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斜阳甚暖，只听一阵划破气流的声响，继而商晚的肩头便落上了一只通体洁白的信鸽。
商晚从鸽子腿上的信笺里取出一张字条，展开来粗略看过两眼之后便将字条捏在了掌心里。
“阿肆，小喜，你们先去小枝那里吧，赤影传信来说暗影抓住了宫外两个闹事人的头目，游行那群人的来历估摸着快要有眉目了，我过去看看。”
商喜点点头，注视着二哥正色的脸。
这会儿谈起正事的二哥神色格外专注，没有半点奚落她时的不正经，倒是跟处理朝政时的爹爹有些像。
商晚转身的那一刻，忽地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拉住了。
他愣了愣，恍然见方才还对自己不肯服软的小丫头正用她那又软又白的小爪子攥着自己不肯撒手。
“你……”商喜攥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声音小小的，“毛手毛脚的，别受伤了。”
这丫头，也不知是跟谁学的口是心非这一招。
商晚蹲下身嗤笑，抬起另一只手用力揉了揉她的发顶，“关心我直说不就好了，有什么不好意思？”
商喜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嗖的一下将手缩了回来，整个人藏在了四哥身后。
商肆见她羞赧的模样禁不住觉得好笑，却还是主动调解道：“二哥快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二哥闻言大大咧咧站起身来，湖蓝色的袍角在空中划出一道潇洒恣意的弧度。
他摆摆手头也不回地去了，只留下一句：“行，我走了！”
一大一小两个人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二哥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不约而同地收回了视线。
四哥弯腰将她重新抱起来，笑着说：“我们先去看看三哥吧，今日说什么也要带他出来晒晒太阳散散心，总闷在屋里会闷出病来的。”
商喜重重点头，她也这样觉得。
两人在秋末难得的暖阳下缓步前行，影子交叠在一起，在日光照耀下被拉得有些长。
行至三哥宫门必经的修竹庭附近时，隔了老远就瞧见那斑斑青竹前站了个玫红色的身影，似乎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
商喜在四哥怀里伸着脖子朝前看去，走近一些之后认出那是先前丽加进奉来和亲的小丽妃。
小丽妃今年也不过十四五岁，面容带着些稚气，却也越发显得娇俏动人，束带勾勒出不堪一握的纤腰，满头青丝被秋风吹得有些凌乱，像是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的模样。
她好像在等人。
当下商喜与四哥都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父王宫里的妃嫔美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压根没人数的清到底有多少的程度，行至各处碰到些年岁不大的女子自然是常有的事情。
只是这次似乎有些不同，两人走近一些之后，忽然看见了自竹林深处出现的大哥。
只见少女周身等待的焦躁瞬间消散成空，继而白净秀气的面上覆起了一层羞涩的红晕。
看着小丽妃的表情，商喜忍不住心下一惊。
她太熟悉这种神态了，当年在九重天上那些怀春的小仙娥们看向司命仙君的时候，个个都是这种表情。
难道小丽妃对大哥……
还不等商喜小声提醒示意四哥先不要露面，四哥就已经提前反应过来，抱着她一闪身躲在了树丛后。
这一处地段有些偏，再加上树丛间枝叶繁茂，从大哥和小丽妃的角度看过来什么也发现不了。
四哥偏过头来冲着商喜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商喜很给面子地捂着小嘴点了点头。
她倒是真有些好奇，大哥与小丽妃在这里见面究竟要做什么。
只见玫红衣裙的少女稍显局促，红着脸冲大哥行了个礼，语气轻缓温柔得宛如四月春水。
“见过大公子。”
商朝见她出现在此处似乎有些意外，出于礼数便也躬身回了个礼，“丽妃娘娘。”
大哥面色如常，语气澹然，俨然是一副坦荡得不能再坦荡的模样。
商喜禁不住松了口气，转眼见抱着自己的四哥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竹林方向，像是有些紧张。
皇长子私下与王上的妃嫔在这种僻静之地会面，若是让有心人传到王上耳朵里去，只怕是要惹出**烦来。
商朝聪慧，自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眼下只想尽快结束这场不该有的接触。
美目微斜间，商朝暗暗忖度这条路通向的只有三弟的住处，那小丽妃在此便也只有两个目的。
一是专程去看望商枝，二则是特意在等他。
这第二种嘛，倒是危险得很。
商朝不着痕迹地拉远了自己与她的距离，视线下移，自始至终注视着脚边的青石板路，笑道：“丽妃娘娘这是去探望三弟了？”
小丽妃失神之下被他一句话唤回了神志，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是，我听宫里的人说小枝这些日子情绪一直不大好，也不肯出门，就去瞧了瞧……”
商朝视线不动，只微微颔首，“劳烦娘娘亲自跑上一趟。”
“不，不麻烦……”小丽妃赤红着脸咬了咬唇，明明想看却又不敢看眼前人，“小枝是阿菁姐姐的孩子，我多多关照他几分自然是应该的。”
商朝轻轻点头。
小丽妃眼下这副羞答答的模样让他心中警铃大作，不管礼数尽没尽都不打算继续同她再说下去了。
“娘娘若无要事，那商朝便先告辞了。”
少年眉眼如画，每一个字却都带着浓重的拒绝与漠然，让小丽妃心里一阵阵酸胀得难受。
她顿了顿，并未如商朝设想的那般知难而退，而是伸了那只细滑柔软的手突兀地触到了他的领口。
“公子，您的衣裳皱了……”
那只玉手宛如带刺的荆棘，隔着衣衫狠狠戳进了他的身体。
商朝倒吸一口冷气，出于本能般地连着倒退了数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被彻底拉大。
拉开距离之后，他抬眼看着面前的少女，正色道：“娘娘，你我身份有别，实在不可如此。”
小丽妃眸光微晃，似乎有点失落。
商喜透过树丛的缝隙将方才这一出戏看了个完整，心下唏嘘不已，一时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是啊，大哥与小丽妃年纪相彷，性子也都柔和，若不是这层身份束缚着的话，他们本应是很般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