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角轻轻一扬，磕上了眼睛，黑暗和死亡同时降临，可我的心灵却没有一丝负担。承受了那些刑法，我已不是从前的我。死和痛，又算什么，只要我所爱的人安然无恙，我也算没有白白来这个世界。
灵魂仿佛要脱离身子……
她的鞭子忽的停了下来，而我的神智也越来越脆弱，屏住了鼻息，静静的躺着。
以我现在的耐力，我可以一直憋气到死。这就是在黑暗、冰冷、痛中一点点锻炼出来的耐力，如果挺不过来，一定会发疯的。
可我不能发疯，人发疯了就失去了自我，人发疯了，就连最爱的人也不认识。
而我，即便是死，也要将他的容貌、名字、声音……他的一切刻进我的灵魂中。
果真，她见我纹丝不动，又气息全无，真的以为我死了。不断抽来的鞭子，缓了下来，我静静假寐。血腥的带着丝丝锈铁味道的液体从口角流出，麻木滚烫的伤口犹如有昆虫啃咬一般。
我清楚的知道，凭古代的医术，这些伤，怕是永远好不了。就算侥幸活下来，伤口也会复发，此生注定不会无疾而终。
地牢中忽然传来一声呼声：“天哪！你把苏柔姐姐打死了。”呼声亲切熟悉，泠泠若溪流环佩之声，我心中泛起一丝欣喜。
是黄贵妃的女儿，她才是正牌公主。而那白衣女子不过是北汉皇帝的养女。
只听一声跪地的声音，又闻那白衣女子的慌乱声：“妹妹，姐姐并不是有心要打死她的……你千万不要告诉父皇和母后知道。”
“父皇……父皇说要亲自审问苏柔姐姐，而你却害死了她。”遗珠公主低声说了一句。
耳边又起山呼万岁之声。
我睁眼，看向皇帝。
刘守节立在皇帝身侧，他的目光看向鲜血淋淋的我，有些退却。
那白衣女子美丽的脸孔变得极其愤怒，怒道：“你……你装死。”
我不去看她，而是淡淡的看着皇帝。
皇帝见我满身是伤，眼中似是有些不忍，忍不住道：“苏柔姑娘，你这是何苦？若能好好配合，也不会伤成这样，你伤成这样，连朕看了都于心不忍。”
“是啊，我这是何苦。”又一丝血液从嘴角落下，浑身的痛楚，让我像坠入了地狱一样。可我不能就这么下地狱，即便死，也绝对不是我一个。
我落下泪，纵横的泪爬满了我的面颊，几乎失去了哭泣的力量，但依旧默默流着泪，断断续续的说着：“皇上，小女子愿意……愿意鼎力相助……皇上……”
说了一半只觉胸口有一口气舒不出来，要将我憋死。缓了片刻，我才继续说道：“皇上……只需……只需杀了她！”
皇帝目色转向白衣女子，一丝杀机涌过帝王的眼底，白衣女子骇然后退：“父皇、父皇、女儿只是依旨办事，您不能听她的。”
我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即便是死，我也要把她拉下水。濒死前的演戏，即便是天子，也未必看的穿。三十六计，釜底抽薪用在此刻，那便是最好。
我缓了一口气，咬着唇一口气把话说完，字字剑指白衣女子：“难道……不是吗？……你有把我献出的计策告诉皇上吗？你有我同……意协助大汉的事告诉皇上吗？你没有！你难……道不知道，我的一句话可以救很多汉国……的苍生百姓吗？”
白衣女子脸上露出了苍白的惊恐，她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方才哭我的像抽干了骨髓，浑身又被鞭打成这样，居然还有这样的力气控诉她的行为。其实我也是强弩之末，凭着毅力一直咬牙坚持下去，让自己不昏厥。
不然，在这个黑暗的地牢里，连辩白的机会都没有。
“不不……父皇她说的计策……计策……她说要乞降，女儿觉得她是在戏弄我大汉天子的天威。”她身上，孤傲、清冷不再。剩下的唯有彷徨、无措和惊恐。
她说完，我就笑了，她的自负害了她。乞降并不是一个坏办法，对于现在国力衰退的北汉，似乎是唯一的办法。
“乞降？”皇上一遍遍的咀嚼这两个字，他的笑意忽然涌上面容，“李苏柔不愧是女中诸葛，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既不会背叛你的大宋，对于大汉也不失为一个绝好的权宜之计。”
在这些来人中，我模糊的眼中竟然呈现出那个人影，不不不……他不能看见现在的我，现在的我是多么的不堪，是多么的可悲……
我垂下头，眼泪一滴滴的落下，但声音被我维持的很平静，尽量让皇帝可以听得一字不差：“不仅如此，苏柔还建议过公主联合契丹。辽主不肯同意，只需说得唇亡齿寒的道理，再不肯借兵，就跪地哀求，总会出兵助北汉一臂之力的。”
本不想在北汉皇帝面前哭的，可见到他，我是那样的无助，眼泪都不受我控制，不知不觉就落下来。即便在幽冥地狱走了一遭，即便不畏生死，我以为我的心变得坚不可摧……可我见了他，依旧那般的脆弱。
“怎么，终于怕了吗？肯出言帮我大汉”皇上轻声问我。
我低声啜泣：“皇上，苏柔不过是一个小女子，这样的刑罚，苏柔受不住……”
“那朕为你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可好？”他声音中带着邪异的暧昧，让我的心被烟蒂灼了一般。
