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病没有一个做公主的母亲，甚至连生父都弃他于不顾，哪里及得上平阳公主的身份尊贵。儿臣的婚姻，只能是父皇权衡利弊之后的结果。"刘妍心乱如麻，对刘彻很是失望。
刘彻这才明白，自己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是无法挽回的，即使是错的，也要一直错下去。
"去病是爱你的，他也会和平阳侯一样对你的好，可他毕竟是武将，每每征战沙场就是生死无定数。他的功劳有多少，他身上的伤口就有多少，仇家也会越来越多。父皇宁愿让你嫁一个平庸之人，也不想看着你每日去担心他的生死安危，为他提心吊胆，说不定哪一日就会变成寡妇。既然木已成舟，你还是接受这个事实吧！"刘彻做为一个父皇，为刘妍算尽了一切。
刘妍还从来都不知道，刘彻原来还有这番细腻的心思。刘妍的泪水落在棋子上："是不是我只儿臣死了，一切才能归于平静？只有我死了，才不会辜负了去病的一片深情，也不会让嫱儿这般恨我。"
刘彻也怕刘妍说出这样的话，即刻就安慰道："好了，别哭了。你并没有辜负去病，你把你的心都给了他，这就够了。"
刘妍冷冷的轻笑，话锋一转："儿臣赢了，看来父皇今日并非有心与儿臣浏览建章宫。也无心与儿臣博弈，只是想问儿臣为何想不开。"
"是，父皇是怕你会想不开，会离开我们。命运没有对错可言，一切都是天意。或许，日后你与平阳侯也会过得很好。"刘彻此时，只是刘妍的父亲。
刘妍的心瞬间很是平静，不再感到疼痛："父皇，儿臣答应你，儿臣会好好的。不过，儿臣做了父皇的棋子，儿臣希望从今以后，嫱儿和嫫儿的婚事，可以随她们自己的心意。"
刘彻立即否定了刘妍的想法："你，你不我的棋子。我最先考虑的，是平阳侯会不会对你好。"
"不能与去病携手此生，对儿臣来说就是一种不幸。父皇想笼络平阳姑姑，帮母后做个人情，我可不就是你们之间的桥梁。不是棋子，又是什么？"刘妍看向刘彻的双眸，与之对视，父女俩眼神里的固执是一模一样的。
刘彻看到刘妍的眼神里，没有了从前的天真烂漫，只有冷冷的失望。
刘彻的沉默给了刘妍一个很好的答案，刘妍笑了，冷得让人毛骨悚然："儿臣明白了，生在帝王之家，身为公主，虽然养尊处优，可却也只能沦为刘彻的棋子。儿臣身为父皇的女儿，想想也是幸运的。不用被送去西域和亲，已是此生最大的福份了。"
"看到你这个样子，父皇还真是不放心。婚期都已经定下了，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你就放宽心。"刘彻看着刘妍这个样子，感觉与刘妍之间也产生了一些距离，实在是于心不忍。
"尘埃落定？父皇以为会这样尘埃落定吗？总有一天，会风沙漫天的。"刘妍微微一笑，颔首说道："从儿臣跳入水里以后，儿臣就不再是从前那个儿臣了。儿臣只是父皇的一枚棋子而已，一枚听话的棋子，棋子。"
刘彻看着刘妍深邃的眼神，不禁说道："妍儿，不要因为此事，变得与那些后宫姬妾一样，满腹心机。"
刘妍取下发间霍去病送的玉簪，扔在地上摔成了几截。刘妍双目坚定的看向刘彻说："父皇能让这玉簪回到原来的样子吗？即使是手艺再精巧的能工巧匠，修补的再好，也是会有痕迹的。父皇怕我变成一个满腹心机的人，敢问父皇，身处这后宫之中，姬妾也好，公主也罢，谁还没点儿自己的心思呢？儿臣不求别的，只求能保护好自己。对不起，父皇，一切发生了，就都再也回不去了。"
刘彻看到刘妍的泪水，心疼的说："你说的对，可你还有父皇，父皇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父皇有七个女儿，四个嫡出的公主，两个庶出的公主，还有一个是父皇的义女。父皇能独独宠爱儿臣一人，儿臣也算是得天独厚了，哪儿还能得寸进尺呢？"刘妍带着一抹淡笑道。
刘彻走到刘妍的身边，温和的说："因为你是父皇的第一个女儿，在父皇的心里，你与别的皇子、公主都不一样。"
刘妍轻轻点了点头说："儿臣保证，儿臣的心思，只会用来保护自己，不会去伤害别人。父皇利用我的婚姻，把我当棋子来用，儿臣也不能做亏本的买卖。儿臣要父皇答应儿臣，永远相信儿臣，不疑，不问。"
