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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流光如梦

今夜雷雨交加,似是送别盛夏,迎来初秋。

黎君鸾枕着软枕,听着窗外渐大的雨声,雷声轰鸣,电光不时闪过,黎君鸾难得生起几丝燥意,起身点燃了渡梦,这才迷迷糊糊地入眠。

只是梦境接连不断,反复交叠,她眉心紧蹙,临近天明,才梦见一个朦胧的人影站在自己面前。她立在原地,伸手触不及,抬步赶不上,她难得露出些茫然来,四周都是浓雾,光亮黯淡,那人影忽然动了动,然后有一个微哑的女声传来:“是我欠青丘,你不必怪怨。”话音轻飘飘的,和着微湿的雾气,带着几分缥缈,又恍如柔情。

黎君鸾站着未动,眉眼间带着寒意与茫然。她并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后来在流萤身上更多的也只是姐姐的感情,唯有在黎尹臣的关怀下,她才会想起,自己如今只是个未满及笄的小姑娘。但这个小姑娘,已经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尝过生离,品过死别,一朝沉睡,一朝苏醒,又要将那些遗落在岁月长河中的记忆一一拾起。

她唇瓣微张,垂落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攥起,她那空荡荡冷冰冰的心忽然极轻、极轻地,刺痛了一下。

她已经猜到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君鸾。”那个声音如此唤道。

她抬眸,面前是一片氤氲云雾。

“鸾,是我为你取的字。想来,你也知晓了我的身份。”

鸾,传说凤凰一类的鸟,自古以来就是祥瑞的化身。如今神鸟一族已十分罕见,甚至族灭。三青鸟早无踪迹,朱雀一族也已销声匿迹,至于凤凰一族,于十几万年前天界轮回中一展神鸟身姿,便再无消息。

黎君鸾想起了自己的封号——青鸾。传说青鸾是五种凤凰之一,羽翼青如晓天,是为爱情的象征。

她能得封神君,不仅是当年是天界的第一神君,更是因为她当时承袭了青丘帝君之位,是为青丘女帝。但后来她渡劫成神,天帝两难,故封她为帝君。封号一事,天帝斟酌了许久,在见过她母亲之后,便定下了青鸾的封号。

她的母亲是功臣之女,受封为郡主,自然也在天界设了殿。凤蘅与君璟成婚后,并不时常留在青丘,天帝将此事瞒下,对外只称凤蘅仙身不适青丘灵气,不宜久留。因此她少时极难见到母亲。

母亲……

黎君鸾抬手扶着头,脑内一阵阵刺痛,那女声长长叹了口气:“自当年一事,我便知你早已看穿。”

“母亲……”黎君鸾一手扶着头,一手勉强凝起灵力向着那人影打去,雾气只是散开了一瞬,那一瞬,她只看见一片灰白。

“鸾儿,时机未到……”那女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她自床榻上坐起,茫然地看向四周,稳下心神,才发觉方才是梦。她抬手揉了揉脑袋,方才的刺痛仿佛还在,她看了眼无烟的香炉,抬手取来,打开一看,渡梦又没了一瓣。她想了想昨夜的梦,大多云里雾里,迷糊不清,唯有最后那几句话让她有些在意。照那个人影来看,那应当是魂体,是对方留在自己体内的一片残魂,还留有意识,甚至能入梦。

她揉了揉眉心,看来要去问问言濬了。

另一边,还未抵达漓城的言濬一行人正在某座戏楼内。大清早的,言濬练过心法,便见青烟自外面回来,想来应当是去见阿君的。他没怎么放在心上,用过早饭后,竺姸听闻邻桌的人谈起今日有一出如梦阁排演的新戏,便拉着他们几人去看。言濬本是语气冷淡的拒绝:“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看过。”

竺姸一张笑脸皱了起来,她小心地扯了扯言濬的袖子:“竺姸就是没看过呀,言濬哥哥……”眼眶微红,委屈的像要哭出来,还假模假样的抽了抽鼻子。言濬最见不得她这样,只好收回袖子,向着青烟道:“麻烦你了。”

青烟一惊,忙道:“不麻烦不麻烦。”

好在戏楼不远,几人方至,戏已开唱。言濬跟着他们上了二楼雅座,这才瞧了瞧高台上的人,这一看,便一惊。虽然戏妆画的很浓,但他还是认出了那武生打扮的正是花千洛。花千洛显然也没想到他们会在此处,借着间隙抬头望了一眼,见言濬身旁的是一位有几分面熟的女子而并非黎君鸾,他不由得挑了挑眉 言濬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了一句话:“被抛弃了还是另寻新欢了?”

言濬面色不悦地移开眼。

这出戏唱的是一对青梅竹马常年陪伴却最终分开的故事,言濬看着武将打扮的花千洛,忽然想起当年自己与阿君也曾像戏里一般一同上过战场的,可是这戏的结局不好。

虽然早知结局,但偶尔在深夜无法入眠时,又会不甘心,不甘心无疾而终,不甘心,只是她一生中的过客,即使他已在对方的前半生占据着一个位置,可那并不是他想要的。

在他发现自己的心思后又过了很久,由爱生欲,欲生念,念想不断,折磨不堪。

他将自己关在龙宫内,辗转于梦境与现实,甚至要衍生出心魔来。梦里的她清冷绝美,醒来却只有孤身一人,只有空荡的寝殿。

直到某日,她来了。

言濬的寝殿干净整洁,只是吊起的纱幔全都放了下来,光线变得黯淡朦胧,她轻步走入,仿佛踏入谁的梦境。

言濬的床榻有些凌乱,她将垂落的被子拣起,又将言濬凌乱的发丝拨开,平日总是一脸淡漠的男人,此刻却脆弱的像个孩子,眉心紧蹙,面色发白。她将被子掖好,静静看着他的眉眼。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长大了。

从不会化形的小龙,到面容俊朗的少年,再到她需仰头才能看见的男人。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

就好像他承载着你的岁月。

人世间有一个词叫做青梅竹马。

言濬忽然惊醒,眨眼便看见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他愣了愣,以为自己仍在梦里。

青梅竹马啊,君鸾想。

言濬看了她许久,才微颤着手想触碰她。君鸾极轻地笑了笑,道:“怎么?梦做多了?”

言濬忽然起身,动作很大,紧紧地搂着她。君鸾不太习惯如此亲近,但还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背。言濬眼里都是血丝,眼眶下一片乌青,他能闻到阿君身上浅浅的酒香,能感受到她偏凉的温度,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但他还是很快收敛起几近崩溃的感情,他知道阿君并不习惯与人如此接触。

君鸾看着他眼下的乌青,道:“听谢叔说,你关着自己已有一段时间了。”

言濬垂下眼眸。

他回过神来。戏刚落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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