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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59-谁的错

……

六道骸离去后不久, 刀剑付丧神们便来了。呈跪姿躬身在门外,障子门上倒映着孩童身形, 来刃轻声报上自己的名讳,请求准入的资格。

“主公大人, 您醒了吗?”

g田纲吉昏睡期间皆是如此。倘若内里无人回应,稍等片刻。刀剑付丧神们便会自行进入屋内,为昏睡的年少审神者擦拭身体,更换绷带,为伤口清理上药。顺便将年少审神者身上的衣物也会脱下,为其着柔软干净的新衣。在昏睡期间,人类少年高烧不止, 一时害热害冷, 汗液时常湿透大片衣料——深秋风凉露重,为避免脆弱的人类少年在重伤期间再染风寒,付丧神们便服侍的更精心了。

g田纲吉将手套塞到枕头底下,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左手的彭格列齿环也被扎扎实实裹在了绷带中, 没顾得上躲在戒指里的纳兹是不是会感到憋屈。慌忙将纸条重新叠起, 塞进水蓝色绣着游鱼和安全必胜字样的护身符中,再将护身符塞到贴身衣物的口袋里,他身上这件和服有内衬的口袋。

“请、请进!”

他听得出门外是一期一振。

变矮了身形,连同声音都糯软甜萌起来的粟田口家太刀在消除暗堕化后,已经恢复了所有的俊美和风雅。只是他孩童化后,脸颊多了些婴儿肥,比起更被人知的清逸, 反倒更□□可爱了。人类四五岁的幼童就是如此,小小软软的蓝团子。

出现在年少审神者面前的便是脸嘟嘟嫩嫩的团子样一期一振,漂亮可爱像是瓷娃娃一样。细嫩小巧的双手却稳稳地端着红榧木案,鎏金的热水盆在其上,边缘搭着两三条布巾,旁边是许多瓶瓶罐罐,除此还有一身干净的淡黄色和服整齐叠放着。大概身量的变小并没有影响一期一振的力气与力量。

比蓝波、一平要大一些,又比风太要矮一些——g田纲吉看着水蓝发色的小孩子端这么多东西进来,心跟着颤一颤,虽然知道了一期一振先生之前的样子,但变成小孩子后,他就不自觉地把对方视作需要保护的小孩子了。就如即便他知道reborn很强,是被诅咒的arcobaleno,却实打实的因其婴儿的模样而在家庭教师要喝啤酒时会不满的制止,摆出一副类似年长者的管教姿态来。[注1]

“啊!我自己来就好!”

明明伤口都裂开了,却还要主动去帮孩童模样的付丧神。g田纲吉以伤势轻缓的左手为着力点,慢慢挪着身体便要去接一期一振手上的东西。被体贴的水蓝发色付丧神匆匆几步走到对自己受伤程度没点自知之明的审神者面前,将东西放置到一边,连忙腾出双手搀扶住,软嫩的小手落在年少审神者没有受伤的地方。他在审神者昏睡期间没少做这些照顾琐事,自然知道g田纲吉身上每一处伤的位置。

“我来就好,请您好好养伤。”

即令是变小了,水蓝发色孩童样付丧神的气势也很是惊人。被这样嘱咐的年少审神者并没觉得有什么,他还要继续讲话的时候,伤口撕裂的右臂已经被付丧神轻柔的以双手捧了起来。手臂由下垂被抬高,筋肉扯到裂口让g田纲吉疼着倒吸了口气,表情忍不住扭曲了一下。自他遇到reborn之后,他其实已经对受伤产生种习惯感觉了,有种使人赞叹的凛然忍耐程度。

在他看来所有的痛楚都抵不过战斗后,同他好好保护到的亲友们一起欢笑时的幸福;当然也没有在战斗时,没能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人时痛——以前他只对前者深有体会,现在也品尝了后者的苦涩。

“右臂严重骨折,左手腕部骨裂,双腿皆有不同程度的骨裂与撕脱性骨折……还有其它部位,都有淤肿和肌肉撕裂……再加上营养不良……您现在状态很糟糕。”

音线从原本的清越变作糯软的孩子音,水蓝发色付丧神的声音里尽是悲伤。他每说一句,就让g田纲吉脸上勾起的笑容褪一些,莫名有种自己做错事情的心虚感。以前受伤后也是这样,reborn会捏着他的病例逐条念,狱寺君就会在无比自责难过的看着他,让他有种做了无法被饶恕错误的愧疚感。

“抱、抱歉……”

虽然受伤疼的是他,但g田纲吉就是觉得在这个时候乖乖道歉要好。大概也是种关怀吧,就像他在未来战受伤时,被女孩子们照料时偶尔也会收到含着泪意的指责目光。是让他们为自己担心了,g田纲吉是这样理解这些目光的。

“……您为什么要道歉呢?”

