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 卫国梁和董华最开始并没有想过朝卫爸卫妈借钱。虽然卫爸的生意越来越好, 可如今对于姊妹却稍显冷淡了一些，这些年先是卫奶奶，再是卫如汇, 后是卫国华，都没在他那里讨到便宜, 虽说这几个人本来心思也不太光明，被人拒绝也是应当的, 可到底卫爸卫妈的态度还是让其他亲戚心里打怵。
原本, 董华娘家富裕，多的没有，三万五万的还是能借来的。可偏偏不巧的是董华的侄子准备结婚, 家里也正在给他凑钱买房子, 就算大哥大嫂不介意，她也不好意思在张口管娘家爸妈借钱了, 因此便想着朝卫家亲戚张嘴试试。
因为拿不准卫爸卫妈的心思, 加上董华性子倔强又高傲，生怕去碰着软钉子，下不来台不说还影响本来还算融洽的亲戚关系，因此两口子商量一番后便决定先去找卫如眉试试，毕竟, 这些亲戚中除了卫国刚，也只有卫如眉家里富裕且容易说话。
“我如今家里也不宽裕，你们夫妻俩这一张口就是三万, 可不是为难我么？”卫如眉的眼睛闪了闪，抿抿嘴不乐意的说道，“买房是好事儿，可也没必要买那么大的呀，八十平，那可就是大套间了，你们不过生了个姑娘，买那么大的房子干什么？难不成还想招个上门女婿？要是没钱，就买个五六十平的凑合着住，咱们享受生活也得考虑自家的实际情况对不对？你今儿管我借钱交首付，明儿是不是也要借钱装修了？”她怎么都没想到，二弟夫妻居然会想到管她借钱……想到刚刚离开的大姐，一股怒气梗在胸口怎么都散不去，语气也越发生硬起来，怎么人人都认为她有钱呢？
“……三姐你说什么呢？我和董华不过就是那么一提，你现在要是手头紧，那就算了……”卫国梁涨红了脸尴尬的说道。这些年他一向和妻子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从没低声下气的求过人，没想到头一次张口，就被自己姐姐摆了脸子。
“我不是现在手头紧，我是根本就没钱！”卫如眉皱起眉头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不知道你和我大姐都是怎么认为我有钱的？我就是一个普通工人，如今又下岗在家没有收入。书平虽说提了主任，可也不过是月月拿那点死工资，能有多少钱？是，我公公婆婆留了点遗产，可我自己还有儿子要养活呢，不能总贴补娘家啊？”
听了卫如眉的话，卫国梁和董华都面色铁青，感情他们夫妻今儿是撞到枪口上了，这卫如眉是把对卫如汇的怨气全撒到他们身上了……
“三姐你这话说得可不中听了，我和国梁什么时候用你贴补了？”董华冷声说道，“今儿也不过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而且，我们是借钱，不是来找你讨饭。你手里不宽裕，就直接说，我们还能打劫不成？何必给我们脸子瞧？我们又不是你的撒气包！”
卫如眉脸上一僵，似乎也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赔笑道：“董华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我这是气糊涂了……大姐刚才才走……”
今儿一大早，卫如汇就到她家磨磨叨叨的说自己如何如何困难，新房下来两三个月了居然还空着呢……总而言之，就是要借钱装修房子。卫如眉心里清楚的很，卫如汇嘴上说借，可这钱给了她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要是过去，大姐这样低声下气的来求，她早就心软了。毕竟卫如汇从小跟她好，两家素来走的近，即便这个姐姐十分不争气，她也不忍心看她过苦日子，何况这装修房子还是个大事儿，她哪里能不惦记。
