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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引火烧身连累家

我把欧阳老师秘密锁进闲置的教师宿舍,派两名可靠的女生照顾,布置了由机灵男生组成的外围巡逻哨,保证她不再受侵扰,不再被凌辱,可以安心休息读书。

我以处理夜餐补助为名,从林业局红卫兵服务站借来一笔现金,用于欧阳老师饮食开销。每次去看她,她都含泪称谢。

与欧阳老师聊天中,我知道了另外更为痛心的事。这些年来,欧阳老师最痛苦的,不是被孤立,甚至不是被敌视,而是来自各方面的“规劝”,劝她和you派丈夫离婚。劝离者来自丈夫的单位,学校里的领导和老师,她的亲友,丈夫的亲友,竟然还有她丈夫本人。她简直要崩溃了。她丈夫自杀过,被她救过来了。她跪求丈夫要好好活着,丈夫答应了。就在她这次被揪斗的前两天,她丈夫听到风声,深感对不起妻子,留下一封遗书,失踪了。她一个人找了一天一夜,刚回到家,就被揪到学校。

“没找到是吗?应该继续找啊,我和同学们去找吧。”我很急切。

“不用了。找不回来了,我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欧阳老师深深埋下头。看她痛苦的样子,我不该再问。

一个多月后,斗争形势转向,学校的造反组织有的走向社会搞革命大串联,有的跑去北京等待伟大领袖接见。批斗老师的风头渐弱,正是帮欧阳老师做下步打算的好时机。老师说想回湖南老家看看年迈父母,我帮她买好车票,把她送上南下的火车。那时铁路刚刚增开一列由伊春东汤开往上海、途经铁力的直达快车。

欧阳老师回到湖南,给我寄来厚厚一封挂号信,写了二十五页。

信中写她的感谢,她的命运,她的迷茫,她的思考。她完全把我当做成年挚友一样交流。我也从中知道,她原来出身名门。

我完成心愿,“红旗战团”的使命也该结束了。正要和几位骨干坦陈我最初的动机,商量解散“红旗战团”的时候,三十七班的女班长谷凤琴带领全班女同学加入进来,其中有些表演人才;紧接着又来一些高中班同学。使我又有了新的想法。

有句话说,新社会把鬼变成人,“en革”运动的事实是,造反派把人变成鬼。我不愿意看到许多好端端的正常人,动辄被打成牛鬼蛇神揪出来批斗,遭受非人的待遇。

我们放弃解散组织的想法,确立以宣传mao泽东思想为重点,具体采取四种形式:组织一支mao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办一张报纸;建几处固定的宣传专栏;开动两辆宣传车。这四项活动的真正目的是,多宣传,少造反。我心里清楚,那些铁杆造反派一旦深究,转移阶级斗争大方向的大帽子对我们必扣无疑。

不出所料,我们的“阴谋”很快被识破揭穿,其他造反团对我牵头的“红旗战团,”杀伤最有效的武器就是狂轰滥炸地宣扬我叔叔是大you派,还曝光了我对欧阳老师假批实保的真相。反正他们不可能找到欧阳老师了,让他们折腾去吧。

最可气可笑的是,大字标语铺天盖地贴到了我家的板杖子和屋墙,把门窗都糊住了,弟弟妹妹被挡在不见光亮的屋里,吓得又叫又哭,父母也跟着担惊受怕。

我若无其事地等他们贴完,告诉他们,这里是我和父母兄弟姐妹共同生活的家,不是en化大革命的战场,我们的家庭生活只需要柴米油盐,不需要这些大字报。不过也没关系,这些废纸可以当柴烧。我当着他们的面,把那些标语全部撕下来,填进尚有余火的灶膛里,直到把半锅水烧开。那伙人自觉无趣,只好忿忿然、悻悻然地离开。

母亲问我,他们那么多人气势汹汹,你不害怕吗?我说,没干亏心事,有什么可怕的!这是在咱自己家里。我揣摩自己当时内心深处的感受,确实是我的家让我无所畏惧。丧家之犬之所以惶惶不可终日,就是因为失去了家的依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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