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的女儿没了舌头，这些事你是如何得知？”秦碧玉含着笑意柔声问道，县令一听也觉出了不对劲，抬头眼带猜忌的看向壮汉。
那壮汉不禁一愣，眼珠子来回乱转，而后忽然跺了跺脚，似是气愤于自己遭人怀疑：“没了舌头就不能告诉我了？她用手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
“二皇子那狗贼就打着这个主意，拔了她的舌头不让她说话，可我家女儿聪明着呢，知道怎么把事告诉我。”
说着壮汉又悲从中来，狠狠抹一把眼睛，悲痛道：“我那苦命的女儿啊……”
秦碧玉点了点头，不予置否，而是又转头朝县令说道：“可否将他女儿请上来？”
“来人，把原告女儿抬上来！”
秦碧玉本是怀疑他们根本不识字，想去检查一下他女儿的手心，见着这么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到半点肉色的木乃伊，不禁愣在原处，就这样静静看了木乃伊半晌，她忽然神情一肃，眯了眯眼睛，朝着木乃伊走近。
秦碧玉将手放到木乃伊一般的女儿面前来回移动，发现她虽然能做出反应，眼珠子跟着手指动，动作却是非常的慢，眼睛也不见什么光彩，呆滞不似常人。
疑惑于这点为何未在状纸上写下，秦碧玉出声询问道：“她是不是疯了？”
“这……”县令张了张嘴，有些担忧的看向壮汉，不知该如何去说。
那壮汉眼底诧异一闪而过，随即又痛声嚎道：“我那可怜的女儿啊……生生是被逼疯了。”
“你还我女儿来！”壮汉趁着衙役不注意，猛地扑向萧倦瑜，抱着他的腿狠咬一口，却被个硬东西硌得牙疼，他垂下眼睛一看，一支扇子竖着挡在萧倦瑜的腿前，自己正啃在扇子上。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萧倦瑜手一松，他连同扇子一起朝着身后滚了过去，连滚三周才停了下来。
“既然她疯了，又是如何写下的这些事？”秦碧玉抬袖掩唇无声一笑，随即面色恢复如常，再次问道。
壮汉揉着发痛的脊梁骨，扯着嗓子吼道：“那是她没疯的时候写给我的！”
“写完后这些事依旧郁积于心，不一会就疯了！”
壮汉说着情绪越发激动，张口又要嚎，秦碧玉赶紧插上一句：“请问壮士家住何处？此事可有人作证？”
壮汉也不起身了，干脆跑腿就这么坐在地上，回道：“四邻八方的邻居们都听见了，就是二皇子！”
“至于家住何处，我可不敢告诉你们，免得害无辜的邻居们也遭了殃。”
萧倦瑜挑了挑眉：“此话怎讲？”
“谁不知道，你们面上说的是找证人，找到之后呢？怕是又要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来！”
“人在做，天在看，你们不得好死！”
萧倦瑜抿唇一笑，目光有些不怀好意，道：“如此说来，没有证人能够证明你。”
壮汉一挥膀子，手撑着地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往外走：“我这就找证人来，必要让你的罪名坐实！”
“慢着！”秦碧玉赶紧出声拦住。
这么出去，谁知道找的是不是他的邻居，随便他找个人，还不是说什么是什么。
“案子还没有审完，怎能擅自离场，说走就走？”
那壮汉不依了，回过头一脸气愤的喊道：“你们说的要证人，又不让我走，莫不是真的要诈我，好去杀人灭口？”
秦碧玉微微一笑，望着县令说道：“既然你不信我们，那大可暗里告知了县令，让县令去寻人过来。”
县令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你便将地址告与我罢。”
壮汉脸色一变，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忽而神情一肃，冷冷的看向众人，道：“好啊，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主意。”
“官官勾结是常有的事，你们假意为我主持公道，暗里却是想销毁证据，是也不是？”
县令忽然脸色一白，浑身哆嗦起来，在片刻的沉默后，他哐的一声放下手里的响木，低头去解衣带。
堂上三人皆是一脸震惊的愣在原地，萧倦瑜最先从震惊中平复，偏头朝秦碧玉说道：“转过去，要长针眼的。”
秦碧玉点了点头，正要转身，便见着县令先她一步转过身去，而后刷的一下拽下官服，又脱下里衣，露出光的裸的后背，和背上的四个大字。
清正廉洁。
大约是估摸着大家看得差不多了，县令又低下头捡起衣服一件件穿上，而后转身一脸正直的面对众人，语含悲愤道：“看到这四个大字了吗？”
