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潮看着面前眼神炯然苗嘉颜, 怀疑是不是让人给调包了。
不说在一起这将近五年时间，就连前面初中那些都算上，陈潮也来没见过现在这样苗嘉颜。明显带着脾气, 说话劲劲儿，虽然没那么凶看着也挺有气势。
“生气了？”陈潮问。
苗嘉颜嘴唇动了动，到底也没说那声“没有”。
“气什么？”陈潮又问。
苗嘉颜脸还在陈潮里捏着，想把脸扭开也转不动。陈潮上用了点劲儿，捏着苗嘉颜下巴。苗嘉颜抬起去推腕, 陈潮惊讶得一时间没管理好表情, 眉毛都扬了起来。
苗嘉颜虽然推了也没太用, 却还是把陈潮给碰开了。把脸转了过去，不让陈潮看磕坏这边。磕青地方又滑稽又丑。
陈潮声地转身坐到床边去，看了会儿机。
苗嘉颜也跟了过去，没坐床上，坐在桌子旁椅子上, 胳膊搭着椅背, 坐在陈潮斜对面。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直到陈潮把机往 旁边一扔, 抬头。
苗嘉颜正侧头看着, 和陈潮对视上也没错开。
“生气你就说，偷着瞪我有什么用。”陈潮说。
“没偷着。”苗嘉颜看着说。
“行，明着瞪, ”陈潮问，“瞪我干什么？”
苗嘉颜那点劲儿坐了这么半天快坐没了，这会儿蔫唧唧，也不吭声了。
敲门声响，陈潮站起来去开门, 跟苗嘉颜说：“热就把外套脱了。”
苗嘉颜趴在那儿没回应。
门口是章凯在敲门，陈潮问：“干什么？”
“方便我进吗？”章凯探头进来，没敢乱看，“嫂子来没？”
陈潮拉开门示意进来：“方便。正好我解释不清刚才让谁滚。”
苗嘉颜一下子坐直了，不好意地跟章凯打了下招呼。
章凯反应极快，马上说：“让我滚让我滚，潮哥最烦我。”
“我刚才睡迷迷糊糊接电话，忘了说错话没，”章凯冲苗嘉颜说，“我要睡得说胡话了嫂子别跟我计较！”
章凯本意是怕自己没睡醒说话不注意，平时说话不讲究惯了，万一带什么脏字儿了显得不尊重。这会儿意过来说这个，怎么看都有那么点儿欲盖弥彰意味。
苗嘉颜眨眨眼，看了眼陈潮，不确定地问：“有什么……不说吗？”
陈潮用膝盖踢踢章凯，说：“滚吧，别在这儿坑我。”
“不是那意！”章凯边往开门边说，“别误会别误会！”
说完冲陈潮眨眨眼睛开门跑了。
章凯来这一趟不知道是干什么来了，好像就为了凑个热闹，给陈潮添个乱。走了之后苗嘉颜瞪着圆溜溜眼睛看着，陈潮哭笑不得，伸捂了下眼睛，说：“别瞪了。”
苗嘉颜在心里眨眼睛，长长睫毛在陈潮掌心上往下轻轻一扫。陈潮拿开，在头顶蹭蹭心，问：“我要真让你抓住点儿什么，你打算怎么办啊？”
苗嘉颜不太接受这个假设，眉心小小地拧了个结，答不上来。
“会发火吗？”陈潮低头问，“还是就那么认了？”
苗嘉颜眉心小结拧得更深了，盯着陈潮眼睛慢慢就红了起来。问题没答上来，伸轻轻地推了陈潮一下。
陈潮肚子上有腹肌，正常这么推应该绷一下，然而没有，苗嘉颜推到是软软肚子。苗嘉颜眼睛更红了，仰着头说：“……我不喜欢这个问题。”
陈潮在脑门儿上弹了下：“到时候你就这么哭着说你不喜欢啊？”
苗嘉颜声音里都带了颤，不知道是要哭还是气：“不想说这个。”
“真要哭啊？”陈潮俯下身，跟苗嘉颜平视，往睫毛上吹了口气，“哭个我看看？”
