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宾馆，原来坐在吧台里的老帮娘，已经换成昨天的男人。他一看见李炳光，便向他招手示意。不知道是不是为张本福增加好感，今天变得特别热情。另一边的桌子上，只有一个外国人坐在上面，桌子上摆着一个酒瓶，还有一个酒杯。这一大早就喝酒，李炳光实在想不明白外国人的生活习惯。
来到房间，沈燕已经醒了，正在看手机。一阵暖流扑面而来，李炳光稍微畏缩的躯体，随着暖流进入，逐渐放松开来。沈燕告诉李炳光，刚才给朋友打来电话，他们告诉她，王莹目前的状态相对稳定，这话跟徐新昨天说的几乎一模一样。但是，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消息了。
李炳光把牛肉面装到一个小纸盒里，代替碗来使用。纸盒的大小刚好合适，沈燕还给李炳光夸了两句。沈燕问他，一大早就为了出去吃个早餐，不像是李炳光的作风。李炳光告诉她，吃早餐那会，和年轻人碰过面了。并把张本福告诉他的事情，简略地说给沈燕听。
“我们约了午饭过后见面。”李炳光坐回到垫子上，用杯子裹着脚。
“早上不都聊好了吗？”沈燕一手捧着纸盒，另一只手拿着筷子，坐床上吃得津津有味，让李炳光巴不得再尝一口碗里的面。
“有些细节，还需要整理一下，而且，”李炳光把外套脱掉，“我打算明天一早出发，时间大概已经算好，路上我们拖延了太久，四天之内，必须拿到手，回到这里。”沈燕听到这，垂下眼帘，像是在思考什么。
“你有更好的提议吗？”李炳光想听取一下沈燕的意见。
“没，没什么，等你们计划出来了，我有好的提议，就给你们提。”沈燕抬起头，笑着说。
之后，便陷入安静中，只有沈燕在吃面的声音。李炳光躺倒垫子上，他还想再睡一会，这一路过来太累了。还没等他睡着，沈燕下床穿衣服的声音，把他给吵醒了。
“你很累吗？”沈燕问。
“有点。”李炳光打起精神。
“我们下去坐一会吧，你要保持头脑清醒。”沈燕走到门边，正等待他的回应。李炳光在垫子上伸了一个懒腰，要换做以前，他早就拒绝了。现在不同了，他必须时刻打起精神，睡眠太多，容易让人反应迟钝。
李炳光从垫子上起来，把外套穿好。两人来到楼下，由于前来喝酒的人少之又少，地方随便他们选。为了方便张本福找到他们，李炳光选择坐在昨天晚上的桌子上。两人坐下没多久，就又开始聊起闲话来。
“那人真的叫张本福？”沈燕问李炳光。
“我没骗你。”李炳光掏出张本福的名片，放到沈燕面前。沈燕看着名片，哈哈大笑。
“我就预料到你会笑。”
“你不觉得，他的名字和你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吗？”沈燕笑得更开心了。
原来她是因为这个才笑的，李炳光不得不承认，今天拿到张本福的名片时，他的内心也有相同的想法。一个张家，一个李家，都是代表。张冠李戴，名字取得俗不可耐，要怪就怪老一辈，都喜欢这种“款式”的名字。让后代可以通过名字的形、象、意，沾到福气，财气，过上好日子。
他们却不知道，命理这东西，岂是一个名字可以决定。李炳光想着到以后结婚生小孩，一定要杜绝这种俗土风格的名字。宁愿普通点，平凡点，而不是又福又财又富贵。
两人一直坐到吃过午饭，两人的话题，从聊张本福到闲话。李炳光惊讶地发现，自己和沈燕有着如此多共同爱好，他们喜欢看电影，又都喜欢篮球，同时还对音乐有共同的看法。也许，再给他们一个下午，还能聊出更多的共同话题。午饭吃毕，宾馆老板走过来，问他们需要喝点什么。
沈燕摇摇头，说给她来杯水就好。李炳光也要了杯水，并询问老板，张本福什么时候过来。老板却回答说，我不是他的下人，所以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如果是约了他见面的话，最好到他的住宅去看看，张本福可是出了名的不守时。
这人怎么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不也是你这老鬼推荐张本福的么，李炳光心想，昨天刚到宾馆，问他关于泪液的情况，他还假装不知道，并告诉李炳光，不要在宾馆里宣传迷信。张本福出现后，又让他过来找他们，这人的态度就跟过山车似的，今天谷底，明天就到顶峰了。
李炳光没有和他争执，更老头子争执是浪费力气。不知什么时候，昨天晚上看见的牛仔帽男人，已经坐在角落里，和昨天一样，一个杯子和一瓶酒。
