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喜欢新鲜首饰的女人，齐明淑也不例外。
顾清珩满意地看着翘着唇角翻看手镯的齐明淑，双手往脑后一枕，又歪在了榻上。
“唉，一会儿我陪你用中饭，下晌你陪我去看看大哥。”顾清珩轻轻地踢了踢齐明淑。
“我才去看过大嫂，为何又要去？”齐明淑问。对顾清珩再不满，她也愿意夫婿时常陪在她身边。
“嗨！这不是大哥又病重了吗？咱俩还没有一起去看过他呢。”
齐明淑“哦”了一声。她眼珠微转，顾清珩与他大哥并不亲近的事，她是知道的。
“今日有些仓促了，改日吧……”
“别啊！择日子不如撞日子，就今日了！”顾清珩急急地打断了她。
“为何偏得是今日？”齐明淑的声音懒懒的。
“今日下晌大嫂在大哥屋里。”顾清珩一答完，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一抬头，就见齐明淑脸上的笑敛了起来，他有些坐不住了。
顾清珩一挺身坐起来，双脚往她裙底一伸，接着伸手拉过裙摆把他自己的脚盖严实了，“你莫胡想，那不是，还不是……”他跟齐明淑斗心眼一向是占不了便宜的，索性痛快说了。
“上回去大哥屋里，弄得大哥差点咳死过去了，我想着，趁大嫂在大哥屋里去看看，罗湘玉那贱婢就没有多话说了。”
齐明淑在心中暗骂一声“蠢货”，脸上正了颜色：“爷，这话可不好浑说。”见顾清珩一脸的不解，她勉强压下心里的鄙夷，接着说与他听：“大哥久病在床，病情反复也是有的，爷担心大哥，想去瞧瞧，那是兄弟之情，但刚才那话说得……要传出去了，听在有心人的耳朵里，还以为是爷害了大哥呢。”
顾清珩讪笑着，又胡乱抓了她的裙子往自己膝上盖了，口里说：“还是夫人妥帖。”刚说完，就见一只绞丝手镯飞入怀中。“这是何意？”他不明就里，睁大了眼向齐明淑瞧去。
“说吧，爷看上我屋里的什么东西了？”齐明淑认定他是想用那只又轻又细的手镯哄她的私物，用来给老大赔罪。
顾清珩也明白过来，不由得气急。“你这妇人！真真是小人之心！”他气呼呼地从榻上扒拉出他带来的小包裹，一把扯开，露出包裹里装的几本话本，几件机关小玩意，正是适合不能下床的人解闷用的。这是他一早跟老六打听来送老大的，没花几个钱。他对齐明淑怒目而向：“爷还能诓你不成？！ ”
顾清珩难得被冤枉一次，委屈得理正气壮，板了脸，撅了嘴，一把掀开靠过来的齐明淑，毛手毛脚地把包裹包起来，光着脚跳下榻，嘴里还不依不饶的数落着齐明淑历来的罪状。
守在门外的赵妈妈听到里面的动静，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屋里刚传来争吵声的时候，她就喊了一声奶奶，屋里屋外都没人答理她。
五爷浑，五奶奶倔强，赵妈妈是又气五爷不来，又气五爷来--最近几次，他俩一碰面，都是不欢而散，她的淑姐儿在他走了之后总有一阵伤心。
正在门口发急呢，屋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象是砸了什么东西，紧跟着就是齐明淑压抑的哭声，赵妈妈再也忍不住了，拼着被责罚，她也不能眼睁睁地让淑姐儿吃了亏。
赵妈妈仗着有了年纪，一咬牙冲了进去，掀开内室绣着并蒂莲花的帘子，就见顾清珩拎着个小包裹，站在榻前作势要走，齐明淑泪流满面地跪在榻上搂了他的后腰，地上躺着原该立在榻上的小几，杯子茶壶飞了一地。
顾清珩没想真走，他心里的确是惦记着齐明淑的东西，原打算趁着齐明淑内疚之时诓点什么出来。没想到赵妈妈这么不识像，竟会闯进来。
赵妈妈见状呆了。她怕五爷犯浑动手打人，却没想到只是小两口撒娇卖痴闹别扭。
赵妈妈赶忙放下门帘，隔了帘子讪讪地道：“奶奶不是还念叨着五爷，要用新得的好料子给五爷做袍子吗？”她从帘缝里看了一眼犹犹豫豫想要放手的齐明淑，接着说：“怎的五爷来了又不好好说话了呢？”
顾清珩知道那赵妈妈是齐明淑爱重的人，不好由着性子把人踢出去，只把身子左右一挣，轻松挣得了自由。他回身趴在榻上一通乱翻，翻出那只绞丝金手镯，胡乱往怀里一揣：“你即看不上，我这就拿走，不碍你的眼！“