这就是明着气人了。苗嘉颜本来就是带着气来，刚才自己在那儿安静坐了会儿，已经有点要消了意，结果陈潮在这儿假设来假设去，把人问得很难受。
苗嘉颜别开脸，下巴颏儿绷出圆溜溜形状，上面还有不明显小坑，像个委屈得马上要哭小朋友。
都这样了陈潮还继续说：“到时候你在我面前哭就不管用了。”
专注地看着苗嘉颜眼睛，语速慢慢：“那时候我事儿就真跟你没关系了，你事儿也不用告诉我，我去哪儿、回不回来，你都不用觉得有压。”
陈潮平静地说：“你不用再每天叫我起床，和我说那些你不想说话，也用不着再……瞒着我。”
话音停顿了一秒，因为说到那儿时候苗嘉颜一大滴眼泪在眼睛里没兜住，一下子落了下来。
这一滴像是个开始，之后接连三不停落下来。抬用背擦了擦下巴，胸腔一下下快速起伏着。
陈潮本来还要再说话，到这儿也说不下去了。
苗嘉颜转过来，眼睛是真含了水，绷着下巴问陈潮：“你为什么一直气我？”
陈潮反问：“我怎么气你了？”
苗嘉颜又推了肩膀一下，这次比刚才用劲儿多了，陈潮被推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故意说这些……”苗嘉颜眼泪砸在地板上，小小一声，瞪着陈潮，眼神里带着控诉意味，“你明知道说这些我会很疼……你偏一直说。”
苗嘉颜抬起袖子蹭了把眼睛，哭擦眼睛总是很用，小就这样。
陈潮眼看着袖子在眼睛旁磕坏那处狠狠擦过去，想拦没拦住。苗嘉颜不知道疼一样还要再蹭，陈潮攥住腕没让动。一心疼心想去妈吧，我们小孩儿本来就这样，不改了，哄哄得了。
苗嘉颜被陈潮刚才几句话给逼，所有情绪都拱了上来。刚才陈潮说那些就算只是假设着想想，都让苗嘉颜直接崩了。
“我犯什么错误了你要这么说，”苗嘉颜被陈潮攥着一边腕，又用另一只去擦下巴，“我怎么了？”
“你没怎么。”陈潮过来想要抱。
苗嘉颜站了起来，没让陈潮抱，显然鼓起来劲儿都还在：“你让我想，我快一夜没睡一直在想……”
用抽了口气，继续说：“我想完你听吗？我到处都找不到你，陈奶奶说你走了。”
苗嘉颜到现在想起那一天都觉得心脏像空了个大洞，边不停掉着眼泪边说：“那天我快把我自己也丢了，你为什么直接走了？”
这样苗嘉颜是陌生，在十几年人生里，连自己都没见过这样自己。
现在苗嘉颜已经被陈潮几句话卷进了情绪漩涡里，失去陈潮恐惧挟裹着，所有想法和一直以来憋在心里话都瞬间有了出口。
“我别害怕，别别害怕……”搭在椅背上，发着抖，“你为什么那么说我啊？我哪有不让你碰我事呢……你每天……每天都跟我一起在医院陪奶奶，床那么挤，你天天都……睡不好，我说过一次让你走……走吗？”
“我不和你说很多事，因为我想让你……和我说话时候……轻松，我怕你累，我们这几年不就是比……比别人异地恋感情都好吗？”
说话时夹杂着控制不住抽气，话说得断断续续：“我做错了你以说我……批评我……为什么把我丢下了？”
苗嘉颜是真难过，越说心口越疼。没人看着这样还不心疼，陈潮又过来抱，说：“老婆不哭了，没丢下你，我错了。”
苗嘉颜往后退不让抱，后面是桌子了，直接坐到桌子上去，往后挪挪，看着陈潮继续说：“我确实很……很怕你为了我回来……你就应该站得高高，像灯一样，像月亮一样。”
紧紧地攥着桌沿，咳了两声继续说：“我听见你和寻哥说推了个实习，我心都碎了。”
