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
观众席上，胡进眼盯着场中正在继续进行的比赛，嘴里连续的两个而且出口，但迟迟没能说出下文。
很多话，很多事情，言犹未尽。
“……”
戴斌也沉默了。
“那什么，戴老，胡指导，我这边要和组委会联络下，说下青年球员的问题……”
这时候，被戴、胡二人一直当做看客、听众的李部长突然说了话，：“时间也不早了，趁着人应该都在，那我就先过去了。
对了，戴老，今天等会您可别走了啊，虽然北河不是我的主场，但好不容易见着咱们的前辈一次，您可得给我们一个亲近前辈的机会……”
“什么老前辈不老前辈，我就是一过气老头。好吧，老头子就从来没景气过！”
戴斌无所谓的摆摆手自嘲了一句，接着摇摇头道：“我也没什么好亲近的了。年龄大了，思维也跟不上时代节奏了，现在啊，人也融不进这个圈子了！”
似乎意有所指啊！
李部长满脸的笑意，很职业、很亲善，听着戴斌的自嘲，心里已经在吐槽了。
不过，他可没直白的说出来，反正事情他会安排，这是他作为目前官方人员的一个态度，至于戴斌如何，那就是他的事了。
没再给戴斌多说什么太否决话的机会，李部长已经起身，“那您在这先看着，我就过去了！戴老回见！”
依然是礼貌、亲善，也客气的打完招呼，李部长离开了两人身边。
穿过了坐席通道，又顺着球场通道，直到人走出球场，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表情，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他感觉自己就好像是落荒而逃的，尽管他走的很礼貌也很从容。但他自个知道，他是“跑”了。
他说的话是真实的，他确实是需要和组委会的人接触，还要和一些球员所在的省份负责人沟通下球员的问题。
但好歹他也是青年队的副领队，其本身职务在排管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可没有他主动去找别人的。
他刚说的也只是想离开说的借口罢了。
为什么想离开，他怕顶着面，有些话说出来，他就下不去了。
老胡的言犹未尽，联系上前因后果，虽然他不懂多少所谓的战术和球员定义、定位啥的，但他多少还是有些领悟的。
无非就是不少球员挺好，甚至如果花时间带出模样，球队整的好，能达到一个比较高的上限。可想要这么做，首先要敲碎目前不少东西。
这可不是一点点，一两个球员的问题，这是整个青年层次队伍组成框架的问题啊。
如果换成80年代前后那几年，肯定没问题，因为那会百废待兴，可以说从头干起，多大的动作都不算过。
换成10年前也同样行，因为国家队折了，但多少还有点底气，也还没到让大多人失望的程度，求新、求变、求存，什么样的方式，相信都会有领导敢拍板上。
可现在，就汪维嘉那边就可见一斑了……
是的，你说上限可能很高，但到底多高谁能确定，没谁能立这个军令状，也没谁会为了这个可能来赌。
再说了，他是青少处的人，也是青年队的副领队，从事的就是青年队事务。
他太知道青年队在国家层面的定位了。
虽然谁都没规定青年球员不兼国家队，更没有说国家队的人不能打青年比赛，但是层面不同，教练不同，两者很自然的就不太好兼容了。
如果真的好，说不定这边下了功夫，抹了人情的上马了。踌躇满志还未近半，结果一纸征召令下来，就全部散了。
到了另一个层面之后，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这样一来，之前做的一切，到底算谁的？
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啊。
李部长又摇了摇头。
都是老教练，可能知道很多关关节节，但是他们可能依然没从行政和体制的层面去具体分析过。
戴斌这里，当年败走，还真不一定没这方面的原因呢。
而这个胡进啊，带女排也败的很惨，这人吧，思路还是够执着的。
他虽然不确定胡进会继续说什么，但他不会亲耳等着下去。
他之所以离开，就是不想再听胡进接下来的话，不管什么意思都不想听。
有些事情，不听比听了更好。
要是平时，听听倒也可以，就当加深一下领队和教练员之间的沟通交流。
可戴斌在呢，如果这时候戴斌插上几句，他可就真下不来台了。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处在这样的局面之中，哪怕只是可能也不会。
