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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废少主

四百余名华夏精锐将士结阵,铁甲铮铮,弓弩剑戟反射出点点森寒。

韩兵河、左沧峰、祁易、姚威熊四人在阵前眺望远方,昂首而立怡然不惧。

姚威熊扯开上衣,露出健壮如牛的身躯,吐了口唾沫咧嘴笑道:“三位老哥,可说好了啊,待会可是让老熊我打头阵。这批王八羔子在凌云山麓敢仗着人多欺负人少,现在还敢露面,老熊我非得打得他们哭爹喊娘不可。”

祁易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右手慢慢扭动着,脸色有些狰狞道:“各凭本事,祁某今天要给逝去的兄弟们报仇。我若是答应你打头阵,你问问我后面的弟兄们答不答应!”

姚威熊回头看了一眼,金吾卫将士均是一脸悲愤深情,转身叹了口气幽怨道:“奶奶个熊,这头阵还真抢不了。”

说话间,远处尘土飞扬,二十骑速度惊人地奔袭而来,虽只有二十骑,却有如山洪冲泻之势。

韩兵河瞳孔收缩,来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实力惊人,大手抬起,羽林卫瞬间整齐抬弩,右手往下重重一压,崩弦声响,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往狂奔而来的二十骑。

当头一骑身材魁梧,一勒马缰直冲向箭雨, 气焰彪炳。一掌挥出,相距十丈的箭雨犹如撞到看不见的气墙,尽数折断。

韩兵河与左沧峰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沉重,但华夏铁骑遇敌何曾后退半步!

韩兵河轻抬手中铁戟沉声道:“迎敌!”

四百余轻骑瞬间齐齐抽刀,“杀!”韩兵河、左沧峰、祁易、姚威熊策马前冲,轻骑呈扇形冲杀。

相距十丈,韩兵河已能清楚看见对方容貌,是一名身材魁梧的老者,老者脸色阴沉铁青竟是弃马前冲,双脚踩踏地面如轰鸣,速度尤甚快马。

相距一丈,韩兵河气势如虹的递出手中铁戟,祁易手中长枪角度刁钻的刺向老者。

老者一脚猛然踏地,双掌骤然发力,磅礴罡气倾泻开来,如平地起惊雷,不止韩兵河、祁易两人,首当其冲的五十轻骑顿时人仰马翻。

漫天尘土中姚威熊直撞向老者,老者顺势左手五指如钩扣住姚威熊右手,右手拖住姚威熊腹部,直接将姚威熊横摔出去。

姚威熊雄壮身躯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半圆,轰然砸地。

与此同时左沧峰抓住这个绝佳空当猛然间挽弓如满月,激射出一箭,老者看也不看反手就是一股罡气射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的白羽箭寸寸碎裂。

两翼轻骑已是将剩余十九骑团团围住,这十九骑出奇地坐立马上没有丝毫动手的意思。

韩兵河的指令变更为按兵不动。

韩兵河手下的龙骧军马战步战皆是一流,先前摔落下马的五十轻骑只是受了轻伤,起身后主动弃马列阵,意图很明显,是要擒贼先擒王,擒下武力最高的魁梧老者,剩余十九骑不足为惧。

凤鸣山庄喊杀声响起,曹破军一马当先,孙无紧随其后。

上官家的客卿死士倾巢出动,足有百人之数,可见上官家作为盘踞青州的地头蛇,底蕴何等恐怖!

可当曹破军和孙无冲至距离战圈二十丈之时,十九骑马上之人落入眼帘,两人对视一眼后竟是拔腿就跑,关键是反方向跑!

一同前冲的客卿看到这一幕,几乎傻眼了,这是唱哪一出?两人之前一脸愤怒狰狞,跟那二十骑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现在神情慌张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还没动手就吓破了胆?还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啊。

一直没有动静的十九骑在看到曹破军和孙无两人的身影后,突然齐齐动了。

严阵以待的轻骑立即射出一波密密麻麻的骤雨弓弩,十九骑成锥形开阵,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为首一名中年儒雅男子悍然出手,激射而至的羽箭砰然炸裂,挡在前方的三层轻骑同时举刀前冲。

儒雅男子任由刀锋落下,十几柄凶狠劈下的钢刀尚未触及儒雅男子身躯便落得崩碎的下场,虎口渗血的将士惊讶儒雅男子的体魄坚固,虽有不甘但兵器已碎只好前冲而过,由后面补上的兄弟找回场子。

主动前冲的十几骑徒劳无功,但三层层扇形骑阵丝毫不乱,足见华夏铁骑的治军森严。

儒雅男子嘴角勾起,要用轻骑将己方十九骑困耗死在此处?法子是好法子,办不办得到那是两说了。

锥形两翼位置最外的两名年轻男子肩膀各自撞在左右两侧的战马侧面,马蹄离地,十几骑横向侧摔

出去,游曳外围填补阵型的几十轻骑被撞得东倒西歪。

儒雅男子以一往无前的姿态强横撞开了拦在前方的三层轻骑,距离五丈的几位年长上官家客卿,一脸匪夷所思,如此膂力如神金刚不坏的体魄难道真是化神境?

这几位年长客卿来不及多想,十九人便一头撞入己方阵营,长驱直入势如破竹。

阵中一位老婆子面沉如水,厉声喊道:“两个臭小子,给我滚回来!”

声音回荡在战场上空,距离稍近一些修为较低的死士被震伤肺腑吐出一口鲜血,后方一阵骚动继而均是纷纷止住身形。

人群分开,极为扎眼白头似雪的姬浔在公输纤的陪同下苦笑着走了出来。

曹破军和孙无两人耷拉着脑袋跟在后头。

悍然闯入的十九人同时住手,朝着姬浔齐齐下跪道:“老臣楚江、转轮、判官、碧落、黄泉、鬼刹”“老身孟婆、修罗”“末将牛头、马面、日游、夜游、黑白无常、勾魂、灭魄”“参见少主!”

