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卿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但是誓师大会的效果依旧很差，毕竟所有的人都知道沈北湛不在军营。
大敌当前，主将却不在，这一场仗，许多人心中都没有底。
一切都来的很是突然，顾澜明虽然被临时指派给墨子卿，但是纸上谈兵的功夫他有，实打实的上战场，顾澜明自己心底都犯怵。
确实，就跟沈北湛想的一样，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花花公子，也确实学了一点功夫，但那说起来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副官的水平，要是让自己上战场。
顾澜明不愿意把所有人的命运压在自己肩上，这不是逃避，这是不尊重。
铁柱被送回来的时候，军营中没有人顾得上他，今天很冷，他赶了许久的路，手脚发凉。
也顾不上这旁边的帐篷是谁的，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我这运气还真是不错，铁柱在心底暗自庆幸道，这个帐篷竟然一个人也没有，火炉烧的正旺，整个帐篷都是暖洋洋的。
铁柱试探的超里走了一步，确定没有人后，一个箭步窜到了火盆边，冻得失去知觉的手，即使伸到了火盆的最中央，也依旧感觉不到暖。
铁柱有些着急，自己不能在这帐篷里呆太多时间，这帐篷一看就是将军之类的人住的，要是被发现的话，这可是有偷盗军机文件之嫌。
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帐篷外有巡逻队的脚步声，铠甲声，慢慢的靠近，铁柱听得入了神，生怕这有人闯进来。
因为太过注意外面的动静，他的手马上就要插进那烧红的木炭里，长时间的麻木使他丧失了对于灼热的概念。
眼看着这手就要碰到木炭了。
“唉”一道凉薄的声音传了过来。
铁柱吓了一跳，出声惊叫了起来。急忙抽回了放在火盆上的手。
“谁？”
铁柱四处打量着，这里明明没有人，怎么会有声音。
“是谁？”
没有人回答。倒是他刚才的惊叫声把巡逻的侍卫引了过来。
有人停在了门口，似乎在犹豫要不要问。
“夫人，您没事吧？”
夫人，铁柱心中大惊，还是个女人，自己这到底是去了哪里，这要是被抓住，可就惨了。
巡逻的人在门外等了许久，见没有人回答，有些着急。
“夫人，夫人……”
等的时间长了，门外的人紧张了起来，正要伸手打开帐篷。
铁柱刚才进帐篷的时候觉得冷，现在却觉得热了起来，那一盆火烤着自己的后背，马上就要熟了。
他死死地盯着帐篷的门边，看着那一只手伸了进来，下一步就要跨进来，铁柱觉得自己的神经都扯成了一条直线，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我没事，你们下去吧”又是这清清淡淡的声音，但是现在听在铁柱的耳朵里无疑就是天籁之声。
“是，夫人”
细细碎碎的脚步声终于消失了，铁柱捂住自己的胸口，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有些僵硬的转过身来，只一眼，他就不能动了。
那躺在地上的是人是仙？
铁柱曾经在街上见过有人画的仙女图，那画上的人跟这地上的人相比，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不，甚至比那画中的人还要美上几分。
“你是谁？”南沐云缓缓的坐起了身，看着面前这个很是青涩的男人，不，应该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我，”铁柱开了口之后，才发觉自己似乎没有给她行礼，急忙跪倒在地称“我是下等兵铁柱，因，因为天气寒冷，所以进来避寒。”
这个理由，听起来很是蹩脚，避寒这样的理由看起来倒像是借口。铁柱大汗淋漓的跪在地上，头扣在地面上的部位有些冰凉。
其余的部位现在都已经是汗津津的。
“避寒？”南沐云念了一遍，确实这天气寒冷的很。
“是的，夫人”
“好了，你站起来吧，”铁柱刚要起来“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夫人，我不是什么夫人，你要的夫人在对面的帐篷里。”
