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被子，她正欲小心翼翼地起身，却在忽然之间感觉手臂一紧。低下头望去，却恰好对上了宇文曜那双朦胧如雾的黑眸。
“你怎么在本王的床上？”宇文曜眨了眨眼，眼眸很快就变得清澈明亮了起来，又染上了平日里的坏笑与玩味。
“不知道！”慕容雪将宇文曜的手掰开，眼神落在了他已经换过、却再度沾染上血渍的中衣上，眼底闪过一道复杂的神情，“奴婢很重吧？”
宇文曜原本对慕容雪冷淡的态度十分不悦，但是听到她后面的一句话的时候，不禁想到了昨夜，忍不住打击她道：“是啊！看不出来，看起来没有多少肉的你，竟然像是一头猪似的！”
昨夜他将她折腾得筋疲力尽，最后迷迷糊糊地趴在他的床沿上睡着了。他一时好心，就将她抱上了床。可是却没有想到，她比他想象中的要重，害得他还不小心撕裂了伤口。
撕裂了伤口……
宇文曜骤然抬起头，果真发现慕容雪的目光落在了他胸前的位置上。那目光，依稀之间带有几许嘲讽，似乎在说：“我怎么会在你床上？！”
宇文曜将被慕容雪扯落的被子拉上盖好，撇了撇嘴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本王昨夜缺了个暖床的！”
这是解释么？缺个暖床的人么？他的床上，可向来是不允许其他女人过夜的呢！
慕容雪挑眉望了他一眼，并没有将他欲盖弥彰的谎言戳穿，然后下床穿鞋。
昨夜睡觉，她的衣服都没有脱，倒是省了在他面前穿衣的尴尬。
“喂，你……”宇文曜盯望着她的背影，强烈的被忽视感令他心情跌入低谷，“你都不懂得感激吗？”
虽然他很卑鄙地想要她习惯他的床，而后伺机要挟刁难她，可是不管怎么说，他也“好心”地将那么舒服的床借她睡了一晚呢。
“哦，那谢谢王爷！”慕容雪转过身看了宇文曜一眼，虽然在道谢，却并无些许诚意，“奴婢去给王爷打洗脸水！”
她可不会妄想宇文曜当真起了好心而将她抱上床的。昨夜的刁难，今天早晨的想要羞辱，他怎么可能会安好心呢？
夏季的天，妇人的脸，都是善变的。
早晨起来的时候还天晴气朗，上午的时候便变了天。
屋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屋内慕容雪却还辛勤地将宇文曜的衣服都翻出来重新叠好，并且按照颜色、季节归类。
宇文曜当真是怕她闲着了，没事儿也要给她找点儿事做。
原本想要接着下雨休息找个地方补眠休息下，可是他却硬是不放过她。
“衣服都叠完整理好了！”慕容雪打了个哈欠，有些疲倦地说道。昨夜虽然因为太过于疲倦而睡了过去，可是因为养成了早起习惯的她今早起得早，身子还是有些乏。
“恩！”躺在床上闲来无事的宇文曜依旧闭目养神，随手指了指先前让慕容雪从书房搬来的书，“将那些书念给本王听！”
慕容雪深深地吸了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说道：“是，王爷！”
只要顺从他，只要不再三挑衅他，他就会对他失去兴趣，就不会再刁难她了！届时，就算要离开平遥王府，也不再是难事了！
“王爷，您打算什么时候请鬼医来给我弟弟看病？”念了会儿书，见宇文曜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慕容雪忍不住怀疑他睡着了，低声将自己憋了好久的话问了出来。
“你什么时候把本王伺候高兴了，本王兴许会考虑考虑！”宇文曜忽然睁开了眼，犀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慕容雪，“怎么，你不耐烦了？”
慕容雪低头轻声道：“奴婢不敢！”
又是“考虑考虑”！他的话，能够相信吗？
“王爷，毅世子前来拜访！”原本站在清霜院门口的魅影走到了房间门口，敲了敲门之后隔着门板对宇文曜说道。
宇文曜微微一愣，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本王病了，不见客！”又看了眼慕容雪，吩咐道：“你去将窗户打开，本王想欣赏欣赏雨景！”
慕容雪无奈地放下手中的书去开窗，却在同时听到了魅影有些为难的声音：“王爷……毅世子不是来见您的。他……他是来找嫣儿的！”
魅影的话一出口，慕容雪和宇文曜皆是骤然一愣。慕容雪怎么也想不到，杨毅竟然会来找她。毕竟，她与杨毅，不过是一面之缘。但是一想到见到杨毅时候心底的那种古怪感觉，她便有些不安。
