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小青山的云雾徘回到地上了。
一间厢房内，柳少昊醒来口干舌燥，脑子浑浑噩噩，昨日的酒劲还未完全褪去，体内还有残留。
“都捉弄我吧，割我的肉，拆我的骨，伤我的心，骗我的情，最后大梦一场，醒来一切都还在！”
柳少昊坐在床头，透过窗户看向天外。
大日还未浮起，白云遮天，窗外的风景安静。
“你们要我怎样？面对分我骨，取我血的人，要奉上感恩之心，感谢你们让我拥有了这副组合的身躯吗？”
柳少昊呢喃，当初的痛，刻入了他的灵魂之中，无论如何是忘不了了。
如此悲壮的一幕，竟然只是一个玩笑，最后，小丑是他自己，可叹他还自责，内疚，心中对小青山存在感激。
“为什么要这样做，仅是为了好玩？”
柳少昊不傻，昨日席间他未爆发，就是再等，等人过来解释，给他一个理由！
吱呀，房门打开。
柳少昊抬头，赵炎推开门，却没有走进来，他低着头，不敢直视柳少昊的眼睛，低声道：“小师叔你醒了，太师祖在外面等候多时了，想要见你一面！”
“是吗，请他进来，正好我有些事情想要问问老门主！”
柳少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赵炎退下，隐约传来几声耳语，门口，出现了一个老者。
“老八，我来看你了！”
老者走来，顺手将门关上，柳少昊从床上起身走到桌子前坐下，他倒了两杯茶，一杯给自己，一杯给老门主。
“我该叫你师傅，还是骂你老贼！”
等老门主坐下，柳少昊很平静，只是话语冰冷，略带无情之意。
二人一时无话，等到一盏茶喝完，柳少昊又为老门主续上一杯，他不开口，老门主心急如焚，最后他握着茶盏，苦涩道：“其实，这中间有隐情！”
柳少昊不说话，只是盯着老门主，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老门主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叹息一声，道：“这一切都是在演戏，给一个人看，其实你所经历的那些事情，并非都是假的，我能保证，你的这具身体是真的，祠堂里十几位祖师传道也是真的！”
柳少昊嗤笑，这些他自然清楚是真的，只是老门主避重就轻，让他心头的怒气更胜了。
“割我肉，食我血，拆我骨的事情，你为何不说，难道是假的吗！”
柳少昊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他站起来，双目赤红，指着老门主喝道：“你口口声声喊我老八，言称我是你的弟子，你对我，对你弟子就是这般无情吗？”
“你是不是以为，让我重生，赐予我一具宝体，就能抵消你们对我做的人神共弃的事情！”
“然后，让我与割我肉，食我血，拆我骨的畜生同坐一堂饮酒作乐，祝贺你九百寿诞吗？”
柳少昊心痛，盯着面前的老者，曾几何时，他还自以为此人对他是真心实意，舍去了小青山不要，也要保住他的性命；哪知道这是一场梦，等梦醒来一场空。
“少昊，这里面有隐情！”老门主很惭愧，他低下头不敢直视柳少昊的眼睛，柳少昊字字珠玑，他无言以对。
柳少昊喘着粗气，赤目瞪着老门主，最后他苦笑，坐了下来，盯着窗外呢喃。
“我始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是我傻，还是你们太能伪装了！”
老门主听后，除了叹息还是叹息，他几次张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还是由我来说吧！”
气氛越发沉重时，白先生推门进来了。
柳少昊看向白先生，起身行礼，然后坐下，没有说话。
白先生瞥了一眼老门主，轻声道：“你先出去吧！”
老门主愣了愣，最终他起身走向门外。
“老八，我待你是真心的！”
留下一句话，老门主关上了门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白先生和柳少昊两人，白先生丰神如玉，柳少昊看他，开口道：“先生浩然正气，死后就算只剩白骨，也晶莹如玉，硬可击天，先生好骨气啊！”
白先生：“...........”
他无语，眼前翻过一副画面，废墟中，一名青年捡起地上的白布遮住了一具白骨，然后徒手挖坑，将白骨葬入坑中，又拖来一张人皮葬进另一座坑中，添土，立坟，最后，抱来半截枯木和一块青石，分别插在坟前。
“我给你们磕个头吧！”
画面一暗，白先生深如星海的眸光暗澹了，这一幕，着实有些伤悲了。
“少昊，我们救了你一命！”
白先生直接进入正题，柳少昊听了要发狂，白先生的抬手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的身上，柳少昊闷哼一声重新坐回到凳子上，他欲开口，白先生再点指，柳少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圣人言，有教无类，因材施教，此等法适合你，不要见怪！”白先生严肃，脸上笑意消失，他站起身，在屋中踱步，就算是他，要三言两语将此事讲清楚，也是极难的。
柳少昊动弹不得，只能咬牙瞪眼，吃目中一双眼眸布满血丝，几乎要瞪出来了，他的魂火不稳，差点晕过去，这是愤怒憋屈到极点的状态。
白先生看在眼里，实在不忍，开口道：“少昊，还记得我在金吾镇愿池跟你说的话吗，白马书院才是你最终的归宿！”
金吾镇，愿池旁，竹海。
白先生确实说过这番话。
“我的意思是，当初若是你选择白马书院，跟今日也是一样的结局！”白先生踱步来到少昊身边，白皙纤长的手指拂过他的头顶，浩然之气涌入，解开了柳少昊的封印。
“你们都是魔鬼！”
封印解开了，柳少昊怒喝，他要站起来，一只手掌按在他的肩头将他按了下去。
“少昊，你且看看我！”
一声严厉的冷喝，柳少昊回首，望见了一具白骨，晶莹剔透。
“你....这......为什么？”
柳少昊呆滞，这具白骨他再熟悉不过，不久前曾亲手将其葬下，坟前的墓碑是半截枯木。
“我和他与王道士，田掌柜等人约定，若能扛过这一劫，救回你的性命，他们便全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白先生的声音不如以前有磁性了，他显出如今的真身，竟有些气力不足，再道：“少昊，我这般说，你能明白吗？”
“世间事，除了对错，道与理，还有一种！”
“与你有理，与他有理，与我也有理，谁都没有错，可惜，说不清，理不断！”
白先生是儒家大贤者，这一番说辞，柳少昊是真的懵了，他缓缓伸出手，去触摸白骨，入手，冰冷，孤寂的寒意涌上心头，是了，柳少昊的内心近乎崩溃，这具白骨与他亲手葬下的一模一样。
“你若是不信，我亲自带你去看一看！”
说罢，柳少昊觉得天地一转，他来到后山，这里满地疮痍，两座坟被抛开，里面空空如也。
“你看到了，这就是真相！”
“我与他只是为了稳住人心！”
“你所闻，所见，皆不是真实！”
柳少昊听后笑了，站在两座坟前，笑道：“照白先生所言，你现在说的，我现在见得，也不真实了？”
白先生：“........”
这个小子，举一反三的能力还真是强啊，白先生无语，真的也被他当做假的了，在柳少昊心间，却是冷笑不止，抬杠吗，我从未怕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