可如今却有些不一样了，她去年年底时下岗了，没工作了，每个月单是自己缴纳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就得几百块，儿子又正在读初三，从今年开始一直在请家庭教师补习，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她每天都要照顾忙碌的丈夫和即将中考的儿子，也没时间出去打工挣钱，这家里总收入明显就比过去降低了一个档次。
而大姐卫如汇却一点都不知道体谅她的不易，隔三岔五的还要过来打秋风，今儿没钱吃鸡，明儿没钱买油，百八十的她也不愿意过多计较，能帮就帮了……
可今天居然又跑来和她说借两万块装修，她当时就气儿不打一处来。感情这是黑上她了！就算是亲姐姐也不带这样的！她本就因为儿子中考的事儿着急上火，结果兄弟姐妹还来给她添堵，这气儿更是不顺……
不就是欺负她心肠软，看不得姐姐吃苦么？不就是欺负向书平好性子，疼爱她这个妻子不忍心拒绝她的要求么？
“……三姐，我知道这些年你帮了大姐不少，可她跟我是两个人两回事儿，你不能安到一起啊……你有话不跟大姐讲清楚，反倒就迁怒我跟董华……”卫国梁低声说道。自家三姐时常贴补大姐卫如汇的事儿是卫家人人皆知的。可那是卫如眉自己个乐意的，别人又没拿刀架她脖子上逼她救济大姐，就算如今后悔付出的多了，可也别拿他们撒气啊……
“就是，这几年不仅我和国梁，便是大哥大嫂都劝过你，就算是帮助大姐，也要先顾及自己的家庭。也就是三姐夫对你好，不忍心看你难过，换了别的男人早就不干了，因此你凡事也该多考虑一下他的心情……咱们跟你说掏心窝子的话，你却认为我们小气抠门不心疼亲姐姐，压根儿不往心里去……我们也只当你家里有的是钱，不在乎那三万五万的。所以现在家里买房急用钱，便想着三姐一向仗义，手头又宽裕，若是方便就先借我们一些，等我们以后卖了旧房子自然会及时把钱还上，可没想到三姐原来一直在打肿脸充胖子，这可是我们的错了，放心，如今知道三姐家里困难，再不会来借钱了！”董华拎起手提包，拉着卫国梁起身便走。
刚下到楼梯口，董华的眼里就闪了泪光，“去年小云要办学校，你三姐立马就说能借她五万，轮到咱们却要受这份儿冤枉气……”
“……她估计也是刚才被我大姐气着的……”卫国梁安慰道，掏出手帕给妻子擦眼泪。
“我才不信呢，她都贴补了你大姐将近二十年了，怎么就今儿个生气了？”董华哽咽的反驳。
“她如今不是下岗了么？”卫国梁敷衍道，说出的理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你就自己骗自己吧。”董华冷笑，“她下岗是真的，生活受到了一定影响也是自然的，可因为这个就说自己困难我却说什么都不信的！不说这些年三姐夫在外边给学生补课挣的钱，只说她家公公婆婆留下的遗产他们两口子分到手的就有四五十万。”
“那她不愿意借又有什么办法……”卫国梁叹道，“在我三姐心中，只有大姐和国华是亲姐弟……我和大哥二姐都是可有可无的……”
“……她不愿意借咱们钱我不怪她，可她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来打发我们，这和你妈当初骂骂咧咧的阻止你大哥借钱有什么区别？”董华气道，她们夫妻一向不爱掺和卫家的琐碎家事，因此也不怪别人对他们冷淡。卫如眉喜欢救济卫如汇三口，乐意时常借钱给卫国华一家，这是人家亲戚关系处的好，感情深，她不介意，可万不该这么那话挤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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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二婶那个性子全家谁不晓得？最是要面子的，被卫如眉那么挤兑一通，心里憋着一股儿气儿，那房子还非买不可了。”卫妈微微一笑，“她本来是不好意思再提借钱的，可刚好我今儿和你姥姥在路上碰见她了，便拉她来了咱家，后来把你二叔也叫过来了。”
