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小叔天天找我爸干什么？”暖日将书扣在桌子上, 抬头看了一眼正坐在小沙发上织毛衣的卫妈。因为今年春节就在一月份, 因此暖日学校寒假放的也早，刚过完元旦便进行了期末考试，可她放假在家的这一个星期, 卫爸天天晚上被卫奶奶和卫小叔打着各种名目找去家里，一唠就是几个小时, 回家之后也总是皱着眉头，卫妈和暖日问了几次也是吱吱呜呜的不肯说。
“你爸就说是商量你小婶工作的事儿。”卫妈叹气, “你说田思云当不成处长了找你爸有啥用啊？”
“已经选举完了？”暖日又问。
卫妈点点头, “12月月底时选举的，你小婶票数是几个处长中最少的，好几个车间主任的得票数都比她多……”卫妈说罢又叹了一口气“我虽然烦你小婶, 可也没想过让她下岗呀……”
暖日轻笑：“谁说她要下岗了, 不就是改选么？她要是有那个实力，自然可以继续连任, 既然没选上, 就代表她能力不足……再说，就算当不上处长，不是还有别的岗位么？哪里就到了下岗的地步了？”
“……你小婶那性子难不成还能去当工人呀？”卫妈白了女儿一眼，“处长下边是有好几个文职人员，可如今每个岗位都有了安排, 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不是说他们三车间主任顶了她的处长位置了么？那让小婶去三车间不久得了？”暖日随口说道。
“你当那工厂是你家后花园呀，像怎么安排怎么安排？听你小叔小婶说，三车间主任的继任人员好几个人排着呢, 根本轮不到你小婶！再说，那个车间是搞新技术研发和实验的，你小婶啥都不明白，哪个领导能放心呀。”卫妈撇撇嘴，“我从前还以为你小婶多有能耐呢，结果改选叫人刷下来不说，还连个后路都没有！”
其实卫妈还真有些误会了卫小婶，田思云本人其实还是很有才华的，虽说缺乏管理经验，这几年也没给他们厂做什么贡献，让厂长和其他领导都有些失望，可她会说话，尤其喜欢往领导身边凑近乎，因此和上司的关系很不错。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就算她没法子连任处长，凭着多年积攒下来的人脉关系，捞个普通的文职人员还是没问题的。可偏偏她当处长时只顾着巴结领导，忽视了同事之间的相处。如果她还是处长，自然没什么，可现在她落魄了，哪个部门愿意要一个原来的领导来自己这当办事员呀？
更何况，因为原来他们厂三个处长公用一台小轿车，可结果那车却被卫小婶独吞了，当时另两个处长看她正风光，不方便将这事拿出来说道，可现在谁还顾及她？一个个巴不得她赶紧滚蛋，哪里会给她留面子。
当卫小婶求到了厂长处，说愿意去某某处做个小职员时，那处长当时就翻脸了，直说用不起她这么大牌的小兵儿，宓梦佬n袈惩ê欤挡怀龌袄础t谀橇礁龃tに朴腥粑薜男桶凳鞠拢尤幻挥胁棵旁敢饨邮账暇梗膊辉敢馕艘桓鲂≈霸比サ米锪硗饬礁龈刹俊9种还治佬n舻靡馐钡笔碧瘢贾孪衷诼淦橇司尤幻挥幸桓鋈嗽敢饫端话选
卫小婶觉得就算自己死乞白赖的留在本厂，也没什么发展前途了，难不成她一个大学生还去当工人不成？更何况，她原来还是个处长，如今混到这个地步也没脸见人呀。可要是真这么走了，那和下岗又有什么分别，因此，思来想去，觉得若能做回老本行，去学校当老师想必也不错……现在教师这和行业正吃香，社会地位和收入都不错，比她在工厂做个小文员强多了……
可现在想当老师可不想过去那么容易，当初卫小婶是国家分配去的，根本没用自己操心。可如今大学生都得自己找工作，那学校自然也不是她想进就能进的。
所幸卫国华在政府工作，卫如眉的丈夫也是老师，倒是能帮着她跑跑事儿，可现在当老师都要经过考试，卫小婶如今都快四十了，也没那个心思再重新做回学生，只想着直接上班。这就有难度了……
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去私立中学吧，可好的私立学校看不上她，毕竟卫小婶已经多年没有从事过教师这个行业了，就算以前评过先进，那也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如今教育事业发展的快，那考试大纲和教材都换了好几批了，她一个在工厂混了近十年的人还真是很难取得人家的信任。
可差一点的学校卫小婶也看不上，她已经降低标准从公立中学来到私立学校了，怎么着也得挑个好的吧？
于是这事儿又卡住了……
“已经都这样了，居然还挑三拣四的。”暖日冷笑，“她怎么不想想她现在的情况到底适不适合拿乔？那个学校是不好，可她完全可以在那里先锻炼一段时间，了解现在的教育情况和书本大纲，积累点经验再做打算。她想一步到位，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便宜事儿？”
