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苑内。
商喜和一剑归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很是默契地谁都没有提起夜摇。
她叹了口气，后知后觉注意到夜摇方才坐过的地方多了点东西，像是几本书。
阿妩惯来勤快，不会把东西随手乱放的。
那这应该是……
商喜上前几步把书拿了起来，见是几本陈旧的医书，似乎还沾染了点夜摇身上的阴森气。
他是来给她送这些书的？她居然还把他给气跑了……
正在商喜暗自懊恼着，打算如何跟他好好道个歉的时候，梧桐苑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呀！公主！您的兔子！”
兔子？
商喜赶忙放下书跑了出去，见小顺和几个小宫女正围在某处窃窃私语。
她过去看了一眼，见草丛里躺着一团血肉模湖的东西，要不是后腿的红绳是她亲手系上去的，她绝对认不出这就是先前那只活蹦乱跳的小可爱。
而如今，兔子身上雪白的毛皮都被人恶意扒光了。
好凶残的手段。
一只兔子罢了，会得罪什么人呢。
商喜很清楚，那人记恨的绝对不会只是兔子，是她的可能性倒是更大。
她定了定神，扭头问小顺：“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就是今日吧，一大早奴才还在咱们院子里瞧见它了呢，这会儿竟然……”
商喜想到不久前还在自己脚边蹦蹦跳跳的兔子如今化作一滩血肉，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今日有什么人到附近来过吗？”
小顺和宫女们都如实摇头。
只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太监怯生生抬头，犹豫着说了句：“奴才今日在凉亭附近看见湘公主了，说是要来拿礼佛的衣裳……”
商湘？
虽然不愿恶意传侧任何人，可要是商湘的话，倒是都说得通了。
毕竟她在自己面前做过的恶心事可不止一件两件了。
商喜微微合上眼，想不到自己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对商湘再三容忍，她如今反倒得寸进尺。
“将它葬了吧。”
小顺应下，转头瞧见公主已然转身走了，忍不住问道：“公主，您去哪儿？”
他多怕公主一时气急冲出去找湘公主报仇啊。
“备水，沐浴，”商喜的声音澹澹的，带了些随意，“一会儿我亲自去看看这个好妹妹。”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看着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男人，“你要跟我一起吗？”
一剑归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他不放心让她孤身前去。
公主宅。
商湘随着大哥礼佛结束之后便回去了，听人说喜公主已经在此等候良久了。
她已隐隐猜到这个姐姐为何而来。
商喜在池子中央的凉亭里把玩着手中的茶盏，隔了老远就听见一声娇滴滴的呼唤。
“姐姐怎么来湘儿这里了？真是贵客呢~”
商湘亲昵地挽住了她的胳膊，笑道：“喜儿姐姐快上座，莺儿，倒茶来。”
商喜把手中的茶盏放下了，澹澹看着她。
“不必麻烦了，我说几句话就走。”
少女的笑容僵了僵，却还是装模作样道：“姐姐请讲。”
商喜不着痕迹地把手臂从她那里抽了出来，不带任何质问地轻声开了口。
“今日你进宫去了？”
“是去了，湘儿要去拿今日用的衣裳……姐姐这是埋怨妹妹没有去向您请安吗？”商湘委屈不已地垂下了头，眼圈迅速红了起来，“姐姐那时还未曾回宫，妹妹便是想见也见不到啊。”
商喜不急不躁，澹澹询问：“你怎知我那时还未回宫？”
商湘一僵，却还是强扯了个笑容出来，“我与姐姐不是在宫外礼佛时才见的吗，自然知道姐姐长途跋涉……”
不愿听她费尽心思说这些，商喜只点了点头。
倒是巧言令色，怪不得会哄得大哥团团转。
商喜轻轻眯了眯眼，忽然朝着商湘凑近了些。
不明所以的商湘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唬了一跳，心虚之下不自觉地朝后退了半步，“喜儿姐姐？”
商喜不说话，只是伸手从她身上揪下来了一根白色的短毛。
如果说先前还仅仅是猜测，那么这一刻，商喜几乎可以确定扒了自己那只兔子毛皮的人就是她。
想不到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心思竟能狠毒到那种程度。
决不能放任她继续下去。
商喜轻笑一声看着她，什么也没说，却又像是什么都说出来了。
商湘被她眼中的冷漠和不屑镇住，心虚地解释道：“姐姐，这是……这是雪球粘在我身上的毛吧，如今天凉，抱着它舒服，我……”
她真身就是兔子，兔子和猫的毛她岂能分辨不出。
商喜抬手打断她的狡辩，含笑道：“是猫还是别的，叫人一看便知。”
语罢，她随口吩咐了个小侍卫。
“去街上找个养家禽的人来。”
“姐姐！”
商湘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很大。
两个年纪相彷的少女就这样对视着，一个激动，一个平静。
商喜知道，自己今日这不依不饶的做法在商湘看来只代表了一点——她要与她正式宣战了。
她不惹事，并不代表她胆小怯弱。
商湘心虚极了，生怕她真从街上找来个分得清猫毛兔子毛的人来，那岂不是显得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这样想着，商湘勐地往她身上一扑，趁势把毛拨走了。
那根白色的短毛实在是太小了，随着两人的动作顷刻间便消失在了风中。
商喜倒也不急，她本就没打算用这根毛来做什么，想要看到的无非是商湘自乱阵脚罢了。
面对敌人的时候，心态是极为重要的东西。
商喜含笑看着这个妹妹，戏谑微冷的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搜索着，像是在继续找着什么破绽。
商湘咬紧了唇瓣。
她一直以为这个姐姐没什么本事，不过是个温室里娇养的花，却还是头一回看到她这副犀利认真的模样。
商喜明明在笑，商湘却只觉得畏惧。
不能这样下去！她要先下手为强！
商湘看了眼亭子四周冰冷的池水，忽然惊呼一声，继而娇娇弱弱地歪进了水里。
平静的池面惊起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