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永无止境的纠缠像是在拖延时间，摩西皱起眉头，三万年前的战争远远没有结束，它留下了荒城——一个铭刻着战争和万劫不复的烈狱。摩西感到心情沉重，三万年前赋予他的枷锁从未解除，哪怕火族灭了，哪怕三万年的时光让这片土地建立起新的王国和秩序，他也认为，魔林从未停止过由于私欲而引起的杀戮。
“你看！”风乾拉起摩西的袖口往岩石顶望去。那人的右手在空中挥动，风沙并未减弱他的速度，摩西眯起眼睛，看到岩石顶上蔓延着诡异的电光，正在向四周延伸，逐渐形成一个复杂的完整的法阵。
那法阵与石门上刻着的法阵大不相同。荒城夜里的风沙要比白天凶煞得多，摩西又在四周加了一层屏障，视线里的天地依旧浑浊难辨。
数万团黑雾从他们脚下的沙地里腾空而起，巨大的哀鸣和嘶吼声令人血脉膨胀，黑雾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天地间，随后又成群结队地聚集起来，盘旋在所有人头顶。
岩石顶上的那人依旧站在高处，他的衣袍被四面八方的气流搅得粉碎，凌乱的头发在沙尘中飘扬。
“是他！”风乾凝视着那人狰狞的脸庞。
“你认识他？”摩西注意到那人全身上下蔓延着青黑色的纹路，仔细看才发现那是膨胀的血管和经脉。它们一条条涌现出来，密密麻麻地蔓延到那人身上的每一处。
“嗯。”风乾坚定地点头，“我跟他交集不深，但我确认他就是那个人！”
“谁？”
风乾转向摩西，凝视着他的眼睛，严肃地说：“北樾王宫隐卫，也就是被谣歌杀死在穆山小镇里的——铭光！”
摩西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着一个严峻的问题，而后他便听到耳边放肆的笑声。铭光狰狞的面容在黑暗的背景里显得毛骨悚然，他疯狂地大笑着，身体被风沙卷到几丈之外的高空，和那些黑雾融合在一起。
石门上的法门还在做着最后的抵御。风沙一刻不停地攻陷着还有生还者存在的那一带地区。而那些黑雾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向着法门涌去，它们并没有被白光弹开，反而牢牢地附着在法门表面，像是啃食一般吞并着白色光芒。
摩西说：“那些黑雾应该是三万年前战死在荒城的军将的灵魂。”
越来越多的黑雾从地底钻出来，死死啃食着北樾族遗留下来的阵法，白光逐渐消弱，最后湮灭在黑暗里，风乾觉得头皮发麻，这些庞大的灵魂军队里充满着怨恨和不甘，它们的嘶鸣被气流无限放大，像是永无止境的宣泄。
铭光的身体越升越高，一团团黑雾缠绕着他，像是在吸取着他的血肉。怨灵吞没了法阵后立即攻向生还者，它们从那些人的身体里穿透过去，鲜血四溅在石壁上，触碰到血液后恶灵们突然变得躁动不安，像是被完全激怒的恶兽，一遍遍从血肉模糊的尸体里穿透过去。
摩西注意到恶灵的躁动，不断加固周围的防护层，而怨灵却越来越多，聚集在屏障的四周，牢牢包围着他们，风乾看到群聚的黑雾源源不断地附着在透明的防护层上，他们的视线被切割，变得越来越小，片刻后黑暗彻底笼罩在他们眼前，风乾的耳边全是不寒而栗的嘶鸣声。
风乾很不甘心，冲突期的他几乎没有任何异能。摩西正在抵挡着怨灵的侵蚀。而他却束手无策。
他算错了，他以为待在荒城会很安全，实际上这里才是真正的战场。
怨灵屠杀了客栈里的生还者之后，再次聚集起来，往更高的上空蔓延，像是编制在一起的乌云，笼罩着荒城上方的每一寸月光，它庞大到遮天蔽日，现在的荒城，像是在顷刻间成为了封闭的地狱。
“你走吧。”风乾对摩西说，“如果是你一个人，还有生还的机会。”
纵使神族人再强大，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阻挡成千上万的恶灵军队，何况还要带着近乎异能全失的风乾。
“不行！”摩西没有犹豫，两个字从嘴边吐出来。
“别固执了，你出去之后，遇到她们，替我转告姐姐，别难过，反正我们活着，也是有一天算一天。无论找不找得到答案都没关系，因为这一切迟早都要结束的！”
“别说了！”摩西还是不同意，他的语气坚定到没有意思商量的余地，“我们一起出去。”
“不可能的！你很清楚你没办法顾全我！”风乾摇头，“北樾王族比我们想象中更加强大，封煌的另一股力量就渗透在魔林的各个方向。冲突期还没有结束，带着我，你只会是多一个累赘！”
“不！”摩西震开屏障一侧的黑雾，说，“我说过，如果你真的是神族人，那么就算是万劫不复，我也不会让你有事！”
