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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门兄弟2:内讧_第二十八章 格杀令

淡淡的晨雾未落,喧嚣的市声才出。太阳重新升起,江水依旧东流。只有零落在泥泞中的残枝败叶,在讲述昨天的故事。所有悲惨的关于风雨的记忆,全都留给了苦难的大地。上海滩头有几家旧屋又被昨夜的暴雨摧毁,晨道上又多了几具乞者尸骸这样的小事体,只不过是这城市业已麻木的神经上不经意的一痒,这其中也包括常啸天这样的大亨的遇刺。

晨跑是林小健每天必做的功课,已经坚持了十几年,他喜欢看初升的太阳,呼吸清新的江风。可今天这一切对林小健而言,全然失去了意义,他孤魂一般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街头,身心的疲惫和思维的无序,使脚步不时停滞。

小宇做得很好,那三个霉运当头的家伙,此时一定正在黄浦江底喂鱼;不知道吴浩海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在到处找他?他曾经是这些兄弟的主心骨,他曾经是很多人的主心骨,那是因为他叫常小健。可他现在已经变了,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连他自己都需要重新面对的人,他们会如何看待他呢?

无论如何,他应该叫回林小健了,可又该何去何从呢?

林小健突然觉得,自己的脚步是如此沉重,要重新面对的简直太多了。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如此脆弱,离开了义父,离开了常家,他一下子失去了生活的目标。

嗄!一辆车急急刹在他的身边,蒋器推开门:常小健,上车!

他还是改不了口,林小健也没纠正他,他有些茫然地上了车,坐在蒋器身边。

你的脸色好多了!告诉你,蒋芸姗昨夜被舅舅送走了。蒋器递过来一张字条:这是她留给你的。

林小健接过来,上面字迹缭乱,显然是匆匆写就:小健,我爱你!一定等我回来!

林小健收起字条,无力地仰在座上,身边的蒋器开始滔滔不绝:你知道吗,你就像个身怀绝技的急行侠,我真的有点那个那个……崇拜你了。呀,你简直无所不能,居然两次救了姗姐,没办法,嫉妒不起,要我是她,也会选择嫁给你了。哎!有空教我几招,让我回美国也威风威风,让他们见识一下中国拳脚的厉害!

林小健听不进去,只想着自己应该去哪里。蒋器一手握着方向盘启动车子,另一手热情地伸过来:嗨!做个朋友,好吗?

林小健这才意识到,蒋器又驾了一部新车,不由想起昨天的承诺:对了,你的那部车……

蒋器满不在乎:报废了一部车,认识了常小健,我觉得很划算。哎?为什么不和我握手?是在生蒋清的气?记恨我那一拳,还是把我当情敌了?

林小健想不到他讲话这样直接,一时语迟。蒋器一个急刹,脸凑了过来,样子认真:你不会这么小气吧?都是男人!

一瞬间,两人呼吸相闻。林小健还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端详蒋器的脸,刚刚浮起的笑容顿失!他突然发现,蒋器长得像弟弟常小康!天哪,两人简直太像了——面部轮廓、眼睛、鼻子和唇形全都像一个模子里出来的那样,无一不肖似!

林小健一把抓住他的手:蒋器,谁是你爸爸?

哈,握手了,以后就真的是朋友了,不许反悔!蒋器单纯地笑着。

你是芸姗的弟弟,自然是我的弟弟!现在告诉我,你怎么会姓蒋?难道你父亲也姓蒋吗?

蒋器很开心,终于和林小健和解,虽然只是做个间接的弟弟,也算是达到了不计前嫌的目的。他重新发动车子,随意地答道:当然不是,这是蒋清的姓。在我们那里,没人看重这些。所以,我劝你也想开些,不必为自己到底姓什么苦恼,只要是你认定的,就去姓好了!

林小健哭笑不得,还是执拗地问:我想知道你爸爸,他现在在哪里?

听说离婚了。反正我从记事起,就和蒋清一起过。不是人人都像你这么幸运,会有人千方百计做你的父亲。我老爸从来不和我联络,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你从小到大,他从来没管过你吗?

