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芬，你觉得这个家好吗？”伴随着哗啦啦的入水声，菲尔姆的首先开口问到。
“哎！怎么突然问这个？还有，菲尔姐，你怎么在泡澡的时候穿着防水服呢？你这样会洗不干净的。”
“不会啊，我每天几乎都不出去，也每天都会仔细清洗的，这个你不要担心。”菲尔姆盘好头发，和斯蒂芬抵着头，背对着她躺在里面。
“还有，不要转移话题，我一直都是这样洗澡的，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但这是第一次实际看到唉。”斯蒂芬忍不住上去摸了摸，“这是什么料子做的？感觉手感好好哦。”
“某种合成材料吧。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但应该没什么特别的。”
“嘿嘿，菲尔姐还真是谦虚这是魔法合成的材料吧，这可是难以量产的，再加上这种做工，稍微普通一点的大师都做不来的，而且还需要量身定制。”
“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还不是菲尔姐在房间里对着衣服自言自语时说除了。哎，先着急别动手，我可不是故意头听的，艾斯蒂姆可以作证的。”
“连她都听到了……”菲尔姆的脖子都红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被衣服遮住了，所以看不见。
“嗯，她还让我不要少见多怪。”
“额……”菲尔姆差点就昏倒在了自己的浴桶中。
“那我就先不打扰了，会在外面等你的。”斯蒂芬准备趁机溜走。不过，她的小心机没有能持续太长时间。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唉，为什么要说呢？”斯蒂芬还在试着推脱。
“因为你有事借用我的头脑，所以我也要问你一件事。这样才算公平。”
“能不能不说呢？”
“你觉得呢？”
菲尔姆因为穿着衣服，可以无所顾忌地站起来，而斯蒂芬却只能缩在浴桶中。本来就处在有求于人的劣势中，在气势又输了一筹，斯蒂芬实在是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要我说真话吗？”
“肯定了，说都想听真话。”菲尔姆坐回热水中，仰卧着。头靠在木桶的边缘，后脑勺垫着一块毛巾，白色的水汽在褐色的发丝间蒸腾。她白净的脸向上仰起，却没有任何享受这一切的表情。
“哪怕明知这真话并不是自己想要听到的。”
“那我可就说了，说错了你可不要打我啊。”
“你都多大了，还怕我打。”
“哎呀，不要拿我开玩笑了，这个家里，除了墨德尔大人，就数你最可怕了。喂，说好的不动手的，不要捏脸啊，会被你捏变形的。”
“快说，不说我不会松手的。”
“好好好，我说，你先松手，我说还不行么。”
菲尔姆松开手后，斯蒂芬晃着自己的浴桶，和她分开了一点距离
“其实我并不太喜欢这个地方。”
“虽然给喜欢与否找借口很让我不爽，但我还是想问问你的理由？”
“理由嘛。嗯，让我想想。”斯蒂芬右手手臂架在木桶上，单手托腮。
“你应该知道吧，记得和你们说过。我小时候是在阴沟子里长大的，从记事起就和其他孩子一起偷东西。”
“偷到的东西要交给大人，然后他们会看心情给你一些残羹冷炙，直到有人一边骂你傻，一边让你藏着点东西之前，你连每天一顿饭都无法保证。你说过好多遍了，你这个家伙健忘得很，可偏偏就是这些事怎么都忘不掉。”
“唉，是吗？”
“你经常提到小时候的一些事，但又说的很笼统，也不愿意多说些别的。说说然后吧。”
“好吧，今天就说一些悄悄话吧。那个时候吧，我就想去旅行。哎，你别笑啊，小孩子那里懂得那么多，想做就是想做了。”
“好了好了，不笑了，你继续，继续，一时没忍住。”
“唉，好吧，就信你这一次。”斯蒂芬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下去，“一开始真的是想想，到现在我都没有弄明白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
“但后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就开始为之后做起了准备，每天都会往一个捡来的破罐子里扔几个铜板，以为终有一天可以可以凭着自己的双手双脚走遍整个大陆。”
“稍微问一下，路上的花费你准备怎么解决？光靠一罐子铜板可是连城门都出不去的。”
“偷嘛，毕竟我们只会做这一件事。”
“虽然我并不喜欢这个答案，但它或许是你当时唯一的选择。”
“都过去了，我也不会想太多的。”
“不过，你应该算是成功了吧，起码是离开了那个地方。我们遇见你的时候，你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出身了。”菲尔德揉了揉脑袋的两侧，“当时，为了找你的家乡，摸清你的底细，费了我们好大的力气。”
“嘿嘿，抱歉了。你们要是直接相信我就没有那么多事了。”
“没办法，信任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菲尔姆摊手说到，“我倒是挺好奇，你是怎么出来的。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偷姑娘，是不可能躲过门卫的盘剥的。即使被他们卖掉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因为不会有人过问这件事。”
“这个应该算是我运气好吧。”
“运气？”
“嗯，运气。我和几个人一起跑了出去，趁两个卫兵去上厕所的时候。我们还约好，把自己藏起来的所有东西都扔到护城河里，三天后逃出来的人可以随便拿，虽然大部分都被别的什么人捞走了，但还是留了一点。
“很幸运的是，没有人过来追我。当时还以为是一个衣衫不整的脏小孩没什么好追的。”
“啊，这件事记得你说过。原来是这就是你跑出来的那次。对流民都有这么严格管理的只有雷恩斯帝国，你的这个描述给我们省了不少功夫。之前还以为是你偷东西的时候被抓了呢。”
“哼，本小姐行窃技术一流，什么时候被抓过。”斯蒂芬只神气了一瞬，“虽然很想这么说，但对你不行。”
“看来我还是第一个抓到你的人呢。真是万分荣幸呢。”