老板说他已经保持这个样子，有一个星期了。按照他的经验，要么是家庭变故，要么是犯了事，跑来避难，一时半会难以接受。许多刚到陶布格勒的罪犯都差不多，尤其是第一次犯下大罪行的人。
牛仔帽男人或许也是一员，犯事后逃来陶布格勒，每天躲在宾馆里，点一瓶酒，喝完就撤退。有时候，喝到一半，让老帮帮他存好，晚上便继续过来把酒喝完。
原来是宾馆的老熟客，一个家里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躲在角落里喝闷酒的男人。由于昨天进来，一个不经意地眼神，看了李炳光一眼，却被误以为是个人贩子。
老板很快地把两杯开水端上来，今天他看起来有点过于正经了，脸上的表情很认真，和昨天李炳光进门时相差太多了。他把水摆到他们面前，并快速地用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麻烦结账。”老板用他蹩脚的中文，告诉李炳光两杯开水的价格。
“什么？连开水也要收费？”李炳光难以置信。邻桌的外国佬听到以后，发出呵呵地笑声，嘴里不停说着给钱付账之类的中文词语。
“我不是慈善机构，烧水得付电费。”老板把账单撕下来，放到沈燕面前。
“还讲不讲理了。”李炳光就要忍不住，快破口大骂。
“你跟他讲，你看他会跟你讲道理吗？”老板指了指隔壁桌的外国人，面前这个老家伙简直不可理喻。只见那外国人兴奋地活动手指，嘴上用英文说着，come on，一连说了好几下。迫不及待地要跟李炳光开战似的。
“我是老板，我说了算。”老板说完，伸出手，示意李炳光给钱。
“艹。”李炳光骂了一句，从口袋里掏出钱。邻桌的外国人用李炳光听不懂的语言，一边说一边笑个不停。很显然他就是一根跟着起哄的搅屎棍。
由于吵杂，坐在角落的牛仔帽男人，也注意到，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也许是见得太多，便又低下头，把杯子里的喝完便起身离开。桌面上只剩下一个空瓶子和一个空杯子。成了冤大头，李炳光的心理自然难以平复，但他也无奈，要怪就怪自己势单力薄。
“我们上去怎么样，或者出去走走？看样子他一时半会也不会来。”沈燕说。
“上面就别呆了，去别的宾馆看看，没准合适，老子就不住这了。”李炳光故意加大音量，好让宾馆老板听见。老家伙站在吧台里，投也没抬一下，就好像，他根本不用为客源担心。两人走出宾馆，那两杯付费的开水，李炳光是一口也没有喝。
沈燕左顾右盼，生怕有人跟踪。“你担心那老鬼找人跟着我们？”李炳光问道。
“不是，是这个。”沈燕递给李炳光一张纸，正是老板写给他们的账单。仔细一看，却不是单纯的账单，上面并不是结账的数目，而是用中文写了几个字：救命，张本福，紧急！
“这个是？”李炳光隐约感觉到一股不安。
“张本福出事了。”沈燕说。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可是我们的向导，还是我们的老乡。”沈燕提醒着李炳光。
“可是我们不是来踩坑的，不是吗？”
“别可是了，没有他，你就找不到第二个向导了。”沈燕抓起李炳光的衣袖，正准备朝前走。
“向导不是很多吗？一拉一大把。”李炳光刚说出口，就后悔了。他想起了张本福今天早上跟他说过的那番话。于是，两人调转方向，顺着名片上的地址走去。
一路上，李炳光在思考一个问题，宾馆老板不惜得罪李炳光，目的就是让他别在店里等待。同时用隐蔽的方式，向他们发出求救。难不成店里有人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李炳光想到的外国人，嫌疑最大。不过，那两杯开水的钱，李炳光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他迟早要向宾馆老板把钱讨回来。
“这里面会不会有诈？”李炳光认为自己还是得多留一个心眼。
“也许，但我不知道，那个外国人，一早就坐在那里了。”沈燕说。
“邻桌那个家伙？”
“是的，我觉得和他有很大关系。”
李炳光努力回忆，除了刚才坐在邻桌的外国人，还有另外两张桌子上坐着人，那两桌人，看起来更像是歇脚的过路人，就连李炳光和老板争吵，他们也没有多看一眼。至于那个牛仔帽男人，喝完酒以后，便离开了。