刘彻爽朗的笑道："哈哈，连匈奴单于都不敢跟我谈条件，只有你敢跟我谈条件，好，父皇就答应你。真不愧是我的女儿，这一点与我太像了。"
"儿臣从未想到，伤我最深的人，竟然会是疼我如命的父皇。上天还真是会跟儿臣开玩笑。父皇，儿臣没有心情与父皇博弈了，也没有心情再游览什么建章宫了，儿臣先行告退。"刘妍说完便起身要走，连最基本的君臣之礼都没有。
"你站住，从小到大，我疼爱，宠着你，现在你连宫廷礼节都没有了吗？"刘彻的话掷地有声，脾气也是说来就来。
刘妍也是个任性的人，没有转过身去看刘彻，只是侧了头说："儿臣心里难受得很，没有心情做到礼数周到。若是父皇看不下去，那父皇大可杀了我，也好给我个解脱。"
刘妍说完就走了，水歆捡起地上摔成两截的玉簪。
刘彻允自笑着，知道刘妍也是有她的脾气的。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自己说话，只有刘妍才有这个胆量。并且，还让刘彻印象深刻。
刘彻心中暗暗想着，如若刘妍不是个女儿身，而是个男儿该有多好。
夜里，卫灵鸢坐在窗边看着周围的建筑和景致。平儿端了茶水进来："姑娘，茶煮好了。"
"平儿，你看，这宫里多好，真想就这样一直住下去。"卫灵鸢感慨道。
平儿惊讶的问道："莫非姑娘是想入宫做陛下的姬妾，与皇后陛下争宠。"
卫灵鸢摇了摇头说："不，陛下是我的姑父，皇后陛下是我的亲姑姑，我又怎能做出这番不仁不义之事？我要做，就做未来的皇后。"
平阳睁大了双眼，捂着嘴小心翼翼的说："姑娘的意思是...要嫁给太子，去做太子妃？"
卫灵鸢微笑着点了点头说："正是如此，不然，我又为何要来长安？"
"可是，太子今年才九岁，姑娘可比太子要大。"平阳有所顾虑的说道。
"这都不重要，只要有卫长公主帮我，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废后陈氏，不也比陛下大十岁吗"卫灵鸢若有所思道。
平阳不解的问卫灵鸢："姑娘想嫁给太子殿下，不去求皇后陛下相助，为何要去请卫长公主帮姑娘？"
卫灵鸢倒是个明白人，颇有深意的笑道："你不懂，皇后陛下虽是皇后，母仪天下，可却早已是凋谢的花儿，不见得在陛下面前说话有多少份量。可卫长公主就不同，卫长公主是陛下的嫡长女，又深得陛下的喜爱，说话自然是要有份量的多了。"
冬日的清晨含着些许凉意，水歆为刘妍披上了柔软而暖和的斗篷。刘妍依礼往椒房殿向卫子夫请安。
走入椒房殿，刘嫱早已坐在一旁的案几前了。刘妍款款走到殿堂中央，向卫子夫请安："卫长拜见母后，母后长生无极。"
"免礼，赐坐。"
刘妍在刘嫱对面的案几前跪坐下来："每每来椒房殿请安，嫱儿总是最早来向母后请安的。"
刘嫱只是附之一笑："为人子女，这只是阳石的本份。卫长皇姊只要用心讨好父皇便什么都有了，又何需将母后时时挂在心上。"
卫灵鸢跪坐在卫子夫的身边，看着刘妍和刘嫱这姊妹二人之间的气氛好似不太对劲，明明是至亲，可刘嫱的这话里，却尽是对刘妍的嘲讽。莫非这宫里的明争暗斗，竟厉害的边嫡亲的姊妹之间也要如此？
刘妍听得出来刘嫱话里讽刺的味道，温和的笑着化解："嫱儿说笑了，父皇与母后在我心里的位置都是一样的，又何来的亲疏之别。看你面色红润，想必你的身子已经大好了。"
"多谢皇姊关心，阳石的身子已无大碍，只是这心伤，却是再也不会好了。"刘嫱似笑非笑的说。
刘妍本是想要转移话题，说点儿别的，可又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也只好尴尬的笑了笑。
诸邑公主和石邑公主走了进来，才打破了这片僵局："诸邑给母后请安，母后长生无极。"
"石邑给母后请安，母后长生无极。"
"免礼，都坐吧！"卫子夫微微笑着，自己身边的几个公主都长大了，还是刘嫫和刘娴让卫子夫更放心。
刘嫫跪坐在刘嫱的身边，看到刘嫱生气的样子，立即带着几分娇俏说："阳石皇姊这是怎么了？再不高兴也莫要生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