答应对方什么，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决定的，不答应，当场敷衍或者否决，抹了戴斌的面子那更不好。
要知道，虽然戴斌是引咎辞职，这些年也消停、沉寂的很，但人家可不是什么底蕴都没的人。
就冲他和袁老板的交情，如果说个不大不小的要求，他相信人家袁局也会给几分面子的。
在排球这个行当里，谁不知道，袁局当年带女排，戴斌带男排，两人几乎就是合队训练，私下里的关系更是极好呢。
要是从上而下非给他指派个啥，那没说了，有个儿大的顶着，他们照着干就行。可让他这，甚至他的顶头上司正领队那边，也几乎不可能。
不是他们没魄力，是这个魄力，没法下，也实在有太多不值当的地方了。
行了，就这么着吧，既然说了去找人交流事，那就真去！
李部长放下了这些事，回头看了看排球馆，施施然的离开了。
排球馆里，
观众席上的胡进和戴斌，此时是沉默的。
排球场上的比赛还在继续，蓬蠡队和晋阳队的比赛，比起刚刚显得要稍激烈了几分。
林幕的下场确实对蓬蠡队的影响不小。
其余的队员都很努力，但他们组成的团体，少了林幕这个人后，虽然战术和运转有李木恒和韩晨牵引，没出现多大问题。
可实际上林幕的串联上下，并且能强势进攻的箭头特性才是真正把这支队伍拔高到优秀的关键。
否则，蓬蠡队终究只是一个不算太突出的青年队罢了。
好在，也是他们的战术运转还在，蒋立这个小箭头虽然转承上依然不太好，但进攻箭头用处也能发挥，这才使得蓬蠡队和晋阳队现在打起来依然是一个层次的球队。
比分交替上升，从17:13，一直打到了21:18。
总差距三、四分，始终是一两分的拉锯，两队在林幕不在场的情况下，真正打出了一些焦灼的味道。
可正因为如此，双方的球员、教练，心情不定了。
蓬蠡队这边的卢林为自家球队的球员欣慰，也遗憾。
而晋阳队的周教练，心里可是起伏不定到百转千结了。
同时，他甚至也如同卢林这般，心里诡异的有些遗憾，为对方遗憾。
多好的球队，多好的理念啊，多好的球员啊！
他的心里把这句话默念了好几遍，念叨到他都突然对他们这场比赛的结果、胜负有些意兴阑珊。
打赢了如何，打输了又如何，无非就是一场比赛，甚至于这一次的整个U17，赢了输了又有多大意思。
他早就过了发狠心要去争个所谓荣誉、冠军头衔的时代了。
当然，这是他个人方面，从队伍和省内方面考虑，他自然希望自家球队能赢，毕竟他们省的体育确实不强，需要时不时的在某些项目上有所建树给整个体育环境注入一些刺激和信心。
但如果和真正深层次的发展来看，短暂一两次的因人而起，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
甚至这因起的人，转头就不在自家了。转头来，又需要不知道多少时候才能再次重归人前。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在？
明显的啊，比如郭朋，八一已经预定了，球员愿意，省里、队里没法反对。如果不是球员本身坚持着想代表母校打次比赛，他现在就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作为在省青队带了郭朋一年的教练，他也没法说什么，说到底，球员是省里的，同样是国家的。
让有潜力、有天赋也有恒心和毅力的球员能更好、更踏实的进步，以期将来能为整个国家的排球事业贡献上一份力。
这是每位教练和球员都该共同去遵循的理想和愿景。
好吧，这自己把自己抬的位置有些高了，他一个地方教练，有这个觉悟，但没这个身份来高屋建瓴。
但这就是他真正的想法啊！
郭朋在省里就没有发展吗？可能不会，应该也能打的不错，但环境在这里啊，在晋省，郭朋显然不可能比在八一发展的更好。
球员和球员的家长很理智，他尽管心里也不舒服，可他能怎么办，能给球员画个什么饼？
如果他能像蓬蠡队这样，把郭朋，或者说以郭朋来塑造出这样一个体系，或许他还能有几分出口的底气。
郭朋如果能像那个小孩一样，那不管在什么队，个人的层次都将要高上很多。
可惜，他还是没有。
那个小孩啊！
他就算反应再迟钝，通过前后对比，林幕上场与不在场的对比也看明白了。
何况他本来就对蓬蠡队研究了不少。
这现在再一分析，所有脉络都被他理清了。
他更是为对方教练这样的思路，以及把思路逐渐落实而震惊，比他所分析的，所理想中的更丰富、也更有前景。
尽管还有很多粗陋，也有疏漏，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也有。
