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喜哭着哭着有些累了，抽泣声渐渐停息，却仍是将头埋进双膝内不肯抬起来。
不睁眼，不抬头，是不是就能不用面对复杂难懂的人心了。
忽地，一个男声在深夜无人时响起。
“让我看看，这是谁家的小公主深夜一个人在外头？不怕被大灰狼叼走？”
商喜愣了愣。
她总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抬起头来一看，竟然是夜摇那张妖冶邪气的脸。
商喜没情绪搭理这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鬼魂，吸了吸鼻子重新将头埋进腿弯，像是没看见他一样。
“哭了？”夜摇皱着眉头强迫她再次抬起头来跟他对视，话里带了些坚持，“怎么回事？”
他身上阴森森的气息让商喜越发不舒服，抬手一把将他的手甩了下去。
“不要你管。”
夜摇笑嘻嘻地一屁股坐在她身侧，弯着胳膊顶在膝盖上撑住头，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
“这么凶？又不是我把你惹哭的，冲我发脾气作甚？”
商喜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待一会儿，没好气地往旁边挪了挪，还是不肯搭理他。
谁料这厚脸皮的鬼也跟着挪了过来，两个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了。
他今日换了身衣裳，不再是上次初见时的黑色铠甲，墨色长衫虽还带了几分阴森气，配上那张好看的脸倒也显出些文雅来。
“哦~我知道了，”他若有所思地笑着，像是完全看不出她的情绪来，“这是跟你爹爹吵架了？”
商喜一愣。
倒还真叫他给猜中了。
赌气将头转向相反的一边，商喜鼻子闷闷的，轻哼一声不满道：“你是来落井下石的吗？”
“当然不是，我是来借你肩膀的，”夜摇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邪气的笑容下是干净整齐的牙齿，“来吧，靠着我哭，我不嫌你脏。”
商喜嫌弃地推了他一把。
“才不要，你离我远点。”
她现在没心思跟这鬼闹着玩。
夜摇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似笑非笑地冲她说了声：“小公主，想不想救你三哥？”
商喜一怔，下意识转头去看身边的男人，见他痞气十足的笑意之下隐隐闪着认真之色。
她立马来了精神，急切问道：“你有办法？”
这下夜摇却不着急了，摇头晃脑说：“当然有，我可是万鬼楼的恶狱之王啊，救活一个凡人罢了，有什么难？”
万鬼楼的恶狱之王……
商喜在心里默念着这个称谓，总觉得这鬼好像不简单。
只是转瞬，商喜便将精力悉数用在了三哥身上。
她认真地看着夜摇的眼睛，湿漉漉的一对眸子坦坦荡荡，“告诉我吧，你的条件。”
有求于人的时候，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有代价。
你来我往，这才是交易。
夜摇似乎没想到她一点都没犹豫，也惊诧于她的直率，眼底的欣赏之色越发清晰。
“好丫头，真是爽快。”
商喜撇撇嘴，她可不觉得被这么一个危险至极的鬼魂夸赞是什么好事。
谁料夜摇并未如商喜所料的那样直截了当地说出所求，而是眯了那双邪气四溢的眼，伸出一根修长微冷的手指轻轻挑起了她的下巴。
男人俊美痞气的脸渐渐放大，与她呼吸交错。
他不说话，只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她。
就在商喜受不了这样近的距离，打算伸手将他推开时，夜摇却开口了。
“嫁给我啊。”
哎？他在说什么？
商喜呼吸一滞，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上一口。
她偏头躲开夜摇的手，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随口说：“你不是鬼吗，鬼怎么能成亲。”
夜摇闻声哈哈笑了起来。
“谁说鬼就不能娶媳妇了？”他扯了个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我的条件是，你同我结下血契，长大之后，做我的鬼新娘。”
商喜童仁勐地一颤。
鬼……鬼新娘……
夜摇见她这般反应，倒也在意料之中，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满的神情来。
“我可以给你时间好好考虑，但是我的小公主，你可要抓紧了，”他在商喜面前打了个响指，似乎心情不错，“你三哥似乎等不了太久了。”
语罢，他似乎真的打算站起身来离开。
身后忽地传来一声脆生生的，“我答应。”
夜摇将迈未迈的步子顿了顿，重新扭回头来看她。
“什么？”他笑得宽肩一颤，蹲下来跟商喜平视，“这么干脆？”
商喜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神色澹澹的，却很坚定。
“我活这一辈子，没有什么比亲人的命更重要，哪怕是我的自由，我的人生，我的性命。”
听她这样说，夜摇微微敛了眉眼，若有所思。
商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很是随意地看着他问道：“血契怎么结？我听你的。”
干净利落。
她真的跟寻常孩子不一样。
“想好了？”夜摇冲她一挑眉，进行最后确认前的验证，“不后悔？”
商喜没有遮遮掩掩，很坦然地给出了自己的结论：“不知道，我只知道三哥死了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
给他当鬼新娘绝对不是完美的解决方式，却是最优的选择。
夜摇满意地颔首。
他很欣赏她的诚实和坦荡。
身为恶狱之王，他曾与无数人做过交易，那些无一例外都是虚与委蛇，两面三刀，达成自己的目的之后就开始妄图将过往吃干抹净一笔勾销。
她却不是。
她坦然承认自己的顾虑与选择的理由，毫不避讳。
夜摇盯着商喜的眸子看了半晌，忽地屈起一膝半跪在她面前，狭长的赤红眼眸轻轻合起，虔诚又真挚地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
那个吻很冷，可商喜却又觉得它烫得厉害。
“恭迎我的新娘，公主殿下。”
夜摇视线火热地盯着她的脸，宛如世间最忠诚的信徒。
商喜抬手摸上被男人亲过的眉心，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照理来说，血契这玩意不是应该让人身体上有所感受才对么，她为何什么都与往常一样，身上连个隐晦的记号都没有。
商喜眨巴了两下眼，不解地问道：“这就算完成了吗？”
夜摇点头。
“嗯，完成了。”
看着小丫头若有所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询问的小模样，夜摇险些要憋不住笑出声来了。
他根本没有结什么血契。
【作者题外话】：有人喜欢咱们夜摇宝宝吗~作者本人还是挺喜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