我呆滞抬头，木讷看皇上，皇上深邃的目光有中有一团火。
那熊熊的掩藏在黑夜的火焰。
“做朕的女人。”
那一言无非就是在千疮百孔的我身上，再加一刀。痛楚一般的看着赵光义，他的眼色中也是愤怒难填。
我低眉，不要……不要、看见这样狼狈的我。居然，居然连刘守节的父皇都说要我，刘守节的目光中对我充满了恨意，迷惑和悲伤。
一时，我恨不得咬舌自尽。居然要我嫁给他？
“怎么，不愿意吗？”皇上的声音格外阴沉，我知道，今日我如果不答应这个请求，恐怕难逃一死。
可嫁给他，又和死有什么分别？
他的嘴角一抹嗜血残酷的笑容：“你做了朕的妃子，大汉和大宋就是秦晋之好的帮亲，你就是大汉顺理成章的子民。朕的爱妃，你为大汉效力，为朕效力，名正言顺。不会再有人敢对你用刑。李苏柔，你说说，朕这个办法好不好。”
我惊恐的摇头，不不不不……我不能！还是让人打死我吧……我不要嫁给他！
眼前刘守节的目色反而轻松了，而我却像是在地狱里挣扎一般。
刘守节似乎要开口，就在这众目睽睽，皇帝扼住我的下颚，疯狂的吻我的唇，粗糙的舌头舔舐我唇中的血腥。眼前已经看不清一切，思维都要在生死不能的躯体中爆炸。不看我……不要看我……义，我求你，不要看我！
皇上的动作忽的一滞，我缓缓睁开眼睛，赵光义拉好我凌乱的衣衫，轻声温语道：“三儿莫怕，一切有我。”
他终于沉不住起了，即便暴露身份，也要救我。用利刃架在这个北汉皇帝的脖子上。
我吻了他的手背，淡淡露出一丝笑，痛和屈辱让我说不出一丝话，可我比任何时候都要镇定。
“你是何人？”
赵光义用宝剑架在皇上的脖子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我是谁？你且好好看清楚，敢动本王的女人！还想活命吗？”
皇上上下打量着赵光义，眉头微微一皱，似是苦思冥想，他脖子上的利刃又深入半分。
他疼的龇牙，目色却清醒了：“你是晋王赵光义，你……你居然在这里！！！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甘冒风险入我汉宫做侍卫！！！果然天佑我大汉，有了你……啊——”
他被劫，居然口出狂言，赵光义手中的兵刃稍稍割入分毫，北汉皇帝脖子上血液潺潺流着，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是的，这些北汉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我的赵光义会应征入侍卫，守卫汉宫廷。
“你们谁胆敢上前一步！”赵光义深锁远山眉，脸上带着慎人的煞气。他舍身救我，我感动一塌糊涂，见了他，想说的话千言万语，如今却沉了沉默。只有嘴角的一丝勾起的弧，证明我此刻开心快乐。
皇上性命被威胁，也不禁软下来，软语道：“即便你挟持朕，你和李苏柔也无法安然离去，倒不如乖乖束手就擒。朕答应你们，只要宋能给予朕要的条件，就放了你们。”
“放了你，你当本王是三岁小孩吗？只是……刘继元你敢威胁本王？哈哈哈哈——”赵光义就像听一个笑话一样，“可你，也不看看，你在谁的手中。”
身处强手如林的汉宫，他依旧淡定自若，这才是我爱的男人，我的守护神。
架在皇上喉咙口的宝剑只要再深半寸，他就性命不保了。如果不是以他的性命威胁宫人放我们逃出去，我定会一刀结果这可恶的皇帝老儿。他害我在北汉宫中吃尽了苦头。
“你你……才要看看你自己的处境！这里是大汉，朕的天下，你可得看好了这不是你的东京城，这是朕的皇宫！”皇上有见到他的冷静，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废话真多。”赵光义看着北汉皇帝有恃无恐的样子似乎有些恼火，抬手一削，北汉皇帝的耳朵就掉下来了。
冷酷的动作快若闪电，丝毫不拖泥带水。
北汉皇帝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好疼啊……疼死朕了……”
其实……
我也很想问他，那日同州西山露宿，他和赵匡胤交谈时，不异口同声的说，李苏柔不过是个女子。既然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女子，他豁出性命来到北汉皇宫营救，值得吗？
亦或是，那晚他欺骗了赵匡胤。可只要是他喜欢的东西，赵匡胤都会给他，哪怕是皇权。可他如果真的喜欢我，为什么不对赵匡胤直说呢？毕竟他们两兄弟有关于花蕊夫人的心结已经解开了。
“少废话，快叫人备马，放我二人走。”我在绞架上冷冷的看着皇上，赵光义暴露的身份以后，我就成了北汉朝廷无用之棋子。赵光义的作用高我千倍，万倍……所以绝对不能让他落在这些人手上。
北汉皇帝目光渐渐软了下来，低声说：“放了……李苏柔姑娘。”
“恩？”
“备备……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