无所谓!没有他,我和蒋清不知过得多开心!我十四岁时,就画画赚钱了,根本不用他养我。当然,我今后也不会去养他!

蒋器说得随便又洒脱,显然,他早就习惯这样讲述他的父亲。

猜想得到证实,林小健眼睛已然失神,只是下意识地问:你不想他吗?

偶尔!还好,蒋清你也见识过了,和男人差不多,她就是我爸!

林小健内心已经认定,面前的男孩十有八九是常啸天的儿子,他的浓眉大眼、鹰钩鼻子活脱脱就是义父的翻版,他高大的身材、宽宽的肩膀,简直和小弟是一个模子中脱出来的。如果没有昨夜今晨这一连串的变故,如果不知道蒋清和常啸天的故事,饶是林小健再聪明,也绝对不会想到这上面去。可现在,这种感觉一旦形成就越来越强烈。林小健几乎是同时想起,为什么昨天一见蒋清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蒋清和姆妈惠若雪也实在太像了!

林小健瞬间又明白了,为什么义父明知姆妈和他不合适,却还要娶她为妻,只因为惠若雪的相貌酷似蒋清!常啸天一直就没有忘记二十年前的未婚妻,为怀恋那段情感,他不惜娶了一个貌合神离的女人。他或许还不知道,他和蒋清当年已经有了爱情的结晶,或许他知道了,却甘心放弃,只为了要抚养他这样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义子。

事到如今,林小健已然意识到,在这二十年间,义父的所有亲人都在不同程度地遭受着伤害,只有他是例外。在二十年里,他得到的太多,而常啸天却为了抚养他,牺牲了爱情、婚姻,也许还有亲生骨肉。想到这里,一种罪恶感强烈地袭过林小健的心,望着蒋器,他五内俱摧,无地自容。

车停在常公馆,林小健望着那熟悉的大门,有些木然。

阿器,这里,就是常公馆。

嗬,好气派!里面应该是个花园吧?

是,一个很大的花园。阿器,帮我一个忙。

什么?

去找常啸天,和他讲昨天发生在你家的事情。

蒋器慨然应允:理当效劳!谁让蒋清对不起你呢,不过听起来,你爸也好像对不起她过。反正这都是他们上一辈的恩怨,和我们没关系。说起来,我也很好奇,想看看常啸天是什么样,当年是怎么迷倒蒋清的。

林小健凝视着他: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父亲,也是最好的男人。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无所谓!对了,你那个弟弟会不会在家?

林小健把头靠在座椅上:阿康只是小孩子心性,不会在家里闹事,你放心!

蒋器推门下车:那你呢?

我在这里等。

那你等我的好消息!

蒋器跳下车,远远地向他招招手,按响了常公馆的门铃。

在这个清晨的阳光里,他的笑容清新灿烂,深深印在林小健的心中。

常公馆倾巢出动,吴浩海一马当先,百米冲刺奔向汽车,用力拉开车门,车中空无一人!

蒋器奇道:哎,怎么不见了?

小宇四下狂呼:健哥,你在哪里?你快出来啊,健哥!

唐辕被派在常公馆留守,早得了阿水的指令,此刻冷笑道:怎么样?要是他心中没鬼,怎么会半路跑掉?这回你们应该相信了吧!

他又向手下厉声吩咐:还不给我追!他肯定跑不远!找不到林小健,大家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吴浩海垂头丧气地一拳砸在路灯杆上,小宇则一把拽过蒋器:快说!你真的见过健哥吗?

唐辕认出他来:嗬?美国表弟!林小健待你不错呀!说,你怎么见到他的?

蒋器和他打过一次交道,也学了一点乖,马上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早晨在街上见到的。他受了伤,非让我送他回家,还让我进去给他找什么常啸天。谁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无聊!

说完,人已上车,刚刚发动,车前已经有几支枪指定,蒋器四下看看,探身道:哎!上海还是不是法治社会?昨天的事我可还没报警呢!