整张脸都狼狈极了，眼泪像失控了一样：“我知道你想去，凭什么要因为我……推了啊？实习推掉了，后面工也不签了……我凭什么啊？”
苗嘉颜向后缩着，质问道：“因为我胆小……窝囊……我就要把你弄丢了吗？”
“没丢，不会丢，我一直在。”陈潮拉开椅子，过来站在苗嘉颜身前，亲在乱七八糟脸上，“不哭了老婆。”
苗嘉颜没再躲，再躲也没地方了。在陈潮怀里不停抽气，哭起来来没有呜呜咽咽动静，只会声流泪和不断抽气。
今天哭得让陈潮想起来小时候那次，那天苗嘉颜被爸摁着剪了头发。
“深呼吸，”陈潮一边拍背给顺气，和说，“等会儿哭难受了，慢慢吸气，别着急。”
苗嘉颜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虽然都在中途抽了两下，也还是随着陈潮节奏在调整自己。
“你说不完全对，但我方式肯定错了。”陈潮一下下拍着背，“委屈了是不？”
苗嘉颜过会儿问：“哪里不对？”
“等你不哭了我再和你说。”陈潮温柔地吻吻头发，“再给我们哭坏了。”
苗嘉颜今天眼泪纯粹是被陈潮给激出来，陈潮刚开始就是想借着苗嘉颜气鼓鼓劲儿把脾气给激上来，没想到苗嘉颜反应那么大，给激得收不住了。
陈潮自己闯祸只自己收拾，谁心疼谁知道。苗嘉颜在怀里哭得哆哆嗦嗦，陈潮时不时轻声说两句话，还抽纸给擦鼻涕擦眼泪。
苗嘉颜毕竟本性不爱发脾气，今天是逼得没办法了，这会儿平静了半天，脾气消了下去，想想刚才又有点儿讪讪，坐在那儿看起来有些委顿。
陈潮没穿上衣，一直光着上身来着，苗嘉颜没衣服抓，只软软地抓着裤腰。
陈潮握着一只让松开，反把那只放自己后腰上，说：“抱抱我吧？”
苗嘉颜顺势两只都抱着腰，心里都是汗，往陈潮裤子上蹭了蹭。
陈潮笑了声，低头亲亲脑门儿，舒了口气说：“这是真闯祸了，吓我一头汗。”
苗嘉颜不说话了，头顶着陈潮锁骨，觉得很累。
“我都不知道我们苗儿还会发脾气，”陈潮笑了下说，“也挺凶呢。”
苗嘉颜顶着，咕哝了声：“我也不知道……”
这是又回归小花苗本体了，陈潮把抱下来，带着去洗间洗了把脸。
苗嘉颜头发也弄得乱七八糟，陈潮直接拿苗嘉颜腕上小皮筋给绑上了。陈潮很喜欢玩老婆长头发，这么些年了，绑头发绑得很不错，给高高绑了个揪。
苗嘉颜脸洗干净后眼睛和鼻子还红，陈潮把外套脱了，里面衣服刚才出汗出得潮乎乎。陈潮问：“脱了？”
苗嘉颜不习惯光着，摇了摇头。
“睡会儿？”陈潮又问。
苗嘉颜还是摇头，问：“你有事要做吗……潮哥？你以去。”
“没有，陪你睡觉？”陈潮让侧过脸，又看了看磕坏那处。
苗嘉颜尽管现在很累，却并不睡着，被陈潮抱着很舒服，想闭眼睛。
陈潮让躺着，侧躺着抱，和说话。
“刚才你说你胆小，窝囊，”陈潮说，“我不同意。”
低头在苗嘉颜鼻尖顶顶，说：“你非常勇敢。我生气不是因为你胆小。”
苗嘉颜抬头看。
“我们比别人异地恋感情好，”陈潮说到这个甚至有点不知道该何表情，“那是因为本来就感情好，这跟你说不说，我轻不轻松没太大关系。你就是什么都说，在我累时候不让我睡拖着我抱怨半宿，也不会影响感情。”
“会。”苗嘉颜坚持说，“会被消耗。”
“你怎么知道，”陈潮奈地说，“你都没试过，在这儿一本正经。”
苗嘉颜摇头：“我不试。”
“所以你觉得感情好，”陈潮挑眉问，“都是靠你瞒我瞒出来？”
苗嘉颜不吭声了。
“别扯了。”陈潮笑了声说。
