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天，‘代汉者当涂高也’这个谶语，转眼就传遍了寿春，彷佛有幕后的推手在做这一切。
包括袁术，回到家的时候，冯氏和他说了这件事情。
“莫要听这种方士所言，满口喷粪没一句可以信的。”袁术随口说了句, 没有训斥的意思。
他和冯氏非常恩爱，恩爱到其他姬妾都恨不得杀死她。
至于方式的谶语，袁术最清楚，当初襄楷就是袁氏送进宫的。
为先帝炼丹就不说了，充当袁氏耳目，甚至为太平教打掩护。
当时先帝就问过襄楷，这太平教是什么来头。
襄楷就说乃是于吉道统, 于吉乃顺帝时期的道人, 曾经献上《太平清领书》。
先帝一听, 原来是合法的道统，那就不再关注。
哪有什么于吉，只是为了消除先帝的戒心故意胡诌出来的……
这方士可以用，但不可信，出身于世家豪族的他，很清楚这点。
冯氏闻言，也不再多言。平时在家闲着无事，和其他姬妾关系也不好。
闲暇之余，偶然听到，觉得有些意思，才趁着袁术回来，提上一嘴。
“慢着，那方士是什么来头？”袁术突然询问。
“听闻是于吉的弟子，只是于吉出了事，少数弟子逃到九江，在这里安顿下来, 继续传教。”冯氏想了想说道。
“吴会传教的那个于吉？”袁术愣了愣，多少有些恍忽。
当初家里长辈把襄楷送入宫中，胡诌出了个于吉，然后吴会之地真的就有个于吉在传教。
前段时间传来消息，那个于吉是个假的，实则是张角的弟子唐周，袁术才松了口气。
现在听说于吉的弟子在九江传教，多少有些唏嘘。
所以，这个方士是唐周的道统，侥幸逃了出来，于是在九江传道，打算重新开始。
或许，他是打算利用自己，来对付孙暠吧？
第二天大早上衙，此刻的袁术还是很勤奋的。
毕竟地盘太少，人才太多，怎么扩充地盘，招揽人才，这都头痛。
袁氏一分为二, 人才宁可派去冀州投奔那个庶出的, 也不愿意来投奔自己。
无奈之下，他甚至启用了少数寒门出身的将领和文士。
却不敢启用太多，免得其他支持自己的豪强子弟心生戒备。
“明公，如今寿春有妖人散布谶语，妖言惑众，当杀之！”刚开会，阎象主动出面劝谏。
“非也，谶语而已，怎么解读都可以。换个角度来说，与明公有利！”杨弘却是有别的想法。
“我知道长史所言为何意，昨晚夜不能寐，闭上眼睛就想到这个谶语。”袁术点头，“心念一起来，再也没办法平息下来。”
涂高者，公路也！这正是预言他袁公路，要成为那个代汉之人！
不如说，上一代的心愿，正是要接着董卓入京，把持朝政，最后再行禅让之事。
奈何那个庶出的，都第一个带兵杀进去，居然就是没有截获两位皇子，反而便宜了董卓。
随着袁隗和袁基被杀，袁氏一分为二。
袁绍那家伙，就打算拥立刘虞为皇帝，占据大义的名头。
奈何刘虞不肯，公孙瓒更是明眼人，先一步把刘虞给宰了。
仔细想想，好像也没必要走基本流程，传国玉玺可在自己手里，已经有了正统的名义。
大汉已经腐朽无法再兴，代汉者，当涂高也！
这是明示自己，应该称帝了啊！
这个想法升腾起来之后，袁术是辗转反侧，一夜无法入眠。
今天杨弘和阎象一提这件事情，这个想法就如同春天的野草，怎么都阻止不了它疯狂的生长。
“明公，大汉正统犹在，此刻并非是称帝的好时机。”阎象当即劝说。
就他对袁术的了解，对方这个态度，显然是已经意动。
“兄长，现在称帝，的确是弊大于利。”袁胤闻言出面劝说。
“的确，为今之计，当先攻打徐州，再做打算。”袁遗也出面劝说。
两个族亲都劝说了，袁术再自满，也不得不慎重考虑。
本来只是一时兴起，想法并不坚定。
“眼看就要过年，大家准备准备。”袁术点了点头，“明年开春立刻备战，攻打徐州！”
目前的地盘还是太小，江南之前送出一批礼物，也不知道能够拦住孙暠多久。
下邳和广陵两郡，他是说什么都要打下来的。
尤其陈瑀当初背叛自己，带着本部跑到下邳割据，这账也得清算。
“明公，那个方士……”张勋出列询问，说真的，在他心里，觉得袁术登基也没什么。
功名自马上取，以袁氏的底蕴，以及袁术现有的实力，明明已经割据一方，要上去也不容易，还不如直接称帝，这样大家也能更进一步，不用再顶着个杂号将军的名头。
不仅仅是张勋，不少下属的心里，大概都是那么想的。
他们的想法比较纯粹，无非是想要更多的权力，更高的地位。
反正出了事情，那也是袁术去送死，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以将军的身份投降，难道还能从头开始做起？
到时候换个上司，继续逍遥，岂不美哉？！
奈何袁术不发话，他们也不好僭越。
谁也不知道旁边的人，心里是什么想法。
现在头铁劝说，别成为那个儆猴的鸡才好。
这不，杨弘都已经试探了。
“赶走，此等妖言惑众之人，不可留！”袁术咬了咬牙，决定赶人。
不如说，再有这种人在这里乱说，他怕自己真的把持不住。
得到袁术这番话，阎象，袁胤和袁遗三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还好，袁术还很清醒。
等到今天的事情忙完，袁术回到府邸，大概把人赶走的原因，他心中的念头，也压下去了。
他很清醒，当务之急是徐州，而不是什么称帝。
只是他还是鬼使神差的，跑到书房，打开暗格，把里面的传国玉玺拿了出来。
缺了一角，以金镶之。在袁术看来，这反而暗合‘天尚不全’的理念。
传国玉玺不是损坏，而是上天故意让它缺了一角。
“我有了你，却不能称帝，我要你何用？”慢慢的，袁术都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
最后勐然清醒过来，把玉玺放了回去。
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当初得到它的时候，袁术心中已经有过这个念头。
当初自己压制得住，眼看不到两年，这个念头没想到又重新浮现出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那么强烈的念头。
一个下午，袁术都在书房里面待着，在反思，也在让自己冷静下来。
等到傍晚，天已经暗下来，他才回过神来，朝着房间走去。
这个时候，远处的院子里，突然有青色的火光亮起，吓了他一跳。
伴随着一阵阴风，似乎听到狐狸或者乌鸦的叫声，空灵且诡异。
“公路，袁氏何时才能在你手中崛起？你太让我失望了！”幽冥之中，一个声音传来，袁术吓得一熘烟跑回房间。
那个声音，听着好耳熟，好像是父亲的声音，又好像是叔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