唐辕现在顾不上他,摆手让手下退

后:小洋鬼子,你要撒谎饶不了你!我警告你,再和康少爷过不去,就不是贴块纱布这么简单了!滚!

蒋器赶紧踩下油门,离开是非之地。

蒋器开着车漫无目的地穿行在街道中,速度一再放慢,希望能再次看见林小健。他现在对他有种奇怪的信心,感觉刚才他只是躲在暗处,只要见到他有危险就会挺身而出。他不知不觉开始神化那个只比自己大一岁的新朋友,可是,直到早晨高峰期的车流、人流开始拥挤塞阻大小街道,他也没看到心中的急行侠。

此刻的林小健,正在提篮桥监狱。

他算得上是常客,邵晓星在监狱的一切,都经由他一手打点,他在这里一向畅行无阻。所以尽管时候尚早,他还是直接进了探视间。

邵晓星走进来,见只有小健一个人,手上缠着纱布,双手支在额上,看不清表情,就坐下来奇怪地问道:小健,怎么来得这么早!手怎么了?

林小健一直用手挡着眼睛,半天没出声儿,当他放下手时,邵晓星不由惊得向后坐了一下,因为他憔悴得惊人,眼里全是红血丝,嘴唇发白且干涩皲裂,眼窝深深地陷进去。

星叔,我……知道了一些自己的身世。林小健说得很费力:不过,我还是有些事搞不清楚,只有来问你。你一定见过我父亲,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邵晓星已然站起:小健,你没事吧?怎么……你都知道了?

从昨晚在蒋清口中得知这个惊天秘密,到今早在家门前黯然离去,林小健一直在经受着急剧的震荡和痛苦,此刻终于眼泪夺眶而出:你们全都知道,只是瞒着我一个人!

他太难受了!这种打击对年少气盛、志得意满的他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更加不幸的是,本来是感人至深的情义故事,却被恶意地道破了先机,扭曲了真相。

邵晓星看着他失声痛哭,一时间手足无措。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觉出一定不简单。他脑中急转,字斟句酌:天哥半月前来看我,还说过等我的事情一有定论,就择个好日子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你,让你风风光光改回林姓,再改口叫他做义父,也同时任命你……

林小健拼命地摇着头,他一点不怀疑邵晓星的话,他早已经冷静下来,他心道:晚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星叔,我现在求你一件事,把我亲生父母的故事讲给我听。你若不告诉我,我想我真的会疯掉!

邵晓星坐下来,望着林小健长叹一声:说真的,你长得很像你爸……

特大新闻,沪上闻人常啸天昨夜被刺,重伤入院!特大新闻……

蒋器在清园别墅附近停车,开窗喊过报童。小报童从脖子上挂的布袋里熟练地夹出几份报来,蒋器一股脑全部买下。他先把车子开进葡萄牙籍邻居家,车子是他一早为了追林小健特意借来的,然后飞奔回家。

蒋清,常家出事了!常啸天昨夜被人刺杀,他们说是常小健干的!

啪!水晶酒杯落在茶几上,又滚下地面,碎裂开去,一片鲜红的汁液迅速润染在地毯中。

蒋器浑然不觉母亲的失态,自言自语道:怪不得,今天早上常公馆的人那个样子……不行,我得去警察局,我要给他做证,说他昨天晚上住在我们家!

蒋清突然清醒,抢下报纸一顿狂翻,接着连珠炮般问儿子:你做什么证?你怎么做证?你才回来几天,和他有什么关系?能让他在这里待上整整一宿?

蒋器在母亲面前,活像受审的犯人,傻傻答称:他,他是姗姐的男朋友嘛!

蒋清恨铁不成钢:你居然还想把姗儿扯进去?她现在也是通缉犯!虽然没写到报上,但比他要严重得多!你不是想告诉警察,那个林小健是在这里帮你表姐杀警察便衣,所以才没时间去杀常啸天吧?

蒋器目瞪口呆,欲哭无泪,抱头大叫: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常小健叫人冤枉吗?

蒋清断然道:不要太天真,这个姓林的你只见过一两面,对他又了解多少?你能保证他昨天不是伤了常啸天又逃来这里的吗?