“家父死前效仿先人，亲自为我刻下这四字，从不敢违背，恐数年后无颜与他黄泉下相见！”说着县令感怀起往事，不禁落下几滴男儿泪，他抬袖擦了擦眼角，又一脸严肃的继续说道：“这四字疼得我一个月不敢躺着睡，从此我便立下了大誓，做官要以民为主，清正廉洁，若有违公道，必天打雷劈！”
县令刚刚说完，天公便来作美，配合的放出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县令吓得背上一僵，擦了擦冷汗，微微撇嘴一脸尴尬的笑道：“上天喜乐，爱开玩笑。”
“今日天气阴沉乌云密布，早有落雨的征兆，与本官的誓言无关，凑巧罢了。”
三人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只见县令撸了撸袖子，摆出一副干架的架势，从案前走了出来，朝着两边的衙役说道：“王大王二何在？跟着我亲自去寻那证人！”
壮汉忽然有些腿软，望着县令面露难色：“外面正下着大雨，我们可否缓一缓，先吃个饭再去？”
秦碧玉忽然端起气势来，指着外面的大雨义正言辞的说道：“你且看，这磅礴大雨，正是因为世间冤情，你女儿死得冤枉心有不甘，借以大雨哭诉，我听着便不忍落泪。”
“每推迟一刻，她便多受一刻的折磨，怎能再缓？”
壮汉巴巴的望了她一眼，无话可说，只得硬着头皮令领着县令过去。秦碧玉和萧倦瑜二人则是被扣押在大堂，派了三五个衙役看着。
“二皇子就不怕真的做了替死鬼？”秦碧玉这头出的心不甘情不愿，忍不住出声问起。
萧倦瑜笑着反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我？”
见萧倦瑜无意回答，秦碧玉干脆无视了他这句调笑话，转头去看外面的大雨，不时有冷风吹进来，她便受不住寒气般抖了抖，伸手将衣襟一拢再拢，萧倦瑜转头看到，立刻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披到她肩上，又怕她还给自己，松了手便站起身来踱到窗子前，假意观雨。
县令和壮汉前脚离开衙门，便有一侍卫偷偷摸摸的溜了出去，摸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从胸前掏出一团雪白的东西来，一只肥硕的信鸽。
他将卷好的信绑到信鸽腿上，朝着空中一抛，那信鸽在半空中抖抖翅膀，绕着他低低转了一圈，便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见到信鸽之时，陆姨娘心里是欢喜的，打开信之后，她心里就泛起了苦，总把烂摊子往她手里堆，明明是那些策划之人的问题，她却得承担后果，也难怪她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也没能爬到什么位置上去，还是底层通信员。
抱怨归抱怨，陆姨娘却不敢磨蹭，立刻带上黑头罩出了门，骑上快马奋力赶路，争取在壮汉和县令之前赶到地方。
“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这些钱都是你的，事成之后，还有两倍的银子。”陆姨娘挑人的本事不弱，一眼便挑定个贪财又有着机灵的妇人，见她那双倒吊的三角眼里精光闪烁，满是贪婪，便知这事谈妥了。
至于她许诺的那两倍银子，妇人却是没命享用了。做完了证立刻除去，这罪又又可以甩到萧倦瑜身上了。
而后她又花钱打点了周围的其他邻居，时间紧迫，她便没有多说，只教他们说什么都不知道便可。
事情处理言辞后她便安心的回到了栓马的地方，正要骑上马尽快离去，却见不远处有一伙人朝着这边走来，当中有一人官服着身，正是那县令。
眼看着来不及，她只好弃马朝着身后的一个巷子跑过去，藏在乱堆的柴之后观察情况。
县令跟着壮汉一家家的走访，无论如何问起，那些人的回答都如出一辙，只说着没听见不知道，一连多家都没能得到什么信息来，县令难免有些失望，心里也生起疑惑来。
这么大的事怎么会都不知道？
到走访了近半数之后，情况终于有了改观，衙役一问起，那家的妇人就一脸惊恐的要关门，口中哆哆嗦嗦的说着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看便看出来妇人是知道着什么了，衙役登时用力推开了门。几个人踏进门里，见着妇人一脸惊恐的步步后退，县令有些无奈，只好耐着性子安慰她。
“不必担心，我是这里的地方官，定会保护你周全。”
“你也知晓那一家子的惨状，忍心就看着他们白白死去？”
妇人面露犹豫，却是依旧一言不发，县令见着只好端起架子，一脸严肃威胁道：“你这是知情不报，可也是要坐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