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语气阴沉沉的，再因着铁青的面庞和身上弥漫着的气息，没来由的让舒蔚心底憋闷。她一手抚着心口，一边缓缓起身。
如今她只觉得空气像要让人窒息一般，每一次呼吸都让人疼的厉害。
再呆下去，她的心怕是要疼的受不了。
“念念，我们……”
“站住。”
男人忽然开口，伸出的手拽着她手臂，上头青筋鼓起，刚刚止血了的针孔忽然开裂，有一滴鲜红的血渐渐凝聚，越来越厚。
“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舒蔚深吸一口气，十指放在他手背上，一根根将之扯开。
那动作，没有半分怜惜。
“念念，我们回家。”
“哦。”小包子从板凳上跳下来，晶亮的眸子眨啊眨的，转身的时候，发现顾辛彦还坐在床上没有动作，便挠挠头道：“妈咪，爹地不回家吗？”
舒蔚心底猛然一震，有些抱歉地将小包子抱起来：“爹地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段时间再回去。”
“哦，那明天放假，念念能来医院陪爹地吗？不然好无聊的。”
小包子肥嘟嘟的脸颊皱起来，抿着唇充满期待地望着她，那神情和模样，与顾辛彦一模一样。
这对父子闹别扭的时候，倒是没有区别。
舒蔚语噎，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解释。
好在身后的男人已经敛起戾色：“你先和妈咪回去，爹地过几天去找你。”
顾辛彦的安抚，比她的更有效。小包子想了想，觉得爹地的承诺还是比较有信用的，便主动往回跑，踮起脚尖在顾辛彦脸上啵了一个。
“说话算话哦。”
“好。”
母子俩走出去之后，男人脸上的笑容忽然就有了变化，先前因为安抚小包子而勉强挤出的笑容立刻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便是凝重。
王斯里从门外走进来，看见顾辛彦阴沉的面色之后，轻咳两声道：“太太和小少爷上车离开了。”
男人只不轻不重地应了声，语气平淡没有太多起伏。
“因为林小姐被警察局拘留一事，对二少的地位造成冲击。董事会有的人开始反对二少，他们、暗示想让您回去。”
顾辛彦靠在枕头上，仰起的头定定看着天花板：“他们让我回去，我就回去么？呵……”
“江家呢？江城，会任凭他被拉下去？”
“应该不会，林小姐和二少如果离婚，二少应该会立即娶江小姐。但似乎离婚一事，进展不顺利。”
自然，林昭颖到如今也不会轻易放过顾志北，她哪怕不要那个孩子，却也还要依靠着顾氏和林家的光环活下去。
加入让顾志北娶了江英英，那么她仅剩下的依靠也便断了。
顾辛彦危险地眯起眼睛，有些颓然地靠上去。身体的全部力量都被放任在枕头上，好似失去了动力一般：“这事不用我们操心，林昭颖不会离婚的。”
只要她还没有进去，她就不会放过顾志北。
一连七天，顾辛彦都没有见过舒蔚。
一周之后，陆又铭终于宣布顾辛彦可以摆脱轮椅，除了不能出院之外，其他方面已和普通人一样。
陆又铭检查结束之后离开病房，人站在门边，忽然停了下来。
瘦削的身躯骤然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暂时也不能做。”
“什么？”
“房事。”
某人满脸阴沉之色，狠狠瞪了他一眼。
房事？
能让他行这事的女人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说起来那女人也真够狠心，竟整整一个星期没有来探望过她。
她难道就不想他么？
“叩叩。”敲门声响起，他沉沉应了声，便有人走进来。
王斯里一抬头就对上顾辛彦铁青的脸色，以及看起来格外恐怖的眼神。
他立刻收敛起笑意，小心谨慎起来，只是不免在心底嘀咕，谁又惹到他了？
“有什么事？”
“给你送文件过来，这些是需要签字的文件。二少最近在公司推行了新项目，搞的天怒人怨的，有不少人都过来告状，他们想见你。”
“嗯。”
“老太爷一连几天也没有出门过，不过昨天老太爷身边那位出去了一趟，转了几个弯，最后去到银街那边。”
“嗯。”
王斯里眯了眯眼，眼底浮现一丝趣味。
“刚刚我来的时候，见着了太太。”
“嗯……等等，谁？”
某特助自尊心得到满足，咧开一口白牙嘿嘿笑道：“是太太，带着一束花和水果，正朝医院里来。”
顾大少爷一直平静无波的眸子，此时终于生出涟漪。
他猛地坐起来，揉了揉掌心，把头发整理了几下。
想了想，又立刻弄乱，再将衣服扯到凌乱的地步之后，直接躺下，一副病重的模样。