“昨晚有三个人来过宾馆。”李炳光记得，那三个人从门外进来后，和他们聊得正欢的张本福，直接从宾馆后门离开，生怕被他们发现。
“你的意思是，他们也有关系。”
“也许，他们也在寻找张本福。”说着李炳光拿出昨晚那个蒙古人递给他的名片，看了一眼。
“你的意思是，同行是冤家？”
“我看不止同行这么简单，不过，救张本福，我们很有可能被拖累。”李炳光似乎在埋怨沈燕，插手进这个事情里面。但又如张本福今天早上和李炳光说过，本地人很忌讳“神眼”的事情。也就意味着，他不可能找到那几个蒙古人，让他们带队进入“神眼”。
他们唯一能求助的，就是张本福了，再找另外一个向导，就意味着时间会过去大半，而且未必能找到。幸好张本福留给李炳光的名片，上面写着住宅地址。
期间，沈燕用英文，朝一个外国人问路，只见外国人回了两句，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很简短快捷，李炳光甚至担心沈燕领悟不了意思。他们朝着外国人指的方向继续前进，拐弯后，来到一个比较开阔的地方。
也许是地处边境，无人看管，这里的屋子盖起来，完全不用经过审批，都很宽敞，路口和道路特别宽，尽管人口不多。正是由于这种大开大合式地建造，让李炳光看不到在城市里，那种阴沟般的小巷子，还有潮湿不堪的道路。
每栋房子在门边，象征意义地写上一个阿拉伯数字，权当作是门牌号。两人顺着门牌号，一家家往下走。远远的，有一个房子引起李炳光的注意，那里挂着一块写着中文招牌的房子，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本福之家”。
屋子高三层，窗户关得严严密密，主要是防止突如起来的风沙。由于长时间饱受飞沙走石的侵蚀，屋子外墙的颜色，已经跟砂土变成同一种颜色。沈燕正要走过去，被李炳光拉住了。
“你看。”李炳光指了指楼下的几个人，他们和过路的行人不同。这几个人站在门边，有蹲着，有站着，手上拿着铁棍之类的物件，不时地朝楼上望几眼。这让李炳光想起一个景象，只有在网吧，还有一些娱乐会所的地方，才会有游手好闲之辈。
对于一间民宅门而言，也有如此多游手好闲的人，要么是老大的家门口，要么是这个民宅被人蹲点。想到这个小镇，从进来之初，李炳光就没见过巡警，或者警察之类，再联想到宾馆老板的求救纸条，张本福铁定是被困在楼上，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
“你有办法进去吗？”沈燕站在墙角，数着那几个人。
“正门是走不了了，”李炳光已经数出来，一共有六个人，“后门不用说，肯定也有人把守。”
“你怎么知道，你很熟悉嘛。”
“换做我，我也会派人在后门蹲着，跟上门讨债差不多，必要出路都会卡死。最后再找人上去慢慢找，老鼠都跑不出来。”
“硬闯吗？”沈燕开玩笑道。
“要是正叔和徐新在，这个想法不错。”李炳光也不忌讳，说起玩笑了，“不过张本福可没给我发薪水。”
“瞧你说的，赶紧想办法了。”看着那几个身形巨大的外国人，且不说他们一起上来，就是一个个轮流单挑，李炳光也会被揍得很惨。
“办法是有的。”李炳光的目光落在隔壁的房子上，这几栋房子的高度相差无几，只要能进入其中一栋，从他们的顶楼爬过去，就能到达张本福房子的顶楼，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很明显，眼前这帮只会打架的流氓，根本没有发现这些细节。李炳光把心中的计划，给沈燕说了一遍。
“你疯了？你以为你是成龙。”沈燕觉得这是个疯狂的想法。
“成龙不一样，他有钱拿，我做这个，差不多是义务工，所以，我比他厉害来着。”李炳光不忘吹嘘一下自己。
“但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了，再想别的办法，可能张本福就要小命不保了。”李炳光说着把外套脱掉，并叮嘱沈燕，在他离开这段时间，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他可不想救出另外一个，还要再救一个。
越快把张本福救出来，就意味着，能越快地到达“神眼”，不是为了张本福，而是为了王莹和沈燕，李炳光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