卫妈听了这话也很无奈，“可她和你小叔不这么想呀……”
“那她想怎么样？工厂呆不下去了，差一点的私立学校又不想去，难不成要找我爸借钱自己开个学校？”暖日嘲讽的说道，却不想一语中的！
当晚，听了卫爸的描述，卫妈和暖日呆呆的对视了一眼。
“……真要自己办学校？”卫妈吃惊的问道。
卫爸点点头，无奈的说道：“国华连着找了我好几天，东拉西扯的讲了半天如今的教育形式，今天我忍不住，直接问他要干嘛，这才给我吐了口，说想借钱让小云自己办个民营学校。”
暖日不可置信的眨眨眼，上辈子她小婶不当处长之后干什么来着？似乎是在私立中学当了半年老师，后来抱怨天天起早贪黑太辛苦，自己辞职了，之后卫小叔托人给弄进了开发区的一家企业做核算员，虽说挣得不太多，可工作轻松，倒也干了好几年，可如今怎么好端端的想起来开私立学校了？总不会是觉得这辈子有人能借她钱吧？
“他们两口子又有什么幺蛾子了？”卫妈拉下脸，不乐意的问道。她就知道，摊上老卫家这几个人，他们家三口就别想过消停儿日子！
“……说资金不够，想借点钱……”卫爸苦笑。
“借多少？”
“……先借五十万……”卫爸垂下眼皮，不敢看妻子和女儿。
“……你答应了？”卫妈看着卫爸心虚的样子，一股火涌到胸口，就等着卫爸点燃。
“我说回家商量商量……”卫爸看了看卫妈，讷讷说道。
“商量什么？有什么好商量的？你就应该一口拒绝！”卫妈叫道：“难不成你还真想接他们钱？借了你能要的回来？”
“国华磨了我好几天，我也不好意地直接拒绝……而且，他说学校要是办成了，算咱家一份儿……”卫爸说道，“我就是听了这话才有些犹豫的，如今开办私立学校也是一门不错的营生，咱家自己挣了钱不说，还能为教育事业做点贡献……”
“那我也不稀罕跟他们合伙！”卫妈气道，“到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
“好了，妈，别喊了！”暖日拉了一下卫妈的袖子，让她坐下，“你慢慢和我爸说。”
“怎么慢慢说呀，你看看你爸，面软心软的，什么都不好意思说。可当年咱们去你奶奶家借钱时是怎么被那家人侮辱的？”卫妈说着说着眼里也泛起了泪光，“当年你才五岁，就被你奶奶指着鼻子骂丧门星，我和你爸也被损的够呛，可你小叔他们呆着屋里连声都不吭，没一个人替咱们说一句好话……你奶因为啥骂咱们，还不是被卫国华两口子挑唆的？如今他们怎么好意思张得了这个口……前两年卫如汇要档口，如今卫国华又要借钱，这把咱家当成什么了？银行还是信用社？我们家就欠了他们的？”
“妈，快别哭了，有话好好说。”暖日从茶几上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卫妈差眼泪，“我爸不是还没答应呢么？”
“可你看他那副样子，不就是像答应么？”卫妈瞪了卫爸一眼。
“我也没说一定要答应，只不过像和你们研究研究，就算是拒绝，也得有个理由不是？如今谁都知道咱家手头有余钱，若是直接说不接，让外人知道了也准会说咱们的不是。而且，国华夫妻现在不过是有个想法，能不能成事还不一定呢，若是现在就拒绝，不是平白得罪人么？”
卫妈抹抹脸，恨恨的说道：“得罪他怎么了？一张口就是五十万，还是先借的，那后借的得多少？”
暖日沉思了一会儿，看着卫爸问道，“爸，小叔小婶是怎么想到要办学校的？小叔小婶不是那么冲动的人，若是没有把握，应该不会直接就借钱。”
“最近你小婶不是正要往私立学校调工作么？可能是研究的多了，便有心想自己当校长了。”卫爸顿了顿，又说：“你小婶说她正好有个朋友，目前正要开私立初中，像找人入伙，你小叔两口子觉得机会难得，若是学校能办起来，不仅你小婶的就业问题解决了，也能改善家里条件。”
“用咱家的钱改善他们的条件？亏他们说得出口！”卫妈冷哼。
“那办学手续都办完了？”暖日又问。
“似乎正办着呢。”卫爸答。
“那你让小婶再去问问，还差什么手续，若是这事儿压根儿就办不成，她借钱也没用不是？”
“暖暖，你说什么呢？难不成还真要借他们钱呀？”卫妈扯了女儿一下。在她看来，就是再有前景的营生，也不能跟田思云两口子合伙，他们两家要凑到一起了，挣不挣钱倒还好说，关键是她操不起那个心，不愿意跟着他们憋气！
卫爸听了暖日的话，反倒乐了，先赞了女儿一句，才道：”你是不是不相信你小婶他们能把学校办起来？”
暖日嘿嘿笑了两声，“倒不是我瞧不起小婶，只是这创办私立学校可不是有钱就行的，咱们先不提注册资金，只说他们有校舍么？又教学设施么？有师资力量么？最重要的是，他们能保证审批机关就一定同意么？她那个朋友若是那么有本事把学校办起来，估计到哪儿都能找到人投资，再说，银行是干什么的，不会贷款么？何苦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