但这些只是熟练以及球员的问题。
他遗憾的地方也正在于此了，他可能没机会真正见证这支球队彻底让所有人震惊的时候了。
且不论人是不是还在徽省，就算在，其中球员也必将因为实力和天赋的问题渐行渐远，这支队伍也将彻底解体。
有人会走向更高一层的世界里，也有人会告别这支队伍，甚至告别排球。
他现在只希望，这样一些球员，这样一个理念，不会因为这支蓬蠡队的消失，而彻底消失吧。
真希望能多些好的球员，来组成一支这样有理念的球队，我老周虽然自己做不到，但我真想看看呢！
缓缓的坐回了教练椅上，周教练目光深邃的看向了球场，看向了球场上的那些个少年。
还有那边，那个少年，以及和那个少年站在一起的青年教练！
正被周教练念叨的卢林和少年，此时正在这里。
李教练、卢林、林幕，三人站在场边，林幕虽然下场休息，但也没回到替补席上去坐着。
反而和两位教练一起站在了场边，看队友们的表现，时常的也说几句。
其实他没累到要下场休息的程度，只是正常的轮换罢了，反正局势不错，不需要他去拼这个体力。
“怎么样？这局比赛还要上吗？”
这时，卢林看着场内，头也没转就问了一句。
林幕在身边，他没做犹豫，摇了摇头，道：“目前打的还不错，就让他们的多打会，也当多熟悉一下。我觉得……”
林幕的话还没说完，卢林就跟着点了点头。
他的想法，也是暂时不让林幕上了，正如林幕说的，目前打的还可以，局势也稳的很。
就让他们多锻炼多熟悉一下，可不是锻炼战术和默契啥的，主要还是几个球员的意识。
特别是李木恒和蒋立两个。
问林幕，也只是习惯使然，看林幕是不是想打比赛罢了。
要知道，他也曾经是一名运动员，他在打球的时候，只要不是受伤实在不能打，只要在球场，所有的想法就是上场打球。
“嗯？”
点完头，正等着林幕的下文呢，结果林幕顿了下来。他不由的转过头看向了林幕。
“怎么？觉得什么？”
“教练，如果说，把李木恒和蒋立算做是咱们这支队伍中的一对搭档组合，然后，周庭和温霄卿或者跟韩晨或是我其中之一，也算一对组合，那相比起来，从表象到实效，有对比性吗？
或者说，不分天赋好坏优劣，水平高上低下，就说对球队的比赛和实际作用，有对比性吗？”
林幕稍一组织语言后，开了问了这么一句，并且，问完之后，他也有意的看了看另一边的李教练。
“……”
卢林愣了愣。
“哈哈！”
在他还没理清楚林幕为什么突然这么问的时候，一边的李教练突然就哈哈的笑了起来，眉眼都笑凑到了一起。
这一会两人都愣了，愣过之后，有些奇怪的看着李教练。
有什么好笑的吗？
“哈哈！”
李教练赶忙的收了些笑容，摆了摆手，：“没事，你们继续说你们的……”
确实让他看着挺欢乐的，倒不是两人有什么可笑的，就是两人这种有时候互相的答非所问，突然的提问天马行空的，真的挺让人乐的。
而且，两人似乎还乐此不疲，真不像一对师徒。
不过，乐过之后，仔细的想想，也咂摸出林幕话里大概的意思了。
难怪这小子要看我一眼，这小子确实有点球员领头人的担当。
他也没开口，就看着卢林。
“呵呵！”
卢林也反应过来了，轻轻点了点头。
“有些事情，能考虑的我都会考虑。就算是我力所不能及的，只要真正需要，我肯定也会尽量去想办法！”
“之前，我和李教练大致有过一些商量。”
李教练这时也跟着点头了，：“确实有，事情吧，想来难度有，但不会特别大。不过呢……”
李教练顿了顿后，看林幕关心、询问的眼神，他笑了笑，继续道：“小林，你先带着你的队友们好好的打比赛吧。这一次的比赛，虽然说是业余比赛，看起来就算拿个冠军也没多大分量。
但是，你首先要清楚，这个舞台所在的高度不一样。哪怕体量依然不大，哪怕没有观众，哪怕看起来没有任何人关注，但实际上，我敢说，你们所有只要有所表现的球员，必然已经上了某一份名单资料上了。
青年比赛的意义不就是如此嘛？
因此，很多事，往往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前提是有水，有渠！”
卢林点着补充了一句，“李教练说的没错，不过，李教练说的表现，可不仅仅是你们这些球员打出什么样的比赛成绩……”
他心里还有句话没说，那就是，这是球员的表现，何尝不是他们教练的表现，成绩很重要，但有些东西，比成绩更重要。
至少，没有上升到国际层面时是这样的。
林幕默默的点了点头，看着场上倾心比赛的队友们，心里有些想法也逐渐的成型了！
卢林和李教练说的确实没错，他们的表现会有人关注，此时看台上的那一老一中不就是嘛？！
而且，还不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