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妈母女正在说笑之际, 一阵铃声响起, 卫妈顺手接起电话，不一会儿便敛了脸上的笑容。
“怎么了？”暖日问道。
卫妈叹口气，挂上电话, “我早就说，这亲戚啊, 离得越远处的越好，都凑一堆儿准没好事儿！”
原来, 颜家二舅家回迁的新房, 就在卫如汇家后楼。那天颜二舅妈孙静刚好和卫如汇碰上，两人聊了起来，说着说着就谈到了卫爸卫妈送给颜姥姥的那组沙发。
颜二舅家回迁时只是简单的修了下厨房和卫生间, 家里客厅和卧室用的也都是旧家具, 整体布局比起卫如汇家还要差上一些。
因此，每回想到马路东边颜姥姥家新装修的漂亮房子, 孙静心里就堵得慌。后来看到颜家大舅给买的38寸大彩电还有卫爸卫妈送的高档沙发, 脸上更是不好看。回家之后没少跟颜君戎抱怨，这都是兄弟，一块儿动迁，一块儿搬新房子，凭什么好东西都给老三家了？自家就回迁燎锅底时接了三千块钱, 额外额啥都没得着，孙静越说，心里越是不平衡。
后来碰见卫如汇, 便提出去她家看看新装修的房子，发现里面居然也是用的旧家具，便试探着问了两句，得知卫爸卫妈也是只送了两千块钱作为礼金，别的啥也没送，嘴上便忍不住挑拨了两句。
“我婆婆喜欢颜梦家那组沙发，这不回迁时你家国刚和颜梦特意给买了一组同样的作为贺礼……”孙静眯眯眼睛，朝卫如汇家的卧室望了一眼，笑道：“因为我穷，我们小姑子一贯瞧不上我，这回迁也只给拿了两千块钱作为礼金，可我瞧着怎么你家也没什么高档玩意啊？国刚除了礼金之外就没帮着置办点什么？”
卫如汇尴尬的笑笑。
“那张床是不是国刚送的？看起来可不如沙发值钱……”孙静抬手指指左边卫如汇卧室正中央摆着的一张新床，“瞅着不像红木的啊……听说颜梦送我婆婆那组沙发值一万多呢……”
卫如汇听到这脸色更是不好看，随口敷衍了两句便有些心不在焉，心里不停的想着颜梦家那组沙发的样式和价位。
孙静看出卫如汇心里的不自在，笑的更是热情，非要拉着她去看看自家婆婆新装修的房子，卫如汇装模作样的推脱两次，便也跟着她去了颜姥姥家。
刚进颜家大门，卫如汇的眼睛便死死的盯着客厅里的那组沙发，颜姥姥无奈，听她和二儿媳说了一堆酸话后才将这两尊祖宗送出了家门，这不，回头就给卫妈去了电话。
“二舅妈是不是缺心眼啊？”暖日气道，“怎么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这回好了，和我大姑凑成了一对儿，以后有的瞧！”
“还不是眼红我和你大舅送的沙发和电视……”卫妈叹道。
“那不是因为我姥姥在三舅家住么？当初是她自己嫌老人是累赘，不愿意奉养，如今有什么资格眼红别人！”暖日冷声说道，“还挑拨我大姑去姥姥家找麻烦，我姥怎么没骂死她？！”
“你大姑跟她在一块儿，怎么骂？”卫妈抿抿嘴，反问道。
“可要是总这么不吱声，二舅妈恐怕还要认为咱们是在理亏心虚呢！”暖日沉声说道，抬眼看了自家母亲一眼，又说，“我觉得晚上咱们应该去姥姥家看看，最好把二舅他们也找来，说清楚沙发究竟是送谁的，省的她们总没事找事！”
卫妈点点头，赞同的应了一声。
可惜，还没等到晚上，卫妈便接到颜家三舅的电话，说颜姥姥心脏病发，正在医院抢救……
原来，颜姥姥送走二儿媳和卫大姐后，心里有气，给卫妈打过电话后还是觉得堵得慌，便想着出门溜溜弯儿。
如今各个动迁户基本都搬回来了，附近住的基本都是老邻居，见到了颜姥姥都过来打招呼。还没说上两句，其中一个小媳妇就提到了颜姥姥家的电视和沙发，说因为这个，颜家二儿媳四处说老太太偏心，让女儿和大儿子分别给小儿子添钱添物布置新居，却不管二儿子死活……
颜姥姥听的双眼通红，扭头就直奔颜二舅家，刚到楼下就听见孙静站在楼口和邻居嚷嚷什么电视沙发的，颜姥姥气的跑过去就给孙静一顿臭骂，那孙静也不甘受气，不阴不阳的讽刺了颜姥姥几句，气的老太太当场就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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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敦，医院有大人呢，你回家睡个好觉，明天上班去吧，都请了三天假了，这刚找着的工作，试用期还没过呢……”孙静怯怯的看着坐在病床边上的儿子，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大人？哪个大人？你么？”颜敦冷眼看着母亲，牵起嘴角，“我不走，我要伺候我奶……”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我这是为了谁？”孙静瞪圆了眼睛，小声说道，“你叔叔伯伯姑姑都在走廊守着呢？怎么就显出你来了？看你工作丢了什么办？”
颜敦扭头冷冷的看着母亲，“他们是他们，我是我！要不是你，我奶能这样么？我爸出差不在家，我替他照顾奶奶！”