蒋器诧异地看着母亲,蒋清一副恨恨然的表情。

我昨天就觉得你们是引狼入室。你表姐要不是去追他,也不会和警察撞上!

蒋器顿足大叫:蒋清,你简直太可怕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用大脑想一想,那常小健要是个杀人狂,今天早上第一个就杀你!

蒋清厉声道:我就是不要你管!你知道那个社团有多复杂?你昨天的亏还没吃够吗?我不想你再有任何危险!况且妈妈昨天根本没骗他,事实就是那样!

蒋器气愤道:你们早晨的话我都听见了,你是在自己骗自己!

蒋清突然无力,口气也软下来:快!往医院打个电话,问问常啸天怎么样了……

阿水带着唐家兄弟气喘吁吁地来到提篮桥监狱,他来的次数较少,所以看守不认识,只说:先生,不要让我们太为难,这里的犯人每天只能接见一次,你们这样不符合规定。

阿水一挥手,唐辕立刻把一厚叠法币塞过去,看守马上躬身:你们谈,你们谈,只是时间不要太长。

邵晓星又被带出来,阿水急跳跳地问道:小健来过?

邵晓星点头:早晨来的,他神色不太对,好像有许多话说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阿水气急败坏:老邵,小健反了!这小子心狠手黑,把天哥当成杀父仇人,天哥挨了他的暗算,现在还在医院。他居然找到这里来,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邵晓星肝胆俱裂,一把抓住阿水:什么,天哥出事了?现在怎么样?

中了两枪,一枪在头顶,一枪在心脏,一直在昏迷,现在还没脱离危险!

你们是怎么搞的,都干什么了?为什么不保护好大哥!

阿水恨道:在公馆出的事,我们都不在跟前,幸亏我和阿三及时赶到,那臭小子早他妈跑得无影无踪了。老大昨晚抢救了整整一夜,差一点就完了。

邵晓星腿都有些不稳,被唐轩扶着坐下,嘴唇抖了半天忽然醒悟:不对!早上小健来这里,虽然脸色不好,但非常镇定。他若是杀天哥,怎么还敢在我面前出现?我给他讲他亲生父母的事情,讲了足足半个小时,他听得很仔细,不像包藏祸心的样子,绝对不像!阿水,你们可要搞清楚,千万别冲动!

老邵,不要被他蒙骗了,这小子已经丧心病狂!我早就知道保住这个秘密对我们都没什么好处。林健当年要不是挨了天哥一枪,也未必会死。这件事我猜十有八九是梅萍那个烂女人讲出来的。你今天居然又给他讲了一遍,你就没想过,他的身手不次于当年的林健,他要是发起疯来,报复到我们这几个知情人头上,你我早晚都跟着遭殃!亏得我行事果断,已经下了格杀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一回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畜牲找出来!

邵晓星拧起眉毛,一把拽过阿水:哎呀,你真浑!小健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平时怎么样,我们都很清楚。天哥养他长大成人,做得光明磊落,情真意重,他知道真相只会从心底里感激,何况他们已经有了二十年的父子情分,决不会那么绝情!你快收回命令,把人给我找回来,万万不可自相残杀,铸成大错!

阿水不耐烦地推开他:我现在只知道一样,就是天哥的命差一点就葬在这小王八蛋手上!这小子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根本不敢公开露面,这就是最好的证明!现在天哥不能讲话,你也不在,我做主!我决不让林小健再来害天哥!这小子仗着天哥护着他宠着他,一向不把我们这些老人放在眼里,他有什么功劳?小小年纪就爬到你我的头上,这就叫作养虎为患!这一回一定要让天哥看清楚,到底谁对他最忠心!

邵晓星知道一句两句劝不住,又惦记常啸天,就忍住了问:天哥究竟怎么样?他醒过没有?这件事要由老大做主!

阿水看了他一眼:医生说天哥心脏很弱,随时都会有危险,他已经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老邵,你在里边

待久了,外面许多事情你不清楚。你不用急,凡事有我和三哥,我们自有分寸。把阿轩给你留下,以防小健对你下手。我现在要赶着去医院,先走了!

