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11点30分，左伯卿刚走不久，老尹打着哈欠走进了办公室。
陈康仰靠在沙发上，双眼看向天花板，仿佛那里有什么绝世名画一般。
“马上12点了，你再不回家，江弟妹怕是要在家骂我了....”老尹打趣道。
“反正都晚了....”陈康拍了拍沙发，招呼道：“过来坐，咱俩聊聊天。”
老尹走过来坐到他身边，问道：“你都跟左伯卿聊了四个多小时，还没聊够？”
陈康用力搓了搓脸，回答道：“都快聊吐了，但有些事情必须得给你通个气....”
老尹认真起来，点点头：“你说吧，我听着呢。”
办公室里就老尹和他，陈康就那么在意了，脱掉厚重的皮鞋，盘膝窝在沙发里，放松了一下酸胀的双腿。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就把跟左伯卿聊天的内容跟老尹大概复述了一遍。
老尹刚开始还能保持澹定，当听到四项发展规划，三千万贷款和全国性果品加工产业中心的时候，他已经彻底惊呆了。
康琴厂作为一家民营企业，在东川县已经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甚至放之汉北省，也罕逢敌手。
身为副厂长，老尹对康琴厂的发展现状十分满意，却没想到陈康居然还藏着这么多宏大的追求，令人为之振奋。
能跟随这样的领导，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你在家里待了那么多天，我还以为你是在韬光养晦，真没想到，原来你是在暗中谋划这些大事。”老尹喜笑颜开。
“行了行了，这屋就咱俩人，有什么可吹嘘的？”
“在家这大半个月，我也只是偶尔想想而已，没觉得这些事情能在短期内实现，但跟左伯卿聊了几句之后，我才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只要县里能支持我们，今年我有信心让康琴实业的总产值突破一个亿！”陈康掷地有声。
“....一个亿啊....”老尹声音低沉。
但从他的眼神中能看出对那个荣耀时刻的神往和期待。
陈康揉了揉发酸的脖颈，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你说行就行，我听你的，大家也都听你的。”老尹替大家表态。
“老尹，你就不能说点反话，万一我这些想法都失败了呢？”陈康笑着说道。
“哪种失败？”老尹比较严谨。
“就是破产了，一分钱都没有了....”陈康故意说的很严重。
“那我的分红呢？”
“企业都破产了，肯定就没有分红了啊！”
“那我的退休金呢？？”
“....废话，也没了。”
“那算了，我反对！”老尹满脸愁苦。
陈康认真盯着老尹的脸，观察他表情的微妙变化。
一两分钟过去，老尹实在绷不住了，笑骂道：“看个屁看！”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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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默契的大笑起来，畅快淋漓。
1月22日，周五。
汉北省食品工业厅。
副厅长办公室里，陈康和老尹正坐在办公桌前，安静的等待着。
钟朝云戴着一副老花镜，眉头紧皱的翻阅着手里的文件。
半个小时后，钟朝云终于看完了文件，长舒一口气，摘下老花镜，揉了揉压出两个肉坑的鼻梁。
“钟厅，怎么样？”陈康小心翼翼的问道。
“陈康，不是我说你，你可真能折腾....”钟朝云没好气的说道。
陈康不以为意，反而嬉皮笑脸起来。
钟朝云被他逗笑了，点点头：“不过折腾的好！男子汉大丈夫，就得敢作敢为，不错，我和安老杨老果然没有看错你！”
紧张的老尹终于松了口气。
康琴厂要想在1987年内完成陈康设定的目标，除了东川县的支持，还必须争取到省食品厅的援手。
所以两人第二天一大早就跑来食品厅找钟朝云。
钟朝云的态度一缓和，陈康就开始谦虚起来：“钟厅过誉了，只是一点不成熟的想法....”
“哼，我还不知道你小子，真要是不成熟的想法你会拿来给我看吗？还有，如果这都算不成熟的想法，那我就白活半辈子了。”钟朝云自嘲道。
陈康抿着嘴微笑，装出一副单纯无邪的模样。
“行了行了，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我就问你一句话，有多大的把握？”钟朝云直指重点。
“如果钟厅帮我，那我就有百分百的把握。”陈康回答。
“如果我不帮你呢？”钟朝云笑容玩味。
“那就一点把握都没有了....”陈康可怜巴巴。
“滚蛋....”钟朝云笑骂着：“别耍滑头，说正经的！”
陈康点点头：“如果钟厅不帮我的话，我就只能砍掉一两项发展规划了，但只要我能做，就一定会成功！”
“口气倒是不小。”钟朝云盯着他。
“两年前我还是个穷光蛋，现在不已经是身家百万的企业家了？钟厅，事实胜于雄辩，我陈康就是有这个能力。”陈康平静道。
钟朝云思考了一下，问道：“你们县里怎么说？”
“昨天刚跟左书记见过面，他已经答应帮忙了。”陈康如实相告。
钟朝云若有所思：“你们县左书记我见过，是个能人，如果他答应帮忙的话，那确实很好，需要我做什么？”
“暂时只需要钟厅帮我把贷款贷出来。”陈康眼神坚定。
“我一个食品厅的副厅长而已，没那么大面子，而且左书记不是已经答应帮你了吗？”钟朝云叹气道。
陈康从他的话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想来轻工业部将要改制的事情已经波及到了钟朝云，所以他才会不复往日的雄心壮志。
“钟厅，不必妄自菲薄，我所需的贷款数额太大，光是左书记帮忙，还不够，您老可是我们康琴厂的镇山石，有您出面，银行那边总会给个面子的。”陈康不动声色的捧道。
“呵呵....”钟朝云的笑声里有那么一丝心灰意冷的意味。
陈康略做思考，换了一种说法：“钟厅，这份文件上面只记录了有关康琴厂的发展规划，其实我昨天还跟左书记聊了点别的。”
“聊了什么？”钟朝云兴趣不大。
“我提出要把东川县打造成全国性的果品加工产业中心，左书记深以为然....”陈康沉声说道。
瞬间，钟朝云晦暗的眼神明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