“……那好吧。”最终妥协的是风乾，他很清楚神族人对于摩西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需要同伴的慰藉，尤其是在神族被灭族之后。
“你还记得我们发现火族巫师的岩洞吗？”风乾想了想，似乎这只有那个地方能暂时避一避怨灵的攻击，“我们去那儿！”
“去那儿？为什么？”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位死状诡异的火族巫师，他身上蕴藏着无尽的谜团，摩西有预感，那是唯一知道所有真相的人，可惜他已经不复存在。
“我和姐姐为了保护那个人的性命，曾在石洞口设下防护用的法门，那时我们都不在冲突期，设下的法门足以抵御恶灵的进攻。我们可以暂时躲避一夜。”今天晚上是风乾出生的日子，也是两种力量冲撞得最激烈的时刻。摩西听懂了他的意思，冰火两隔将消除风乾身上所有的异能，他真的没办法保全到他。
“我撤掉防护层，你立刻飞出去！”
风乾点头。四周的透明屏障瞬间消失。天地间所有的黑雾都向他们袭来，像一个庞大的倒转的沙漏。它们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附着在摩西身上。而当它们触碰到摩西身体的刹那间，冰霜迅速凝结住黑雾飘摇的躯体，向外延伸。冰霜一层层加厚，蜂拥而至的黑雾又贴在厚实的冰层的表面，企图凿穿它。
“你先走！”摩西的手掌在风乾背后用力一点，被凿出裂痕的冰面又重新冻结。加固后的冰层包围在风乾四周，他看见恶灵在冰面上躁动地盘旋，它们拖着长长的烟雾状尾巴，盘踞在一起！
风乾还不懂他们的意思。他在高空中凌风而去。片刻后摩西便跟上来。他们面前仍旧聚集着大量黑雾。它们绕着圈飞旋在高空中，逐渐编织起一张黑雾弥漫的网。
它们竟然能够融合！
风乾在魔林里行走了三万年，他从没接触过灵魂，对它们的进攻招式一无所知。
在他思考的顷刻间，面前的黑网又开始膨胀，从中心抽出一个漩涡，像是横过来的龙卷风。顶端渐渐翻腾出一把类似长剑的利器。朝着他们甩刺过来。
摩西带着风乾绕过它的攻击。身后密密麻麻的恶灵军团随之而来。腹背受敌，摩西只能带着风乾加快飞行的速度，以求脱身。
岩洞距离他们的客栈不远，摩西在原有的法阵上添加了第二个防护层。他进入洞内，火光随着他的移动照亮了整个岩壁。摩西才发现风乾的左肩被贯穿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
一夜之间，荒城里只有他们两个活口……
北樾王宫在失去了六位隐卫之后，显得异常安静。那道黑影快速的穿过一道道严密的机关，拐进漆黑的通道里。
低沉的声音从通道尽头响起，穿过漆黑狭窄的甬道，飘进那个黑影的耳朵里。
“你受伤了？”
那黑影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跪在地上。
“伤你的是神族人？”
“是的，他们比我想象中更加强大！”
“这么说，你没拿到穆山心脏？”
“……”那道黑影低着头沉默，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将她刺穿。
“既然如此，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
他躺在冰凉的地上，漆黑的岩洞里渐渐明亮起来。火光包围着他，感到温暖的风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算不上光滑的石壁上反照出明晃晃的火光，和摩西坚毅的侧脸。
风乾动了动喉管，他发出一声干燥的呜咽，他想坐起来，动了动肩膀又被摩西按回去。他说：“别动！”
风乾平躺在冰冷的地上，肩膀上的痛楚未消去半分，他有气无力地对摩西说：“我早就说过了，带着我，只会是累赘。”
“带着你，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总好过我一个人。”摩西静静地坐在一旁，火光照耀着他的脸颊。风乾转过去看他，那个男人的脸上虽有忧虑，更多的却是沉稳。风乾笑了，摩西经过三万年前乱战的洗礼，早已处变不惊。自己虽然在魔林游走了三万年，却还及不上摩西的沉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