这话说的恨没有头脑，铁柱挠着头站了起来，难道这跟仙子一样漂亮的人是被将军们俘虏过来的。
可是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
铁柱还没有来不及想明白地上人的真实身份，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就响了起来。
就像是一个笨拙的人嘶哑的声音，沉闷的但是急迫的。
“这是什么？”
“塔图人攻城了”
潮水一般的敌人涌了过来，带着寒光的弯刀露出了嗜血的冰凉，雷鸣沉着脸看着已经逼近的敌人。
“放箭”
霎时间几万只羽箭一同放出，形成了一道箭雨，无数的塔图人中箭倒下，鲜血从伤口处冒出。
趁着一二轮弓箭手放箭的机会，有塔图士兵已经攻到了城下，手举着云梯。
一块块巨石砸了下来，被砸中的人从数丈高的云梯上滚落，跟在他身后的人来不及惊呼，就跟着他一起掉落。
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颗石头就是开端，结局就是血肉横飞的惨状。
鲜红色的血铺满了顺着冷硬的铠甲滑落，流进了漆黑一片的大地。
更多的喊杀声响起，城上的人奋力的守，城外的人奋力的攻，一时间天地失色，乌云遮住了所有的光线，天神似乎已经提前闭起了眼睛。
战场从来都是修罗场，不是你屠戮我，就是我斩杀你，哪里有所谓的正义，不过是私欲在作祟。
塔图的军队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兵分两路，一路去攻打旧城门，一路攻打新城门，两边的大夏将士都在奋力死拼。
守的人是为了身后的万里家园，攻的人是为了身后的贫瘠家园，我们把生存看的太重，重到必须提刀砍下另一个人的头颅才可以。
墨子卿已经带着所有的将士赶往城门，兵分两路，奔向不同的城门。
肃杀的风在空中飞扬，吹皱了那一面长旗，吹起了那铠甲上的腾腾杀气。
这是欢笑离开的地方，这是梦想死去的地方，唯有嗜血的人才可以生存。
新兵营跟在了队伍的最后面，他们还没有上战场的资格，但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也必须上。
几乎所有的人脸上都是一片死寂，对于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来说，更多的是恐惧，虽然是这是一种极其无用的情绪，但很多时候，尤其是危险来临的时候，人们最多的就是无用的情绪。
还没有走进城墙，就听见了阵阵喊杀声，从喉咙处挤出的惨烈，疯狂的叫嚣。几乎所有的士兵都知道，塔图人的声音更高一些。
这就意味着，他们的军队处于劣势。
“杀”墨子卿也没有多说，一声令下，夹紧胯下的战马，首当其冲。
新兵营被留在了距离城门不足一百米的地方，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最令人害怕的事情，那就是等待，无止境的惨烈的等待，在死神包围的战场等待。
天色太过昏暗，已经分不清楚这一场仗打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辰。
顾澜明带着兵支援了旧城门，大夏的军营里，现在就剩下了伤兵，炊事兵，还有顾兰心，南沐云这些女眷，当然还有铁柱。
顾兰心一手捂着肚子，神情担忧的看着远处，从这边能隐隐看到浓黑的烟气，那是战争独有的。
大夏军用了火箭，试图缓解塔图大军的攻势，但似乎收效甚微，已经开始用塔图士兵登上了城门。
看到一个士兵从那城门上掉落，顾兰心不自觉地捂住了眼睛，从这里看过去，就是一个小黑点，但是依旧看的清楚。
南沐云觉得自己的大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很快的一瞬间，就像那些梦一般，快的抓不住。
几乎整个军营剩下的人都集中在这里，看到这一幕，一个受伤的老兵，挣扎的想要站起来，但是受伤的双腿还是让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他捂住眼睛痛苦的嘶吼，就像是濒死的野兽发出的最后声音，无奈的，悲伤的，痛快的，撕心裂肺的。