“唉，本来还以为你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呢，结果在自己的钱袋里装陷阱，你就不怕自己吸到迷药吗？”
菲尔姆装作没有听到。
“如果不是被你抓到，本小姐说不定早就环游世界好几周了。”
“那，这就是你讨厌这里的理由？”
“嗯，算是，但不准确。我才三十多岁，还算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可你说的年轻是对于上层出身的人来说的。如果捡到你的是个农民或是小商人，你现在都可以当奶奶了。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在生第四或第五个孩子之前就因为难产之类的问题去世。”
“没那么夸张吧。”
“你没有尝试过在一个地方定居，自然是不知道这方面的事情。即使平民能躲过了一场场死劫，也会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因为身体问题倒下，他们三十多岁的时候可能和你和你五六十岁的身体状态差不多，甚至更差。这是先天缺陷，加上幼儿时期的营养不良和后天的恶劣环境所造成的，基本无人可以幸免。”
“唉，这么说我算是过的很不错的人了？”
“嘛，反正不差，如果真的让你去浪迹天涯，估计你现在已经饿死在某个山沟里了，离开了人，你可就偷不到什么东西喽。”
“是啊，当初摸个鸟蛋还被几只黑鸟追了半天，吃完反倒更饿了。不过那个时候，我已经差不多放弃那个明显不切实际的梦想了。”
“那你是为什么不喜欢这里呢？”
“应该是习惯吧。和大小姐你不一样，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家，即使开始跟着你们之后，也一直是东奔西跑的，住在一个地方也很快就会离开，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在一个地方待了十年，还以为自己过个一两年就会自己逃走呢。”
“如果在之前，我就跟你说你会无法离开这个地方，你会怎么做呢？”
“让你多休息一天，少说些胡话。来到这里之前，我不认为自己会再被任何东西束缚在同一个地方。”
“也可能是你已经知道，但还不想承认罢了。”
“是，是。我知道，我知道。明明主人一开始都说放我们自由，但还是有人留下来，比如你。还有像我这样灰头土脸跑回来的家伙，估计那几个铁人也快坚持不住了吧。”想到这里，斯蒂芬就觉得特别憋气，将桶里的水泼出去了大半，“不就是因为……”
“嘘～”菲尔姆立刻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这是一个禁忌，因为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主人已经给出了那件事的结论，还你请不要再说了。”
“哼，说什么‘这是我们应该承受的’，天底下哪有那样的道理呢。”
“够了。”菲尔姆严厉地呵斥到，但随即也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大了。她望向浴室的门口，过了一会也没什么动静，那应该就没事了。
“质疑主人不是我们该做的，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
将头埋进还算热的水中，菲尔姆强迫自己要冷静。
“说说你的事吧，你不是有事要问我吗？”
“啊，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泡得我头都有些晕了。”斯蒂芬甩了甩脑袋，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从哪里开始说呢，啊，杰基尔管家回来的时候让我……”
“什么！这种事应该早说的。”菲尔姆立刻从木桶中跳了出来，“我去找杰基尔大人商量一下。”
“唉，现在，等等你……”斯蒂芬还想提醒她穿衣服，可随后从意识到这个家伙是穿着衣服洗澡的，即使直接跑出去都没问题，只要不被客人或主人撞见就好。
难道那件衣服就是为了这样的情况而存在的吗？
“嗯，你说的有些道理。”菲尔姆突然半路折返，重新泡了回去，搞得斯蒂芬是一头雾水。
“如果是诬陷和转移我们的注意力的话，那么着急行动反而会随了某人的意。但，我是说万一，事情真的向最坏的情况发展的话，现在也不需要着急。”
“哎？”斯蒂芬还是跟不上菲尔姆的思维，“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呢？”
“嗯，在没有拿到确实的证据的之前，我也不能妄下结论。我们还是应该去实地看一看，最好能和当事人聊一聊，和这件事牵涉最大的，可不是你我。”
擦干净身体，给菲尔姆拿来了备用衣服，并把淋湿菲尔姆的衣服送到了她的妹妹那里。
“真是的，还要麻烦自己的亲妹妹。”
沃姆虽然嘴上抱怨，但也没有拒绝，同时没有过问太多。先用水清洗，再一件件地用魔法净化，再清洗，然后再净化，如此反复四次，才被菲尔姆叫停。
“嗯，这样应该就干净了。”菲尔姆对任何衣物都格外上心，而她的妹妹则对姐姐很关心。从沃姆的许多习惯中，都能肯定她姐姐的影子。
如果自己有个这样的妹妹，是不是也会愿意留在这里呢，斯蒂芬不禁这样想到。
“我们走吧。”在把工作服交给妹妹后，菲尔姆就带着斯蒂芬去到了三层。
因为马蕾出事，贝蒂闭门不出，整个楼层的任务都压在可奈的身上。现在想来，今天根本就没有见到她。菲尔姆在考虑要不要从自己那一层调一个人上来。
“现在还能看得见吗？那条黑色的线。”菲尔姆的学识很丰富，但奈何魔力天赋不高，魔力视野是区分普通人和施法者的一条界线，只要看见了魔力才算真正步入魔法的世界。
“勉强，但已经很微弱了，随时都可能会消散，我们要走快点。”斯蒂芬也不是什么天赋出众的人，再加上早年缺乏系统的教育，她能看到的东西比不多。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向右侧走去。斯蒂芬在前，菲尔姆和她相错两步距离上跟着。
转过拐角，走廊尽头的布置和克劳德在梦中见过的一样。斯蒂芬最后停在了一扇门前，她的左手边就是马蕾出事的地方，而背后是贝蒂的房间。
奈，你究竟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