕堂皇地免了荼涛死罪，枉我一番心机。”但圣意如此，自已再也无能为，只在心中暗叹：东方害我！其实，东方朔此番劝谏衷心王恢仅虑及其表，主要目的是在给卫子夫复出作铺垫，这层深意王恢怎能晓得？
少年皇帝下御殿踱了个来回，复上御殿停在椅后，仰头看了看高悬殿中的“御天以正”匾，又敕：“东方先生顾命深虑，谋思缜密，赐金百，缎百。”复转身面向东方朔，“前日有西蛮梵人花喀赤自称天竺方士，言可祈雨，因先生未归，朕未敢轻信，现候旨金马门，不知先生何意？”
东方朔淡然轻笑，叩首奏说：“圣上不妨垂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