孙静一哆嗦，讷讷说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呀……你奶奶冲过来就给我一通骂，我还没反应过来呢这话就说出口了……”
“你回家吧，待会儿奶奶醒了也不会想见到你！”
“……你跟我一起走吧，我问过大夫了，说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昨天下午不是还醒过一回么……咱们和你叔叔姑姑说一声，有事儿再给你打电话……”孙静拽拽儿子的衣袖，“你一个大小伙子，哪能干那倒屎倒尿的活儿……”
颜敦眼珠子一瞪，“我怎么不能干？我小时候我奶没少给我洗尿布！”
“……”
“你赶紧走吧，我奶听到你在这嘟嘟囔囔的准心烦！”
孙静咬咬嘴唇，看着儿子僵硬的背影和病床上插着呼吸机的颜姥姥，眼睛一红，转身奔了出去。
暖日冷冷的看着颜二舅妈含着眼泪跑进电梯，在走廊的饮水机里打了一杯水走进病房。
“喝点水吧。”暖日把水杯交给颜敦，又在床头柜上拿出一个面包递过去，“饿了吧？我妈说你今天都没什么吃东西。”
“……我吃不下……”颜敦吸吸鼻子，“暖暖，其实我从没想过我妈会把我奶奶气昏……”
“……别想了，姥姥和我们大家都不会怪你的。我妈和三舅他们都让你明天去上班，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要珍惜……你要是不放心，就下班时过来看看……”暖日安慰道。自从得知颜姥姥住院，颜敦便一直守在医院，寸步不离，洗洗涮涮的从不假他人之手，让大家看的极为感慨，便是原本因为孙静的过错而迁怒颜敦的卫妈，也不禁有些心软。
“我不是怕大家怪我才留下的……”颜敦的眼睛和鼻子渐渐红了起来，哽咽道：“我害怕奶奶再也不理我……”
“不会的，姥姥一直很疼爱你的，我妈总说，你是颜家这么些孩子中，唯一一个被姥姥手把手带到初中的，以前，她对你最好……”
“……可我却一直有些埋怨她……我怨她从不给我零用钱，我怨她有了好东西第一个想着的总不是我……我怨她对颜放比对我好……”颜敦喃喃道。
“……那你怎么不想想，姥姥把你养到初中，供你吃供你喝，你长大了可有给过她什么东西？”暖日最听不得这种话，抿抿嘴，眼神冷冽的看着颜敦，“我只问你，你有给她买过一瓶牛奶一个苹果么？”
颜敦羞愧的低下头。
“你总想着如今姥姥不像过去那样对你好，却从不思考她为什么不再疼你！”暖日顿了顿，又说，“包括二舅和二舅妈，动不动埋怨老人偏心，可怎么不看看他们做的那些事儿？在要求别人之前，总该先反省一下自己付出过什么吧？我姥常说，你妈的面食做的好，闻着就香，可她给二舅妈做了二十五年的婆婆，却从没吃过她包的一顿饺子！”
“……暖暖，你不知道，我姥姥对我也很好，哪怕得了一个糕饼，只要她觉得好吃，也要偷着留给我……我妈常说，我奶命好，有好儿好女，有享受不完的福气，可我姥姥什么都没有……”颜敦说到这，泪流满面，“我妈对我说，既然我爸不孝敬岳母，那也别指望她恭敬婆婆……有时候，我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我以为，她的不恭敬，也就是少接触，从没想过她居然会这样口不择言的气奶奶……”
“二舅妈想要孝敬自己母亲，这没错，就连我姥也认为她妈妈确实可怜。可这不能成为挑拨是非的理由！”暖日平静的说道，“我妈妈和大舅为什么给三舅置办沙发彩电，还不是因为想要孝敬姥姥？二舅和二舅妈没为姥姥做过什么，难不成还要阻止兄弟姐妹尽孝？”
“……”
“还有，你为什么不想想二舅为什么讨厌你姥姥？”暖日又问。
“……他生气我姥把房子给舅舅了……”颜敦讷讷说道。
“哼，颜敦，就算你向着自己姥姥，也不应该歪曲事实吧？”暖日冷笑，冰冷的目光直刺颜敦眼底，“你姥姥把房子给儿子，没人反对，二舅气的是你姥姥都被撵出家门了居然还惦记着把退休金给儿子送回去一些！知道的是她慈母之心，不知道的，只认为她这是和儿子故意设圈套，好来欺负女儿！”
“……不是的，我姥姥只是太懦弱，她怕舅舅舅妈来找她麻烦……”颜敦弱弱的反驳，“可我爸不理解，非说我姥姥心眼坏，他不让我姥姥来串门不说，还不准我妈送东西过去……”
“如果你们有钱，便是想给老人建个金屋也没人说话，可你家连自己的日子都过不好，二舅手紧一些也说得过去。更何况，你妈妈做的事情也不够光明磊落。”暖日看着颜敦，严厉的说道，“你做的也不对，二舅和二舅妈吵架，你不劝着，反倒跟着胡乱搅合，他们真离婚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不说别的，那时候你还在读大学，二舅妈一个月就挣三百块钱，难不成供得起你？要不是我姥姥帮着你张罗，你都没书念！你说你姥姥处处想着你，那我再问问，你上学这几年，她给你张罗过一回学费没？她还是有退休金的人呢！就因为你姥姥一直在你面前楚楚可怜，你便看不见自己奶奶在你背后付出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