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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尸脓

一阵剧烈的痛楚钻入她的脑中,几乎要使她再次昏迷。

再然后,是浑身上下传来的异样感觉——并非痛苦,只是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消失了一样,身体里的某个部分空空荡荡,让她感到微妙的违和。

“白桦?”

一个模糊的声音传过来,她无法分清这是谁的声音。甚至于脑中的剧痛让她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

“她醒了。”那个声音向一些模糊的影子宣告道。

“唔……”她脑中的痛苦依旧没有褪去,反而越来越强了。她尝试着挪动自己,但却感到自己的大脑仿佛要从七窍中流出一般。眼前的景物隐隐的发红,像是蒙上了一层血红的影子。

“我系好了。”那个声音的主人好像是在向某人示意——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腰部被提了起来,离开背后冰冷的地面向上腾起。

“那是什么东西?”另外一个声音惊叫道。

她挣扎着睁开眼,看见夜空中有一道长长的火光划了过去。就像是一道裂缝或者是即将开启的眼睛,随后又逐渐淡去消失不见——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见到了流星。

“希望莱特的母亲好起来。”她颤抖着控制自己的双手十指相扣,虔诚的祈祷道:“这样我们就可以早些一起去国外旅行。”

她并不知道这个愿望是从哪里来的——她甚至不知道这是个愿望,但那道火光从天空划过时,这个念头却固执的从她内心的角落如同本能般跳了出来。

“村庄!”最开始的声音惊叫道:“那个东西是从村庄那边飞出来的!”

“说什么呢……”她迷迷糊糊地想道:“流星怎么会从村庄里飞起来呢?”

随后她便想起了过世已久的奶奶告诉她的——不知为何,以前记不起来的东西此时显得格外清晰。但最近的事情却像是隔着一层模糊的雾气般看不清楚。——人死后,会成为星星。

“村里没事吧?”另外一个声音显得非常紧张:“我们去看看。”

“那火光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冷冷的声音虚弱地说道:“那东西拥有很强的魔力,进村以后不要耽搁,立刻用传送石回去。”

“你的意思是村子里已经出事了吗?”刚开始的声音问道:“你看的出来发生了什么吗?”

声音开始清晰起来了,她已经想起了每个声音的名字。

“不一定出事了。”狄伦的声音波澜不惊:“但出了事的话我们绝对惹不起。”

“那股魔力到底强大到了什么程度?”最开始的声音——也就是莱特问道。

“即使进村后看到横尸遍野也不足为奇。”狄伦仿佛摇了摇头——但白桦的视觉依旧保持着那种紊乱的状态,眼前红一片黑一片的,连众人的脸都无法看清,只看见几个扭曲的影子:“一般的巫师也不会时常散发出这么强的魔力,只有使用完大规模高阶魔法才会这样。”

“所以说村里已经出事了吗?”

“是的。”

“阿比盖尔,辛苦了。”莱特说道:“接下来我来背白桦就好。”

她这才发现自己此时似乎正被人背着——她身下的人似乎微微地点了点头,把她轻柔的放在了一大块质地像是铁一样的东西上面。

“希望我的铠甲不会很硌。”莱特更像是自语般的说道:“但我们没时间等了,我一定要在天亮之前拿到报酬去医院付钱!”

接下来是一路的颠坡,在莱特的背上,她逐渐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以及刚才自己许愿的原因。

“但是……我是谁?”她在仿佛头骨即将被什么东西突破的痛楚中思考着——无奈这种痛苦像是一面墙壁般阻止她去回忆,无论她如何去撞击,也只能被轻松的震开。

“那是什么?”

她吃力地睁开眼睛,却只看见那被染作红色的天空,以及在那之下奔腾吞噬着那个宁静村庄的火之海洋。如妖魔般腾起的浓烟代替了袅袅的炊烟,金色的麦田上火星漫天飞扬,烈焰毫不留情面地摧毁了村民们辛辛苦苦了快一年的成果。

火焰中隐约可以看见一些模糊的人影在火焰中挣扎,最后化作再也燃烧不起来的、仅仅只是带着丝丝灼烫火星的白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人肉烧焦的味道与麦粒燃烧后散发出的淡淡清香。

“村庄里还有人!”莱特喊道:“我们得去……”

“不要管。”狄伦冷酷地打断了莱特的话:“我们没时间了,就算是为了你的母亲,我们也得尽快离开。”

“但至少要把见到的人……”

“没时间了!!”狄伦突然增大的音量将莱特吓得浑身一颤——但这位灵魂受创的巫师随即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恢复了自己适才的微弱音量:“这火很奇怪……你自己看那边。”

莱特顺着狄伦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像是火柱般燃烧着的人跳进了村里的鱼塘——但是那诡异的火焰并未熄灭,他便在水中挣扎着化作焦炭。众人看着他的痛苦表情在透明的火焰中逐渐融化扭曲,最后蜷缩成一副看不出原本面目的可怖模样。就这样沉入水中继续燃烧,他们甚至能在水面看见下方熊熊的火光。

“这火直至完全毁灭之前都不会熄灭,否则人又怎可能化作白灰?”狄伦摇着头说道:“你过去也只是为这火焰提供燃料,连临终关怀都做不到。”

“该死……”莱特咬牙道。

“那边有个人没烧起来。”艾达突然说道——她指着的是火场的最中央,几乎是最不可能有活人的地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别管他了。”狄伦嘶哑着重复道:“快走!”

“不行。”莱特放下了白桦便冲了出去:“要走也要先把他救出来!”

“这个正义的白痴……”狄伦低声咒骂道,但他也没有去试着拦——或许是知道自己这个情况根本没可能拦下一个圣骑士。

“嗯?”艾达有些惊奇地揉了揉眼睛:“我刚才好像看见那个人穿过了火焰……”

“我也看见了。”狄伦的脸阴沉了下来:“这家伙有点诡异,他不只是没有烧起来,他好像根本烧不起来。”

白桦睁开了眼睛——她的视觉终于恢复了,至少那一层血红色的重影已经消失了。——她扶着自己依旧剧痛不已的额头坐了起来,看向莱特的方向。

远方,燃烧的村庄里有一个农夫装束的人垂头丧气地走着——他的头低着,如若无物般踏入火焰,然后反物理般的毫发无损的走了出来。莱特背对着众人,似乎也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缓步从烈焰中走向自己。

这个人的肩膀不自然地缩着,手臂像是断掉了一般随他的步子摇摆。然后,在距离莱特大约十米的地方突然抬起了头——

“真是如同恶鬼一般的面容。”

白桦还是有些神志不清,她感到这一切仿佛并非真实——那燃烧的村庄,那恶鬼般的男人,似乎都只是在她的梦中肆虐的虚幻存在。

那个男人歪着头,面部的皮肤不断的鼓动着,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皮肤下面不安地涌动着。紧接着,他的口鼻中流出了一种像是石油般浓稠且映照着火光的纯黑液体,他的头颅逐渐失去形状,浑身上下异样的膨胀起来——

几秒后,他的上半身便彻底失去了人类的形状——他变成了一个浑身上下闪烁着黑色光泽的、宛若巨大脓包般的东西。一副巨鳄般扁平的颚从中挣扎着生长出来,黑色的液体随之落在地上,如同凝胶般在地面上摊开来。在那上下颚之间,一只与人类有七分相像的爪子摇晃着。仿佛绝望之人,要去徒劳地抓住些什么。

莱特仰望着它,忘记逃跑般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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