他说走就走,剩下邵晓星急得团团乱转。常啸天生死未卜,林小健又下落不明,追杀令一下,林小健势必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叛逆。邵晓星仿佛看到二十几年前那场悲惨的内讧重新上演,他如坐针毡,一时间,头发都急白了许多,最后只能让唐轩快回去找阿三。

他把希望寄托在阿三身上。

白色的大理石,黑色的墓碑,夕阳映着血红的颜体:林健之墓。

晚风拂过林小健的头发和面颊,他一下下摸着那四个简单的字,似乎那是父亲的脸。记忆中的名字,一夜之间竟然成了生父,感觉还是那样遥远和陌生。

邵晓星说他长得很像父亲,大概这是真的。从蒋清和徐夫人的眼中都能看得出来。一直以来,他不满意自己的肤色,总希望拥有常啸天那样微黑的皮肤,可无论是在上海还是在香港,他无数次试过晒黑自己,却总是失败。他还曾羡慕过常啸天那副宽阔的肩膀,而他无论怎样锻炼,身材却总是显得清削。现在他懂了,他为什么会与父亲有着这么多明显的外貌差别,因为他根本就是另一个人的儿子,身体内流淌的是另一个人的血。那个人的生命是如此短促,甚至至死也不知道有他这样一个儿子——他是遗腹子。

和徐夫人讲的一模一样,邵叔叔也称母亲是一个护士,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她对父亲一定爱得很深很深,才会在那样的环境下坚强地诞下他。想到母亲,林小健不由想起那条白金项链,那是父母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了,他一直把它放在公司的保险柜中,他现在想把它拿出来,这是他唯一要带走的东西。

他已经决定离开,不辞而别之际,他知道自己还要给义父、给忠义社一个交代。

夜幕悄然降临,林小健来到四川北路天华总公司。他曾主宰这栋灰色的洋楼近一年,他无数次地在前呼后拥中进出那两扇茶色的玻璃门。今天,他选择了翻窗而入。

他想静静地离去,不想看到任何熟悉的人。

长长的走廊,绿色的地毯,二楼尽头的办公室是栗色的门,用手中钥匙串中最大的一把钥匙开启它,是手下和秘书办公的外间,再推开里间的双扇门,迎面是一张硕大的写字桌,上面摆放着全上海最时髦的文具,墙上有几幅真正的名画,随便一幅便值十几万。不过,它们在这里很安全,不会有毛贼大胆到敢打这间办公室的主意。桌后的保险柜内,更是装下了天华公司和社团的无数财富和秘密。义父对他的信任是无条件的,赋予他的权力是毫无保留的,也是至高无上的。

林小健坐下来,拧亮了绿色的台灯,取出一叠信笺,旋开派克钢笔,一挥而就。信中的话他已经想了整整一天。

父亲大人膝下:

蒙常家养育二十载,备受宠爱,恩情如海。今误听人言,以怨报德,悔不堪言。思及所得,更难生受。儿欲暂别,远行天涯。痛别之意,感念之情,一纸难叙。望保重身体,勿以儿为念。来日自立于世,必回报父恩!

另,请善待蒋清女士,并将多年予儿之恩泽,悉数尽转于康、器二弟,此健儿之最大心愿。

小健泣首

37年6月15日

林小健写罢,终于情不能已,泪水落在纸上,他细心地用吸墨纸吸干,将随身钥匙放在信上,戴上项链,站起来拉灭台灯,在黑暗中静立一下,大步向外走去。从今天早上看到蒋器,认定他是义父的儿子起,他就已经决定这样离去。正如信上所讲,他得到的太多了,义父一家为此付出了莫大的代价。二十年的亲情隔断,骨肉离散,这代价未免太惊人,这恩情未免太沉重,他再也承受不起。

门开了,吴浩海和小宇双双出现在门口。林小健不想多说,唯恐再生牵绊,红着眼睛走过去:我走了,你们保重!

吴浩海喉咙动了一下,小宇伸臂阻拦:健哥,你要去哪儿?

