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殇
曾经，我以为，只要够努力，只要够真心，有的结果就是注定的。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些看似被注定的结果，往往也会发生变数。只是，我明白晚了。是真晚了——9年后的今天，才顿悟过来，对于我这么个一直认真生活的人来说，的确够讽刺。也许，生活原本一开始，就给我开了个讽刺的玩笑吧？！
——李国成006年11月15日
一、现实与想象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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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隆冬时节，到哪都干冷干冷的。走在大寮天里，加上今儿个有风的鬼天气，是个人，都得行色仓惶，步履匆匆。
可，凡事都有例外！
你瞧，那天的李国成，就不一样！依然高瘦的身板，穿的，依然还那身作训服，可走起路来，那叫一个板直从容。那脸上，眉里眼里全是笑，灿烂。
一大早，他就接到分区的任职电报，从明天起，他就可以离开这个连兔毛都不长的地方。他，李国成，要去留守处！去那个草木葱茏的留守处当副主任！
——他新任职的地方是留守处！
留守处是个什么处？
这话，还得从喀喇分区特殊的地理位置说起。虽说驻守的是藏北，实际隶属的，却是遥远的兰州军区。而分区的驻地，平均海拔400米以上，含氧量仅有平原地区的47%。这么跟你说，在这里，就你手里拿个防风打火机，也打不着火——想抽烟？得用那种原始的方法。也没原始到钻木取火的地步，可也得，取了火柴一根根去划。还有，在这里，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都等同于你在平原，身背0公斤辎重在生活。这0公斤，是平白长你身上，即便躺着，也卸不下来。
当然，这里也并不是一概不好。旁的不说，困扰咱全中国一二线城市，包括发展中的三四线城市环境污染问题，这里，绝对天蓝水净空气清新。然而，相对于恶劣环境对人类造成的伤害，这些个优点绝对不足以相提并论。因此，守在喀喇，无论对身体，还是意志，那都相当艰苦。
而留守处，就设在高原山脚的县城里。虽说山脚，可经山上山下那惟一的一条公路九曲十八弯绕过来，实际距离分区的距离呢，实话说，也就1000多公里吧。
正因为此，留守处成了分区一个大本营。除却物资、军需送达，这里，还是干部战士集训的地方。即便分区新兵，也是在这里，完成军旅生活的第一课——新兵培训。
也正因为此，在喀喇，人员、物资正常往返，一律约定俗成叫上山下山。譬如，分区干部休假不叫休假，叫下山；再譬如，冬菜拉运，不叫运输保障，叫冬菜上山。一听上山下山，喀喇人都知道，哦，要淌过好几条冰河，翻越十几个险要大坂，一路上可危险得很呢。
对时年5岁的李国成而言，正常的提职，也高兴不到哪去。可这次提职不一样，虽说只是从正营到副团，可关键是，驻地让人眼红。
——那可是个山下单位！一方面，从山上到山下，长期饱受缺氧伤害的身体，可以得到休整；另一方面，只要一想到，家属院就设在留守处，他完全可以公私兼顾，就由不得他不乐。
留守处，家属院，王小凤！此刻，一想到老婆王小凤，一想到王小凤热乎丰满的身子，李国成的情绪，简直可以用兴奋不已来形容。瞧吧，办公室里，他摸摸这儿，捣鼓捣鼓那儿，愣坐不到椅子上。
厚厚的棉门帘，突然被拉开，是副营长张顺君哈着热气走进来。
这个张顺君，天生是个热闹性子。在这个丁点儿雌性气息都闻不到的鬼地方，因为他，因为他苦中作乐的性子，再加上，这家伙还善于开发极其有趣又无伤大雅的游戏，多少弥补了军营里单调沉重的气息。至少在李国成眼里，人张顺君的存在，就多少冲淡了他在忙完工作后的每个沉沉深夜里，对山下妻女浓浓的相思。
李国成总想，这人啊，也真是奇怪，只要一到这山上，山下的那人那树，就跟在山下看到的不一样起来。那人，就成了心底可心的人。那树，就成了四季常青的风景。总之，就都青山绿水，想着就可亲。而尤其，在山上呆**个月，他甚至觉得，那山下的一对人，比他夜里枕头上想象出来的，还要可心——呵呵，了不起的距离产生美感！
而营里，也正是这个张顺君，最能跟他合得来，一天到晚，公事私事，少不得往他办公室跑十来趟。李国成曾多次玩笑，说张顺君就是他的一个影子，还说和他上辈子肯定得是夫妻，这辈子不知道谁投错了胎，才生出这么诡异的关系——除不一被窝儿，吃喝拉撒全一块儿……而且，在工作中，张顺君还是个非常细致善于分析的一个人，前年，在保障山下汽车营给偏远连队的供给运输中，正是有了他的及时提醒，才防止了因突遇山洪而引发一起车辆被冲毁的运输事故。
看影子进了来，李国成自觉咧开了他嘴里那八颗牙齿。他说得没错，张顺君就是他的影子，不过是午后两点时分那个矮矮胖胖的影子。你瞧，他矮矮胖胖的身材，就是那张脸，也是他李国成那张长脸拉短时候的样子——圆而宽。连他的职务，也如影随形，总是紧密排在他的后面，虽然他只晚来分区一年。不过，影子也有跑到前面的时候，譬如，在解决人生大事儿的大事儿上，人张顺君就足足比他早跨出半个年代的距离，人儿子，今年都该上中学了。
张顺君本就长着一张阿弥陀佛的笑脸，此时，也咧大嘴，扯开浓重四川口音的大嗓门：“深沉点嘛，营长，至于把嘴咧到后颈窝？！”
“是我咧后颈窝，还你咧后颈窝？！”李国成从抽屉里，摸出一面小镜子递过去。
“你深沉点。”张顺君瞄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然后放下镜子说。话说得有些慢，听起来既像是在说自己，又像是在说李国成。
李国成没跟他计较，又笑笑：“通知弟兄们，长福，晚8点。一会儿告诉管理员订桌子。规格高一点——算告别！明天，我回分区。”
“铁公鸡拔毛？！”继续咧到后颈窝的表情，张顺君躲开李国成再次挥过来的拳头，那句带笑的话“我这就去办”，却是从门外传了进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