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有些尴尬道：“这位大人，我没有在山海调查局备案......”
一般情况下，大妖出入妖域到人类社会这边都必须要经过山海调查局授权的，比如这个地方属于南山国境的范围内，最起码也需要南山调查局的授权。
没有授权理论上是非法的，要么是偷跑出来，要么就是几十年前统一要求迁入妖域却没有过去的妖怪。
今天的人类社会，严格意义上已经不适合妖族的生存。
就像眼前这个老人一样，苏屠可以看得出，这个老人的妖力正在缓慢的退化，因为人类社会的污染实在是太过严重，这种影响会直接作用于大妖对于外界能量的吸收，山海城研究院有一份报告也曾说过妖怪的怨化可能和人类社会的污染有关系，现在的人类社会本身就是人类工业文明发展的结果。
而妖域的形态更像是自然文明。
妖怪不适合继续生活在人类社会，特别是大城市，这是必然的结果。
“所以你是多年前不肯去妖域的那批妖怪？”苏屠好奇道，他倒是没什么抓捕这个老人的心思，虽然老人留在这方土地上的确是非法的。
老人点了点头，因为妖力已经开始退化，他需要做更多的事情，甚至要吃很多以前不吃的人类食物，才能减缓妖力退化的速度。
所以他才会留在这个土地公公的庙龛面前，以前的人们还会多多少少的供奉一些东西，有时候甚至会有美酒，那是老人为数不多的愉快时光。
在曾经的人类社会，特别是唐，狡被人们称为丰收之灵，那个时候的狡可以说是非常受人类欢迎的妖怪，因为狡的妖力非常特殊，他们的妖力能够促进农作物的生长，一个地方有狡的出现，意味着这个地方秋后可以大丰收。
曾经的人类社会和妖怪们是真的有很多和谐共处的地方，当然也有矛盾，然而工业文明发展的现在这个程度，本身也会在很多地方减少对妖怪们的依赖。
老人的际遇只不过是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后的必然成果，化工产业，工业农具的发展，包括杂交技术的成熟，原本靠天地吃饭的农业，现在背后体现的却是工业科技的力量。
所以现在供奉土地公公的人也少了很多。
至少在青木镇，已经没有人会再去供奉什么土地公公。
“不回妖域？”苏屠问道，“如果按照你的妖力退化速度，最多三十年，你就会跌落大妖境界，到时候你必死无疑。”
夏瑾惊讶的看着一脸朴素笑容的老人。
老人却笑着摇了摇头：“青木不是我的故土，我都忘记自己的故土是在哪里了，当初流浪到这里，就被这里的人们所吸引，特别是这里的人类，都是很可爱的存在，就像你身边的人类女孩子一样，我老了，要出入妖域也麻烦，还不如就留在这里。”
老人的笑容很和蔼也很慈祥，有一种豁达和柔软在里面，能够自由出入妖域并且通过山海调查局授权的大妖毕竟是少数，老人如果回到妖域，大概率是一生都没办法再回到青木了。
“这方水田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人保留了下来。”老人笑道，“青木这么多年，变化过来变化过去，就这方水田还在，我啊，看到这方水田就和看到自己的孩子一样，哪年这方土地出产的不如意，我可急的哟，虽然现在人们不会因为这一方土地出产少了就忍饥挨饿，但是多产一点，总归是好事，我守着，心里也舒服一些，这不还有三十年嘛，差不多了。”
夏瑾听懂了老人的意思，一下子眼眶就红了起来。
“真是个善良的女孩儿啊。”老人摸了摸夏瑾的头，“人也好，妖也罢，我都到这个年纪了，就守着这方水田，也挺好。”
苏屠摇头道：“你在这儿，最简单的问题就是你怎么维持你的妖力，你退化的速度会越来越快的，你要是吃些田里的产物，稻谷或者其他什么的都还好，可你现在一看就是没有去吃，你这哪儿还能坚持到三十年？听我一句劝，这里不需要你一样可以丰收，这本就是人类社会千百年以来的梦想，现在他们已经做到了。”
老人摇了摇头，看着自己身后的水田，再次摇了摇头：“大人，老头儿我就在这儿挺好。”
苏屠刚想再继续劝劝，夏瑾却轻轻拉住了他的袖子，苏屠所有的话语也就停留在了嘴里，并没有说出来。
守着这方土地，又不肯去吃那些他妖力培育出来的作物，只进不出，哪儿能有什么好结果？
哪怕连苏屠这种超级大妖都需要时不时回妖域来抵消人类社会对于妖力的影响，更别说一个已经到了残烛阶段的老妖怪。
“夏瑾。”
“在呢，少爷。”
“去买点酒吧，就那种普普通通的几块钱一小瓶的酒就好。”苏屠忽然道。
夏瑾点了点头，连忙去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两瓶酒来。
苏屠接过酒，从兜里掏出颗青色的果实，打开酒瓶将果实丢了进去，一股清香从酒瓶里面传了出来，老人深呼吸了一口气，尴尬道：“老头儿实在是很长时间没尝过酒了......”
“一瓶普通的酒，你拿着解馋，另外一瓶我放了一些药在里面。”苏屠没好气道，这青色果实是青丘的特产，必须在狐妖一族的妖力影响下才能生长，叫做“食者不蛊”，可以净化妖怪的妖力。
这玩意儿只有青丘才有，而且特别少，就这么拿一颗出来苏屠只觉得自己肉疼：“这瓶加了药的酒，你就少喝一点，大概一个月喝一次就差不多，可以帮你减轻妖力退化的速度，再让你待二十年，你没授权我抓你天经地义，到时候我不抓我直接上报到上面，有的是人来抓你回妖域。”
老人听到苏屠的话，乐得眯上了眼睛，接过苏屠递过来的酒，笑道：“多谢大人。”
“行了，我就先走了。”苏屠损失了一颗食者不蛊，有些心疼，不过看在夏瑾又开心了的面子上又觉得值了，眼不见心不烦，带着夏瑾离开了。
夏瑾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向老人。
老人已经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句苍老的话语：
“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啰！”
【作者题外话】：今天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