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年岁，为谁？
第二日，黎君鸾接到圣诏，只身一人入了宫。
进养心殿的时候，黎君鸾被拂面而来的香薰一呛，轻咳两声后皱起了眉。这香薰其余的配香都被浓郁的龙涎香所覆盖，殿中一片安寂，弥漫着浓郁的香味，黎君鸾察觉到，皇帝的气息已经微弱。皇帝是天子，身上总会有地脉之息。但如今，这位天子气息正在慢慢变得微弱，明显不久于人世。
黎君鸾绕过轻幔，这位只比云杪将军年长几岁的皇帝正躺在榻上。听到声响，他缓慢地转过了头，看到黎君鸾的时候，他吐出一口气，浑浊的眼神也变得清明起来。
皇帝支起了身子，靠在榻上，一边不停地咳着，一边招手让黎君鸾坐到他面前。
黎君鸾提着木椅坐在离皇帝面前一步处，见皇帝咳个不停，又起身拨了拨香炉，将窗户打开，等微风将殿中的香气吹淡后才坐下。
皇帝喝了杯茶，又接过黎君鸾的药丹吞下后，才停下了咳嗽。
“皇上，您的病本就该静养，不该用如此浓的龙涎香。”黎君鸾从袖中取出一线檀香，香烟缓缓升起，萦绕在殿内。
“唉，人老了，安神香都不能这么用了。”皇帝笑了笑。
“就是您当年的坏习惯，所以现在身子也挺不住了。”黎君鸾一拂袖，带起一阵清风，将那些轻幔全部吹起，殿内一片明光。
“倒是云杪，前些日子还过了大寿，身体可好的很。”皇帝自嘲的笑了笑。
“从军的，身体多少也有毛病，不过这几年一直静养，”黎君鸾笑了笑，向着皇帝举了举杯，“哪像您，操心的可多了。”
“是啊，当年我还未登上太子之位。刚从边塞回来，就听闻云杪的父亲为了小司身受重伤，不治而亡。后来又听闻云杪自请去戍守边塞。直到我登基，才宣他回京都。”皇帝拿着茶杯，手指在茶杯上摩挲着。
“前朝之事，您不必多想。如今云杪只是放不下心中的芥蒂罢了，毕竟云澜是真心喜欢小司的。”黎君鸾见皇帝有些分神，扇了扇那线檀香。
“说起小司，到真有些事要拜托你。”皇帝从枕下取出一个布包，盯着看了许久，才打开。
“您想拜托我小司的婚事吧？”
“小司是父皇最小的儿女，自从那件事后，就被送去了寺庙里养病。她回来之时，我已登上了皇位。这些年来吃的苦也不多，倒是娇奢的很。”皇帝叹了口气，“云澜，确实是个好孩子，小司托付给他我倒不担心。只不过……”
黎君鸾笑了笑，替他接下话去：“只不过，不知道小司有没有这样的勇气？”
皇帝点了点头，“她虽然看起来大胆的很，但她的生母毕竟只是嫔位，虽然死后以妃位下葬，但娘家并无多大的权势。更何况，她不敢赌。”
“女孩子家家的，惯了这么多年，还是孩子心性啊。”黎君鸾由衷的叹了一声。
“是啊……不像你，年轻有为的都年轻不过你啊。”皇帝笑着，将手中的布包展开。
布上呈着一块白玉，其间灵力流转，看得出是件宝物。
“这块玉，是当年开国皇帝的姐姐寻得的。当年，她亲自担任大将军，率领几十万大军打下这片江山。可没过多久，皇帝便病逝了，她强忍悲痛，扶持皇帝的幼子。她一生未嫁，二十七岁病逝后，被追封为西宸王。”皇帝叹了口气，“据说这是她死前不久，一位得道高人云游至此，赠与她的。”
黎君鸾接过了玉，端看许久，用一个红木盒子装好，期间却未曾触碰此玉。
皇帝看着奇怪，开口问道：“怎么？此玉还碰不得？”
黎君鸾皱了皱眉，却笑道：“这其中混杂太多爱恨别离，不知见证过多少生死……”她顿了顿，看了看皇帝，才继续道：“……似乎已是通了人性了……”
“确实，这玉虽通人性，却偏偏染上了邪气。这玉是送你的。虽是染上了邪气，但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况且这宝物也是因你，才通的灵性。”皇帝笑了笑，起身下榻。“当年你吸收了那本古籍的力量后，误打误撞的唤醒了这玉上的邪气。国师那一向管得好，直到前不久才发现的，那倒送你了。”
他走到书架前，取出一个盒子。“这才是给小司的。”
盒子里是一枚淡紫色纳戒，上面还纹着紫兰花纹，看得出十分用心所制。
“除了这，还有嫁衣嫁妆，都好好保管着。”皇帝摩挲着盒上的花纹，淡淡笑着，“这些年，皇兄们一个接一个病逝，亦或是征战死于战场。前不久唯一的皇兄也病逝，皇姐也因他国内乱，死于乱箭中。”
皇帝长长叹了一声，“只希望，这场内乱能尽早解决，”他看向黎君鸾，“希望黎小姐，尽量护着我皇室血脉，别让他们手上沾了太多兄弟姐妹的血。”
黎君鸾看了他一眼，起身向皇帝深深地作揖，她沉声道：“还请皇上，多保重。”
皇帝眼眶微红，良久才出声，“太子如何了？”
“大概也……比皇上晚不了多少了。”黎君鸾愣了愣，淡淡笑道。
“……扶苏公子呢？”
“应该是送走太子殿下后，再去游历吧。”
皇帝点了点头，喃喃道“也对……也对……”良久，他又长长叹了口气。他又道：“你父亲的婚事，准备的如何了？”
黎君鸾道：“都准备妥当了，听说皇上你赏了不少珍品，臣女可得好好谢过皇上。”
皇帝摆摆手，“客气什么。此事一出，小司的婚事怕要被他们利用了。”
黎君鸾道：“皇上也别太忧心，情意真切，还惧何劫难？”
皇帝直叹气：“我就是怕小司可能多想……”
“皇帝陛下就别再叹气了吧，再叹，刚开的花都要谢了。”黎君鸾挑眉，看向殿外。
皇帝听了一愣，哈哈笑道：“没，小司给我送花来了，哈哈哈哈……”
兰小司身着浅粉衣裙，配着藕色披风，本来面带笑容，但看到黎君鸾时，笑容一下黯淡不少。
黎君鸾浅笑着，向兰小司行了个礼，“公主安好。”
兰小司回了个礼，“黎小姐。”
“小司，今日带了什么？”
兰小司一听，提着花篮就往皇帝那儿跑。
黎君鸾见了，与皇帝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转身。
踏出殿门前，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听闻你与我名讳相撞，我名君承，此后一别，恐再无相见。若是可以，我能知晓否？”
黎君鸾笑了笑，轻轻掀起唇瓣吐出几字。她掐断了传音术，轻轻迈步，踏出了殿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