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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苍鸦宿枝,雏燕幽咽,漫野酥雨

第五十七章:苍鸦宿枝,雏燕幽咽,漫野酥雨沥纤纤

副题:王帐密议留汉使

使团成员初来北海时是七十二人,如今六年过去,除张骞、张瑾、甘父外,都营起了自己温馨的家庭,有的子女已是满地跑了;他们无一地都要跟随张西使离开北海。『雅*文*言*情*首*发』.

六年,漫长而又短暂的六年!在这漫长的六年时光里,使团成员们在各自岗位上兢兢业业,辛勤工作,铸就了北海稳定、发展与繁荣的今天,他们为此感到骄傲!六年的时光又是短暂的。王文英感觉像是昨天才认识美丽的“我的媳妇”。他想起自己一直要问而未问的一个问题:“嗳,我媳妇,那天的酒宴上,是你主动来找的我还是受老甘的支使?”“哪个酒宴?”祖曲尔把六个月大的儿子从乳上移开,抿着嘴问。文英这才想起那已是六年前的事了,自己也觉得有些可笑,摇摇头,又收拾行装去了。

七十二个使团成员,六十九个汉匈组合,都沉浸在喜忧交织的氛围里。喜的是终于可以转道茏城回归久违的大汉;忧的是又要和这里的亲人离别,而且,这一别何时能再见?虽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真到了要活生生地和至亲家人两地相望相念的境地,那种血缘的亲情所萌生的,便是难分难舍的悲凄和牵肠挂肚的无奈!

临走这天侵晨,北海万帐空人。匈民们都自发地赶来送别。『雅*文*言*情*首*发』使团成员驻地人头攒动,场面繁忙而又悲壮:青壮男子帮着拆卸帐篷,往来穿梭地搬装物什;女人们三五成群地扎堆聚着话别,不停地抹着眼泪;父母更是扯着女儿女婿的手不放,叮咛复叮咛;总角的孩子们倒是欢快地蹦跳着玩捉迷藏;有两家父母终于不忍独女的离去,找着甘屈罗哭成了一团,甘屈罗全力搜着自己知道的汉匈两种文辞反复劝慰,最后,只得同意两家父母随子女同往。

天阴沉着,似也含悲欲雨。申时,终于飘起了小雨,“使团”也该启程了;就听“轰”得声,全场恸哭震天!

“还是我等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的好。”张瑾回头望了眼奔跑着哭喊着追送的人群,低声说;并辔的张骞、甘父似在想着各自的心事,俱没有言语,只有远处苍枝上应以两声乌啼,刚才的话就成了自言自语。他又稍稍扬高了声音:“此去如何,还难说呢。”张骞、甘父仍没有言语,连老鸹也失了声,张瑾只得低头走路,不再吭气。

“咳,好不容易才把送行人群劝回去。”甘屈罗嚷着从后面追上来,看看张骞,又瞅瞅张瑾、甘父,“怎么了都,舍不得啊?”“人非圣贤,孰能无情。毕竟,共同生活了六年,朝夕相处的。”张骞盯着马前长长的影子说。

微冰的初冬,汉俗的除夕刚过,“使团”赶到了单于庭茏城。按着事先划定的地块,“使团”相对集中成片地扎下驻帐。张骞、张瑾、甘父和卫律四人同住。甘屈罗指挥军士帮助清理驻地,布好警哨,和张骞打了个招呼即先去禀报大单于。甘父趁义父、师傅和卫大夫在内帐叙谈一时无事的空儿,溜出帐直奔阿兰达处,却被卫兵挡在了门外。

“大单于的金令到不了这儿,我们只听大小姐的。”卫兵把象征全匈武冠的金牌还给甘父,客气地拦住他说,“大小姐特意交待,谁的驾都可以不挡,就挡大匈第一勇的。”甘父哭笑不得,只好在门外高声呼叫:“阿兰达,阿兰达!”过了大半天,才见帐帘揭起,渴念日久的人儿袅袅立在帐门口!甘父激动地声息莫名地急促起来:“阿兰达,甘儿刚到就来看你啦!”“你们都要回大汉了,还来看什么,回去吧!”阿兰达冷冷地说完,扭身进帐。

要回大汉了,来看什么!甘父呆愣愣地怏怏而回;路上,满脑子重复的都是阿兰达这句话。掀开帐帘,听到了甘屈罗的声音,甘儿都等你哩,收拾下赴左王宴;接着,卫律又说了句什么。甘父只是机械地笑笑,便被拽扯着走去左王帐;机械地和左谷蠡王见过礼,无精打采地坐去下首;左王致了酒辞,没甚注意他具体讲的是什么,只机械地端杯喝酒;甘屈罗、花喀赤分别端杯说了些什么,也是机械地各喝了一杯,便觉得有了酒意。阿兰达斟完酒闪身即去。就连一往情深的玉兰对义父也是爱理不理的,倒完奶茶就走。最让甘父吃惊的,左王笑指阿兰达对花喀赤说,孤亲妹,你有本事就娶去。迷迷糊糊间,花喀赤走了来,甘父礼貌地立起,两人的酒杯相碰,都暗中用力抵触着;甘父陡地醒觉,缓缓撤去内力,让花喀赤的酒滴入自己杯中。“花兄身怀绝技,甘儿佩服。”甘父尽力让自己清醒起来。“连续两任的大匈勇士,果然英武。”花喀赤嘴上客气着,口气却甚是倨傲。“哪里,花兄跟前甘拜下风!”甘父嘻嘻笑着。“甘拜下风?那别叫甘父啦,往后就叫甘风好了。”花喀赤挑衅地单指点点甘父,转身回座。

“花兄看重了。”甘父仍是嘻嘻笑着;杯酒落肚,便开始翻搅滚涌,喝了口热汤着意压了压,才觉稍稍平缓了些。模糊间听卫律大声说“我不回了,回不了啦!”耳边又响起阿兰达“要回大汉了,来看什么”的声音,强捺着站起来,跑出帐外,急急找了个僻静处,张嘴把肚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感觉有人搀着自己,在嘤嘤啜泣:是阿兰达!饧眼迷瞪地转过头,看到阿兰达递来的水杯;尽力稳住身,伸手,却没有去接,而是紧握住阿兰达。

帐门传来嘈杂人声,是义父、师傅他们出来了。甘父松手,接过水。张瑾走过来关心地问:“甘儿今天不在状态,好点了吗?”喝了水,看了眼灯光中跑去的阿兰达,甘父应声说:“没事,倒出来就好了。”便和义父等众客跟左王作揖别去。

左谷蠡王悄悄扯了下甘屈罗,待送走客人,留阿兰达、玉兰在拾掇盘盏,两人走进内室。“你主张留下张骞,可花喀赤说张骞作为汉帝特使,轻易不会为我所用。”是左王的声音。里面寂了寂,听到甘屈罗说,“要张骞背叛汉廷是不可能的。但张骞才可安邦,左右都是赤胆任侠之士,这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席间,花喀赤说汉廷协律都尉李延年坐欺诈罪被杀,卫律是李延年好友,怕受到牵连,决计留大匈。卫使不归,张骞如何归得了汉?”听得出左王信心颇足。“理是这么个理,还得左王面禀大单于才是。”里面甘屈罗的声音越来越低,以至难再听清后面的话,但这足以让室外的阿兰达、玉兰惊喜兴奋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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