林小健想了一下,以实相告:离开上海。

小宇抓住他:为什么要这样?

林小健低头:我现在很乱,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必须走,没的选择!

他一下下扳开小宇的手指,甩开他继续向前走,又止步。吴浩海突然在他面前举枪对准他。

小宇回头惊见,毫不犹豫地挡在林小健身前:海哥,你放下枪!听健哥解释,他一定有苦衷!

林小健震惊之至,推开小宇,目光如电直视吴浩海:到底怎么回事?

吴浩海态度坚决:你不能就这么走,有些事情你要说清楚!

林小健变色:吴浩海!

吴浩海动动枪口:你没带枪,你手上有伤,病也没好利索。这个时候我不用枪,你也打不过我。我是当过警察的,不能让你就这么走,我们一定要谈一谈!小宇,你出去把着门,谁也不许进来!

林小健几近愤怒:阿海,我没时间跟你解释。也许你已经知道,我现在已经不再是你的大哥。要么放我走,要么开枪!

小宇眼尖,看到桌上的信纸,跑过去拿起来。他这一年多和阿香在一起,认了不少字,看了两眼便大声喊道:海哥,快来看!

吴浩海举着枪走过去,抓起信纸匆匆看了一遍,不由长叹一声,再回头,林小健已经扬长出门,吴浩海一路狂追:等等我,一起走!

小宇也跟上来:对,这才是好兄弟,有难同当!健哥,你去哪里?

吴浩海开始寸步不离:管他去哪,天涯海角我们也要在一起!

林小健被两人搞得七荤八素,止步恳求:阿海,你带小宇回三叔那里吧!我现在已经不再是你们老大,一无所有,自己也不知要去什么地方落脚。我知道,这样说很不负责,但我真的无法选择。一夜之间,我遇到的事情太多了,现在我自己都不知如何面对自己,更不要说面对兄弟了。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求求你们让我一个人走,我需要找一个地方静一静,想一想将来!

吴浩海像怕他跑掉一样,用手捉定他:你以为你这样可以走得掉吗?你枪没带一支,钱不带一文,你打算怎么办?

小宇也道:健哥,外边这么多人要抓你,我们是要保护你!

林小健一惊:什么,抓我?

小宇愣愣道:怎么你还不知道吗?大家都传你刺伤了天爷,社团里和警察局全在抓你。

林小健短促地啊了一声:我爸被刺,什么时候?

小宇道:昨天晚上,全上海都轰动了,你还不知道?水叔和三叔他们已经认定你是凶手,整个社团全在找你算账,天爷现在还在医院,你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林小健五雷轰顶,呆立半晌才大声问道:他在哪家医院?

吴浩海:你现在绝不能再露面。警察那里即便能解释过去,忠义社决不能轻饶你!

告诉我,他在哪里?!林小健什么也听不进去,厉声问道。

吴浩海拼命摇着他:阿健,你清醒一下,事到如今你还没弄明白吗?你的身世已经人人皆知,有人想乘机置你于死地!我们相信常啸天不是你伤的,可那么多人全在气头上,常啸天又昏迷不醒,没人信你!快走吧,你不是已经计划好了吗?我和小宇保护你走!

昏迷不醒?昏迷不醒?!我爸他究竟怎么样了?林小健已经被这四个字吓住了。

他,他昨夜中了两枪,还在抢救。小宇小声说。

林小健一身冷汗,毛发皆竖。两枪!父亲中了两枪!他虽然心脏不好,可体力和应变能力还是一流的,他一定是被自己气得不轻,失去了最起码的防范能力。林小健悔恨交加,只觉得天塌地陷,他扶着墙,竭力让自己不至倒下,待眼前的金星停止飞舞,他狂吼一声,挣开吴浩海发足奔了出去。

他奔过长长的走廊,跳下两段楼梯,直奔大门。他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去医院,要见父亲。身后,吴浩海和小宇喊着追过来,他已经顾不上听他们叫喊些什么。

洪门兄弟(全3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穿越小说,笔趣阁转载收集洪门兄弟(全3册)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