颜姥姥家回迁的新房还在新港区原址，不仅距离卫奶奶和卫国梁的老宅很近，便是离卫如汇的新房也是不远的，因此今儿卫妈领着颜姥姥刚看完房子，便看到董华从街口的一家房产中介所出来，一打听才知道居然是来登记卖房的。卫妈看出董华是遇到了困难，便拉着聊了起来，董华被卫妈问了两句，忍不住便把对卫如眉的怨气发泄了出来……
卫妈听了董华的哭诉，心里也是生气。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卫家唯一对她伸出援手的就是这个妯娌，她给的那两千块钱虽说不够买房，但是这份心意卫妈却一直记着……
卫如眉或许真是在生卫如汇的气，可用那样的态度说怕，恐怕还是做样子的成分多，就是不想借钱，也怕他们再提借钱……
“那怎么突然想到买套一百三十平的房子了？”暖日疑惑的看着卫妈，他们家原本要买八十平的房子都要借钱交首付，如今这负担不是更重了？
卫妈听到女儿的疑问，抿嘴笑笑，“你还真当你二婶没钱啊？要不是刚好赶上舒宁高考，她要先把孩子学费和日常开销预备出来，如今压根儿就不用管别人借钱！”
董华在储蓄所工作多年，加上卫国梁单位效益一直很好，两口子日子虽说过的不如暖日家富裕，可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更何况董华娘家就她和哥哥两个孩子，父母都是离休干部，平时又常常贴补女儿家用，手里还真是存了一笔钱。
“你二婶自己在储蓄所工作，她亲哥哥也在银行，办房贷是极容易的，当时想买八十平的房子，主要就是想以后卖了旧房子手头还能有点余钱应付突发状况，如今我和你爸答应借钱，又不急着要她还，她索性就说多借五万，反正到时候卖了旧房子也还得起，就算是为了气气卫如眉，也要买个大点的房子……”
“没交定金么？”
“交了，不过他们又不是不买了，只不过换个更大一点的，开发商自然乐意。”卫妈想了想，又说，“其实，如今舒宁也大了，过几年结婚生子，买个大房子住着挺好，反正他们又不是还不起贷款……我还想着要不要给你预备一间呢……”
“给我买什么啊？”
“咱家信宜路那套房子年头太多了，望西街的屋子面积又小，都没法子给你做新房，自然要考虑再给你备一间房子将来结婚。”去年暖日家望西街的房子回迁，卫妈简单装修之后就租了出去，一个月也有六百多块的收入。
“妈，等我结婚还早呢！”暖日嗔道。
“早什么早，你如今都二十三了，我像你这个年纪都和你爸定亲了。”
“你们那是什么年代啊……现在都提倡晚婚晚育……”暖日瘪瘪嘴，“何况，真要结婚，景榕家自然会准备房子的。”
“你还好意思说，如今景榕他爸妈都另有子女，就算管他也是有限度的，如今房价这么贵，买一套过百平的商品房都得几十万，你说说他父母现在的另一半儿哪个能愿意给他出钱？”卫妈白了女儿一眼，“要不是相中那孩子的人品和上进心，我和你爸根本不会同意你和他交往！”
“……妈，现在说这个还早，你先别管了……”暖日顿了顿，又说，“不过房子倒是可以买一套，反正留着也是升值……”如果将来她真的和景榕结婚，婚房却真的是个问题，单凭他们自己，没个三五年，只怕连首付都凑不齐……
“……要是你大姑小姑知道你居然找了个没房没车的，嘴里准说不出好话……”卫妈低声嘟囔道。
“我的事儿跟她们有什么关系？”暖日不乐意的说道，她们管的也太宽了吧？
“怎么没关系？你大姑一心希望冰冰钓个金龟婿，你小姑也动不动就说冰冰生的好，将来准能嫁的不错。要是知道你居然找了个爹不疼娘不爱，连房子都没人给预备的男朋友，当面不说背后也准要讥笑……”卫妈咬牙，“不行，我还真得先把房子给你预备出来，以后景榕家要是给你们买房了，咱们这套就给你当陪嫁，要是他爸妈真狠心不管不顾，你们也能有个地方住，省的到时候匆匆忙忙的让你奶家人说嘴！”
“……他们要是想拿这事儿说三道四，你买了新房就能阻止的了？”暖日冷哼，“说不准还要说妈妈你想招个上门女婿呢！”
卫妈脸上一僵，想想大姑姐和小姑子的一贯作风，还真是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