捧着他手臂的水蓝发色太刀以指尖将他的绷带和石膏慢慢拆开,他并没有询问年少审神者做了什么让伤口崩裂至现在可怖而血流不止,只是小心翼翼的将血水用干净的帕子擦去,然后在高肿淤血的伤口处涂上药水——因为是被噬咬造成的伤势,齿印深刻,那些源自鬼怪的毒素即便清理干净,在伤口愈合后原本白皙的肌肤上也会烙下疤痕。这是他犯的错,造下的罪孽。

如甘蜜般温暖闪耀的瞳仁里翻滚着许多连付丧神自己都辨不清的沉重情绪,他闷声问,头颅低垂着不肯直视他,美丽透亮的水蓝发色遮住他脸上所有表情。

“g?……因为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让一期一振先生感到不愉快了吧……那个我总是会把很多事情搞砸……还有将一期一振先生变小,但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才会,我、嘶——”

道歉之话说的比任何时候都顺畅,即便没有做错事情也会在同他人/刃交往时,在别人不快时下意识先反省自己的g田纲吉吐了吐舌头。他身上的疼痛一直未减,这个在大多数人/刃眼中瘦弱、性格有些懦弱又不甚强硬的人类少年并不叫痛喊苦,他努力笑着,明褐色眼瞳中亮晶晶的光纯粹如冰原,宽宏如苍穹。

只是在右臂重新被封闭包扎断裂处时,才忍不住扯了扯唇角。再次被固定好,止住血又上了药的右臂被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以非常标准正座姿态在年少审神者面前,娇小孩童模样的付丧神盯着被他完美处理好的右臂——缠着绷带的右手虚虚张开,指尖未附着半点力气。

“啊!谢谢一期一振先生!”

在刺痛散去些的时候,褐发的人类少年又以欢快的语调这样致谢。苍白稚嫩的脸庞上深透着病弱疲倦,与之相反,心情却很好。一期一振不知道年少审神者的快乐喜悦是因为同原世界的伙伴有了接触,于是整个人都有了底气和安定。

可年少审神者的快乐无法传达或者感染到现在的一期一振身上星点,他缓缓的将自己整张脸埋进年少审神者右手的掌心中,捧着少年手臂的双手颤抖,一如他献上自己的忠诚时那般。泪水漫过眼眶,一颗颗掉进g田纲吉冰凉的掌心里。

“……对不起。”

双膝跪地的水蓝发色太刀如此道歉。他掩面,唇畔苍白,克制不要失态的失声痛哭。在很久之前,他曾发誓绝不会迷乱自我,也决计不会朝悲苦的命运低头;在前往演练场之前,他将自己仅剩的作为付丧神的骄傲与自尊一并交付在少年手上,只盼能解开自己和其他同伴身上被强加的绝望枷锁。

可他都做了些什么,他差点让所有一切都毁之一旦。那他即便成为鬼怪也会在后悔中度过,这并不仅仅是带着罪恶生活游荡世间的问题。

“一期一振先生又为什么要道歉呢?”

“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带你们去的演练场,是我接受了百里小姐的挑战,也是我违反了有关暗堕的规定。一期一振先生被攻击,毛利被重伤,大典太先生的……死……全部都是我做错了。什么都不知道并不是可以为过错开脱的理由。”

“一期一振先生因弟弟而变成鬼并没有错,错的也是我。是我请一期一振先生照顾好粟田口家的短刀,您的弟弟们的。您做的已经很好了。”

g田纲吉伸出同样缠着绷带的左手,轻轻落在水蓝发色太刀的发顶。他苍白的脸因为说出的话而略激动的红了起来,他将一切错归结在自己身上,却又并非全部是逞强的自我惩罚。停顿了一下,年少审神者抿了抿唇接着道。

“我是您们的审神者,是审判您和其他付丧神,聆听神谕的人——虽然我觉得自己并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做这样的事情!可是在我看来,因为弟弟而情绪失控并非错过,即便是神明也是有感情,也是认真努力的活在当下的。”

“如果一期一振先生有什么事情做错了——那这错误便是您们从不告诉我,在您们身上发生了什么,又想从我身上、或者说让我帮您们做什么!您如此。大典太光世先生,甚至日本号先生也是如此。但是,果然所有的事情还是要明明白白的讲出来,才能了解彼此本意,然后一起寻找解决方法的。”

“被诳骗到这座本丸,想要回家而需要付丧神帮助的我也做错了。为了自己隐秘的愿望而选择对您们的事情不闻不问,想着利用的我完全做错了……如果不是这样,大典太光世先生也不必……”

因为都太过不安又怀疑,而横亘在双方的试探终于停止了。

g田纲吉身上背负着大典太光世性命的重量,这将是他永远还不清的人情债——即便他能再次召唤出大典太光世先生,也无法抵消这份恩情。所以他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仍然是要回家的,可是在他仍留在这座本丸期间,他想帮帮这些被暗堕缠身的付丧神们。

不是一味的用甜言蜜语哄骗,用温柔体贴的照顾就能让g田纲吉妥协的。刀剑付丧神们觉得人类少年青涩脾气软,但g田纲吉倔起来,连世界第一杀手都不得不迁就让步。但他下定决心做什么事,有了自己的意志在其中时——少有是他做不到,做不好的。朝这座本丸的刀剑付丧神们主动伸出双手,g田纲吉将一期一振腮边的清泪全部擦去。他总是愿以温柔相待这世界,即便生命总有刻薄荒芜相欺。

g田纲吉是被爱浇灌长大的孩子。

“所以,一期一振先生愿意告诉我……这座本丸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以强硬却又不失温柔的态度将付丧神不愿多谈,甚至不肯让世人知道他们所经历过的一切从暗无天际的很久很久以前拽出来。年少的彭格列家未来十代首领看着沉默在他面前的水蓝发色付丧神,耐心等他的恢复。

一期一振停止了颤抖,奇异的他并不抗拒将那些回忆告知眼前的人类少年。他只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讲起,那些他们曾因爱而生的罪过。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在这之前,我想让您先见见一些东西——如果那个时候,您还想知道我们的事情……我将毫无保留的全部告诉您。”

一期一振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轻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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