陈潮本来下午五点飞机，刚才苗嘉颜安静坐着时候给退了。这会儿苗嘉颜在怀里眼睛睁一下闭一下地迷糊着，陈潮想哄睡会儿，苗嘉颜又睡不着。
“你真打算不回去了吗，潮哥？”苗嘉颜轻声问，“这儿直接走？”
“啊，”陈潮故意不在乎地说，“回去多折腾。”
苗嘉颜把头一埋，说了声“嗯”。
陈潮声地笑了下，问：“听见我推个实习，觉得自己拖着我了？天天心里压个事儿吧？”
这是苗嘉颜最在意，声音很低地说：“不是因为我你不会回来。”
“晚一学期事儿。”陈潮所谓地说，“也不是就那一个推了没有了。”
苗嘉颜又看向，陈潮和对视着，突然拽拽地笑了下，凑近了在耳边说了句：“你老公offer有是。”
苗嘉颜眨眨眼，陈潮说：“操那些没用心。”
实苗嘉颜知道并不像陈潮表现出来这么没关系，这一瞬间还是突然觉得安稳。在陈潮这儿好像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慌，都解决，都不放在眼里。
而且说那句话时候帅得人发晕。
苗嘉颜看着，觉得眼睛里有浩瀚星河。
苗嘉颜睡醒了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本来打给爷爷，没想到是奶奶接。
奶奶在电话里听起来精神很好，还和对话。
苗嘉颜问她今天怎么样，她说“很好，很好”。
这是奶奶这次发病以后苗嘉颜第一次离开她，心里很挂念，不过听着奶奶在电话里声音安心了不少。
打电话是陈潮站身后给绑头发，脖子处落了一绺头发，苗嘉颜拎起来递给。
章凯天上人房间凑了个热闹，下午又吵着要一起吃饭。
陈潮看好几天已经看够了，并不想搭理。
然而章凯直接来房间抓们，在门口敲个没完。
章凯那小跟班儿肯定得跟着，昨晚刚说完想见苗嘉颜，今天就见着了。
尽管苗嘉颜现在半边脸有伤，这并不对颜值造成太大影响，往那儿一坐又直又挺，肩膀和脖子十足漂亮，气质很不一样。
“小哥哥你怎么那么美啊，”小弟快流口水了，“我拍你吗？”
苗嘉颜有点吃不消这种说直男不直男坦荡荡热情，而且这个“拍你”说得过于含糊了点儿。
“你想拍什么啊？”苗嘉颜防备地问了句。
“就拍张照！”用机比了比，“就现在这样，我拍个照发朋友圈！”
“那以，”苗嘉颜笑了，“我以为你要怎么拍呢。拍照以，合照也行。”
小弟嗷嗷地就过来了，这么那么地拍个没完，陈潮本来跟章凯说话，过会儿一回头还在拍，拎着裤腰给拖走了：“再拍给钱。”
“我给！”小弟马上说，“实我也是个小富代来着，小哥哥你要不考虑考虑我。”
“你滚，个臭直男装什么装。”章凯看不下去了，嫌丢人，把往椅子上一按，“富代一会儿去把单买了。”
“我现在不分男了，”小弟说，“我是美性恋。”
实尽管到了现在，苗嘉颜也并不算是传统意上“美”。顶多就是干净，清秀。
奇妙是，看着就会觉得很招看。长头发在身上毫不违和，不会觉得别扭，像是本来就该这样。整个人会让人觉得舒服，有种莫名温润治愈感。
陈潮喝了点酒，只有一点，完全不会醉。
在两人推开房间门进去时候，气息却像是喝醉了一样。
眼神里有一种非醉态迷蒙，叼着苗嘉颜耳垂，暖暖气息喷在苗嘉颜耳后。
“小哥哥看看我吗？我也是个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