王斯里张大嘴巴，不敢置信。
一块苹果朝他脸砸来，他险险避开，就看见自己的顶头上司带怒的眼：“还不快把轮椅搬过来！”
“您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啊。”
“蠢，我现在非常格外十分需要！”
王大特助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对顾辛彦也不算十分了解，至少、现在他就有些闹不明白了。
这一番摆弄，顾辛彦看起来就像病危的样子，整个人无精打采，格外低迷。
王斯里弱弱地将轮椅放在床边，小心翼翼道：“那个……您现在这样……”
“咳！你不了解蔚蔚，她吃软不吃硬。如果看见我神采奕奕的，怕是连进都不肯进来。但我如果因为她迟迟不见面而心绪不畅，身体也不恢复，她定会心软。”
“话是这么说，但……”
顾大少爷全身无力，但眼睛里的光却愈发明显。他轻咳一声笑了笑，嘴角的笑容怎么也忍不住：“她也是生气，趁机哄哄她就好。”
声音醇厚低哑，因为偶尔泄露的笑音，让他看起来格外有魅力。
王斯里嗫嚅了几下，小心提醒：“可是吧。”
“可是什么？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蠢？”
一再被骂蠢笨的王大特助终于忍不住，双手叉腰，双目圆瞪，猛地开口：“到底是我蠢还是你蠢，太太根本就不是来看你好不好？”
“你也不想想，她比我还先到，如果要来早就到了。”
话落，室内一片岑寂。
王斯里可以明显感觉到空气里的紧张，男人面孔僵硬，五官都凝成一块，他抬头看了看顾辛彦，见他浑身缭绕着愤怒的气息，不自觉开始心虚起来。
空气似乎要令人窒息。
许久之后，王斯里好像听见牙齿摩擦的声音，他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往后退。
“站住。”男人不悦的声音又制止了他。
顾辛彦铁青着脸，手臂紧紧绷住，他随意爬爬发从床上下来，略显烦乱：“她现在在哪里？”
“秦医生的病房呗，还能是哪里？”
如今整个第一医院也就住了三个舒蔚认识的人，顾辛彦、秦元星以及、林昭颖。
男人快步朝外走着，身体笔直修长，带着一股疏离的气息。
那副生人勿进的样子，让两人一路走来，连个打招呼的人都没有。
直到站在秦元星的病房外，男人身上的戾气才收敛了些，他用力深呼吸，笔挺身躯直挺挺站在门边，抬手便要敲响门。
“蔚蔚，跟我住在一起吧。”
门内忽然传来一句话，入了耳朵的刹那，王斯里才发现面前的男人身躯骤然僵硬。
他好不容易敛起的情绪，又被身体里喷涌而出的愤怒掩盖，手臂悬在半空，竟久久没有动作。
他在等，等舒蔚的回答。
而病房却直接安静下来，两人站在门边，许久也没有听见回应。
顾辛彦不知道舒蔚是答应了，抑或是直接拒绝。
但秦元星这样大胆，他非常非常不开心！
“砰！”病房门猛地被推开，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满脸不悦地站在门口，身上还带着没有褪去的愤怒。
本就因为舒蔚不肯去看他而生气，如今听闻秦元星表白，更是连敲门的步骤都省略掉。
男人身上带着怒意冲了进去，看见舒蔚蹲在床边，想也不想地握住她的手把人拉起来。
“顾辛彦，你怎么在这？”
他冷笑，面无表情地瞪了秦元星一眼：“我不在，你是不是就打算答应了他？”
舒蔚莫名其妙，他把话说到这个地步，才恍然想起秦元星刚刚对自己说的话。
素手扬起，径直甩开了他：“秦医生那么说是因为……”
话落，她猛地想起林昭颖，刚刚来的时候特意察看过，即便是在一个星期之后，林昭颖依旧好端端地住在医院里。
他什么也没做。
舒蔚心底多少有些不舒服，想也不想地放开他走远：“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话落，她径直往外走，干净的目光直视前方，哪怕从顾辛彦身边走过，也不曾多看他一眼。
“路上小心，明天我等你。”
秦元星像是还不嫌乱，笑嘻嘻地对着舒蔚喊话。
他满意地发现顾辛彦抽搐的嘴角，以及骤然冷下的眸子。
嗯，要的就是这效果。不过照着顾辛彦这表情，他不会是想弄死自己吧？
秦元星打了个寒颤，缩回去被子里。
男人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大步朝外走，身上尖锐的气息不曾被收敛，就这么直接冲到舒蔚面前，将她拽到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