而宇文曜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尴尬，却又很快转为怨恨，抬头瞪着慕容雪，却是对屋外的魅影道：“本王病了，她要伺候本王，不见客！”
慕容雪淡淡地看了宇文曜一眼，伸手将窗台之下的那盆白色的兰花搬到一旁。兰花这种娇贵的花朵，经不得风吹雨淋。
夹杂着潮湿雨气的风从窗户外吹进，却让慕容雪的脑海飞快地闪过一道想法。在魅影的脚步还为消失之前，她忽然大声说道：“魅影，等等！”顿了顿，她方才转过身去，眼睛毫不畏惧地对上宇文曜的眼，“我——要——见——他！”
一字一句地说，一字一句都带着坚持的执着。
屋外，魅影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安静地只能听到雨水滴答滴答的声音，带着潮湿的气息。
宇文曜不顾身上的伤，飞快地掀开被子下床。因为动作过猛，昨夜已经裂开的伤口再一次崩裂。嫣红的血水打湿了早已经凝固的血块，透露着诡谲的色彩。
“本王不许你去见他！”宇文曜抓着慕容雪的双肩，眼神里带着近乎狂躁的狠决。
慕容雪缓缓地抬头望着他，“王爷，你是奴婢的主子不错。可是这并不代表，奴婢要因为你而失去自己。奴婢不是一块木头，什么事都听王爷做主；奴婢，是一个人！”
她，不要做他的附属。她有她的自由，有她的抉择权。如果他不能帮助她救洛非，她可以请求别人的帮助。而她有种直觉，只要他开口，杨毅一定会帮助她的。
宇文曜紧紧地盯着她，眼神似乎快要看穿她的灵魂。可是事实上，他却连她的想法都看不透。
她的眼睛很亮，像是月夜里最耀眼的那颗星芒。他曾经被这样的光亮挑起了兴致，可是现在却厌恶极了这样的刺眼。
“本王说不许你去见他！“宇文曜死死地盯着慕容雪，狠决地说道。
“奴婢要见他！“慕容雪同样很坚持。
狠决的目光对上坚决的眼神，沉默的对峙，空气却似乎在瞬间凝结成冰。
“砰——”猛地一扬手，宇文曜将慕容雪手中的盆栽打落，打破了冰冷的僵持。
洁白的瓷盆碎了一地，乌黑的土压住了玉兰花翠绿的枝叶，断折处，滴出了晶莹的水珠，像是一滴悲伤的泪。
它肯定活不下去了。它是如此矜贵的花，怎么可以经历这样的伤害？
“滚，你给本王滚！”宇文曜气急败坏地大声吼道，“你要去见他就去见吧！立刻给本王滚！”
慕容雪俯下身将那株已经折断的兰花捡了起来，心里隐隐浮出了一种不忍。没有想到，她甫站稳，宇文曜却气极地伸出手竟然用力地推了她一把。一个踉跄，她毫无防备地被他推到。
手中的花无力地坠落在地。
手上，传来一阵阵的疼。
空气里，混杂着血的味道，已经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他狠决地转过身朝床边走去，“你出了这道门，就再也不要进来！”他的脚，似是故意，又像是不小心地踏过那朵已经受了伤的兰花，最后只剩下一地的碎汁。
慕容雪盯望着那朵被踩扁的兰花，微微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狠心地将刺入手掌的碎片拔出来，任由殷红的血顺着手心流淌。
她早已经不抱希望，他会大发慈悲地救洛非。他从来不肯做亏本的事，而她，付不起他想要的代价。
“王爷，奴婢告退！”她欠了欠身，转身朝门外走去。
她，竟是如此毫不犹豫地踏出了这里。
宇文曜紧紧地咬着唇，双手的指骨因为用力而显得异常苍白。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愤怒的火焰，深刻的恨意，几乎快要从眼眸中溢出来。
房间里，残留着那盆已经碎了的兰花的香气。
久久不散。
“嫣儿，你惹王爷生气了！”魅影跟在嫣儿身后朝前厅里走去，在绕过曲折回廊的时候，有些担心地说道。
慕容雪回头苦笑了下，“我做不来事事顺着他！”他的折磨与刁难，她可以忍受，却不能一直忍受。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不是今天，便是明天。她迟早会惹怒宇文曜。
“嫣儿，你又是何必呢？”魅影长长地叹了口气，混杂着湿润的空气，有种令人心疼的无奈，“王爷那么疼你，你就不能顺着王爷一些么？”
慕容雪的笑容僵硬在唇边，口气有些嘲讽，“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