他狠狠剜了一眼躲在门口的赵妈妈，骂一句“老虔婆”，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齐明淑又羞又气。好容易顾清珩来了，还带了东西来示好，本来她再说两句软话，给他一个台阶，两人就能重归于好。偏偏赵妈妈这么沉不住气，不经招唤就闯进来，生生把顾清珩给气跑了。
“淑姐儿”赵妈妈也悔得要命，怯怯地叫了一声，齐明淑看也不看她，使劲吸了一口气，不待赵妈妈再开口，冷声道：“出去！”
赵妈妈臊得老脸通红，忙低了头退了出去。
这会儿屋里没人了，齐明淑也没有了眼泪。她一手抚额，长长地叹了口气。
刚才顾清珩生着气，白晳的脸涨得通红，倒显得他的眼睛，黑亮得分明，不以平日的混沌。她再气再怨，他也是她的夫婿。
当年他上门来求亲，她母亲寻了个机会让她自己相看一眼。那时她忐忑不安地躲在屏风后面，偷偷透过缝隙往外看。
那天他穿了天青色的直裰长衫，一副清雅出尘的模样，端坐在椅子上，规规矩矩地跟她父亲说话。他不同于她的父兄，白净俊美，只那一眼，她心里就愿意了。
就是因为存了这一份愿意，她才对他在意，也愈是容不得他的不经意。她与婆母不同，她还没有完全死心呢，他再荒唐再无能，她也是愿意他陪在自己身边的。这回要不是赵妈妈闯进来，她想，他们应该能和好一段时间。
想到赵妈妈齐明淑有些头痛。她知道赵妈妈是真心替她打算的。可是关心则乱！妈妈再关心她，痛惜她，她也容不得一个下人的逾越。她得冷一冷她了，不能再惯得她忘了规矩。
话说顾清珩气冲冲地从齐明淑房里出来，脚不沾地的又往康平院去了。刚到门口，被两个人拦住了。
拦他的一个是李姓的婆子，原本就是康平院看门的人，另一个是力大憨直的春林。
罗湘玉气顾老五在大爷跟前乱说话，存了心不愿他再进大爷的院子，特意重新安排了人手：一个能说会道的，搭上一个力气大的，两人一组分了班次，配合着顾五爷的作息，专门守在下晌，不让顾五进院子。为此身高力大的春林也被编排了进来。
罗湘玉如此安排也就是撒个气，顾五本来就来得极少，有人推阻，更是不会来的。谁知刚安排下去没两天，他竟真来了。
“ 呸呸！”李婆子歪头把嘴边的瓜子壳一吐，拍拍手，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请五爷安！”
顾清珩哼都懒得哼，不停脚的往里进，没想到一个五大三粗的丫头拦在了前头。
李婆子脸上的笑一点没掉，也跟了过来：“回五爷，大夫说我们大爷需得静养，一概的不能见客。劳烦五爷走这一着，有什么话，奴婢们自当带进去……唉呀！”
顾清珩不待她说完，一记窝心脚就踢出去了。李婆子没想到他踢得这么干脆，一吃痛，就势倒了地，一边捂了胸口唤痛，一边在心里暗骂玉姨娘那几个赏钱得的不易。
春林见状上前抱了他的腿：“五爷息怒啊！上面交待了，我们大爷不见客。”
“哪个上面？这们这群刁奴！”顾清珩一脚踢开了春林，破口大骂：“是老爷交待的？还是夫人交待的？是大爷交待的？还是大奶奶交待的？”顾清珩见春林并没畏惧躲开，更是火气十足的打骂开了。
李婆子见势不对，一边打发小丫头去报信，一边爬出顾五的拳脚范围圈，讨饶道：“五爷，可怜可怜奴婢们！奴婢们当着看守门户的差事，上面怎么交待的，奴婢只能照做，要不然，奴婢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挡主子的道啊！”
“好刁的老嘴！你们这伙子没了上下尊卑的狗才！拿着鸡毛当令箭，不让爷见自家大哥，可是合谋把爷的哥给害了！ ”
外面的吵闹，里头的罗湘玉一会儿就听到信儿了，一时间又恨又怕。
她没想到顾五还真又来了，还犯了牛脾气非要进来，万一他打杀了进来，自己全无脸面不说，还惹得大爷动了气，那可是得不偿失了！她只得把念华悄悄请了出来，求她去看看。
“奶奶，五爷这会儿在咱们院门口打骂奴才呢……上回他来，惹得大爷病又重了几分，他那嘴里也没个把门的，奴婢实在是怕了他！他随口一浑说，非惹了大爷生气不可，奴婢这才不得不让看门的婆子挡了他的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