“我们大夏现在不足五万人，但是塔图却是有十万大军，沈将军又不在，我们大夏，我们大夏，要亡了”另一个伤兵神情悲伤的看着远处，说到最后几个字，竟然哽咽的哭了出来。
国破，家亡，还有什么能让男儿落泪，大概就是这些吧。
“我们现在不上战场的还有多少人？”
这是一句不带任何情绪的话，但是却带着奇异的安抚力，所有哭泣的人在这一瞬间似乎都找到了依靠。
躺在地上的人拿开手，只见一片火红出现在自己脚边，一只皙白的手伸了过来，那张好看的过分的脸，带着温柔的笑意看向自己。
就是这一瞬间，地上的人看到了所谓的希望，那是他们曾经在沈北湛身上看到的东西。他犹犹豫豫的伸出了手。
那只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拉着他站了起来。
“不要哭，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不是什么豪言壮语，但是让人莫名的心安。
天边的乌云翻滚，地上的战火冲天，但是请你不要害怕，也不要哭泣，勇敢的人要死在奔向胜利的路上。
不只是砚山的天，就是塔图大营的天也是一片漆黑。
被握住脚踝的士兵，小声的惊呼后，跟周围的人对了一个眼色，准备走进去看个究竟，正好一边巡逻的士兵走了过来。
“这是什么情况？”
“里面可能有刺客，刚才有一只带血的手伸了出来，但是很快被拖了进去”
“那你怎么不进去看？”
“大王吩咐，不论什么都不得进去的”
“是啊”巡逻的士兵迟疑道。
“啊，你放开我们将军”又是一阵急促的惊呼。
门外的士兵终于不再迟疑，掀开帐篷钻了进去。
帐篷里明显是打斗过的场面，墨子战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喊道“我们，我们……”
“你们将军怎么了？”
“我们将军被，被人，被人……”
墨子战嘴角留着血，还没有说完话就晕了过去，手指指着帐篷后方，哪里被人用刀划开了一个大洞。
“快追，”巡逻的人立即冲了出去，守在门口的士兵都已经走了进来，围着墨子战四处查看。
一丝尘土从空中落了下来，打在了一个士兵的眼皮上，他疑惑的抬起头，只见沈北湛一手抓着帐篷的支架，在笑着看着自己。
下一秒，一柄软剑扫过，一片血红。
等到巡逻的人再次返回帐篷时，帐篷里只剩下了四个人的尸体，原本躺在地上的人已经消失了，其中两个士兵的衣服被拿了去。
“立即通知全营，紧闭营门，不要让任何人进出”
沈北湛和墨子战穿着塔图士兵的衣服，正急匆匆的往大门处急奔，眼看着大门就在自己眼前，突然一阵尖锐的号角声响起。
几个守门的士兵，急忙关闭营门。
沈北湛知道这大门一闭，他们就再也出不去了，门口还有守卫的几匹马，两个人当机立断，打翻了守马的士兵。
翻身上马，大力抽动马鞭。
终于就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两个人冲出了营门，但是追兵已经到来，塔图军营留守的人还很多。
两个人只能奋力抽动马匹，希望它们跑的快一些。
一只羽箭擦着沈北湛的脸颊飞过，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紧接着就是铺天的长箭，两人只能狼狈逃避。
在这广阔的地上，两个人就是活靶子，根本躲闪不开，墨子战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又看了看身边的沈北湛。
“爷”墨子战沉声道。
沈北湛侧身抓住一只羽箭，反手射向了后方，一个塔图士兵应声而落。
“怎么了？”
“爷，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来及跟您说过谢谢”
“现在不是煽情的时候”
“不，我不说就怕没机会说了”
“好，你说”
一只羽箭又射了过来，墨子战把它抓在手里。
“爷，我墨子战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就是我瞒着你，跟兰心洞房了”墨子战说完大笑了几声，像是终于被压在心口的石头放了下来。
“我知道”沈北湛淡淡的开口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