姬浔摇了摇头,无奈道:“都起来吧,楚爷爷、婆婆你们怎么都来了,我不是已经让日游传讯给你们,一切先以稳定阎罗殿为重吗?”

孟婆和修罗两人起身鬼魅般来到姬浔身旁,各自伸出两指搭住姬浔左右两手脉搏。

孟婆紧皱眉头,冷冷道:“一个乌烟瘴气的阎罗殿怎及得上少主安危万一,阎罗王这混账玩意儿,也够不要脸的啊,还真敢自己下手。”

楚江王一直在观察少主的神情,没有自己猜想的愤懑和不甘,只有泰然处之云淡风轻,但正是这样更让楚江王无比的愧疚,后悔自己的失策。

在刚刚瞧见少主时,饶是自认见惯大风大浪的楚江王也曾有过一瞬即逝的失神。

孟婆握紧姬浔冰凉的手,抬起头与修罗对视一眼,修罗轻轻地摇了摇头。

姬浔正要笑脸安慰孟婆,一道魁梧身影从天空中斜着轰然坠落,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巨坑,附近三丈之内的上官家客卿均是被气浪冲击的踉跄后仰,跌倒在地上。

以姬浔眼下的状态可抵挡不住气浪,孟婆踏前一步,宽袖大袍微微飘荡。

韩兵河、左沧峰、祁易、姚威熊急追而来,魁梧身影还未起身,孟婆就怒骂道:“什么时候了还臭显摆!你不是自诩一只手就干翻阎罗的吗?有这本事早干嘛去了?”

魁梧身影正是秦广王,秦广王沉默不语,望着少主悄悄摆手的小动作,示意自己先顺着孟婆,婆婆可是出名的吃软不吃硬。

杀伐果断的秦广王突然眼眶有些泛红,日游的传讯书信是自己最先看到的。那时自己的手都在轻微颤抖,书信上写着八字:阎罗已死,少主白头。

谢添香、谢轻舞已是泫然欲泣。

姬浔看着鸡飞狗跳一片狼藉的景象啼笑皆非,酆都此行楚江王应该早已授意过手下留情,无论是轻骑还是上官家客卿都只是皮外伤,向韩兵河、左沧峰、祁易、姚威熊点头示意是友非敌,转身向上官书作揖道:“上官家主,可否借贵庄一处院落让晚生一用。”

上官家此次为自己动用全部武力,虽然不至于感恩戴德,但心生好感是难免的。

今日之事一波三折,上官书心中感慨姜还是老的辣,佩服老爷子的眼光老辣,还有自己的儿子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朗声笑道:“贤婿莫要客气,就把这当做自己的家,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复儿,你领你妹夫去议事厅,我安顿好受伤客卿便来。”

贤婿?“唰唰唰”酆都一行视线齐刷刷落在姬浔身上,充满了好奇的意味。

姬浔吩咐阿无将丹药分发给受伤轻骑和上官家客卿,便跟着上官复再度踏进凤鸣山庄。

议事厅内,姬浔将遭遇阎罗殿伏击一事大致过程和盘托出,略去了许多凶险细节,可即便如此,众人仍是感受到其中的惊心动魄。

姬浔犹豫了一下,还是真诚说道:“楚爷爷、秦爷爷、婆婆,我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了,写给你们的锦囊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我在武道一途上是不可能再有寸进,已不适合统领酆都了,不如就此告别好聚好散。”、

秦广王差点脱口而出“放屁!”二字,看见姬浔毫无血色的脸庞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大声道:“少主,地藏王的遗命先摆一边,但看你统领酆都之后,先是一切欣欣向荣,造就酆都大好局面。如今更是亲手斩杀了阎罗这叛徒,救回转轮收复阎罗殿,谁敢说你不配当这少主,想要过河拆桥?老臣第一个不答应!”

楚江王缓缓道:“老秦别激动,少主的作为我们都看在眼里,没有人否认如今的酆都是由少主一手缔造的,但少主所言亦是事实,少主确实已是不适合担任酆都少主了。”

秦广王一双牛眼瞪如铜铃,指着楚江王鼻子骂道:“老楚,你是不是猪油蒙心了?连我这一介莽夫都知道什么是忠,我这一辈子愚忠地藏王,愚忠酆都,现在加一个愚忠少主,一生不悔不愧。老子就放话在这了,谁敢过河拆桥不认少主,别怪我秦广不客气!”

中年儒雅男子,是转轮王,也是谢轻舞、谢添香的爹站起身来,朝姬浔点了点头微笑道:“自古忠义两难全,地藏王将酆都交给楚江王、秦广王两位打理,一切都应当以酆都利益为重。”

秦广王讥笑道:“这话从你转轮嘴里说出来,可真要让人笑掉大牙啊,当年你离开酆都可是促成阎罗殿与酆都分裂的一大因素!”

转轮王黯然无语。

秦广王得理不饶人,气愤道:“转轮,你可知你两个宝贝闺女差点被那色鬼鬼叟给糟蹋了?是少主仗义出手,救下了添香和轻舞,你被阎罗软禁了这么多年,也是少主斩杀了阎罗,还不顾自身重伤,让我和老楚率领人马转道火速前往阎罗殿就是怕你遭遇不测,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还要落井下石,你还是当年我认识的转轮吗?!”

孟婆出声打断道:“够了老秦,转轮说的没错,地藏王将酆都数百年基业交到你俩手上,一切都应以此为重。当年我们已经错过一次,酆都变得摇摇欲坠,我们都已经老了,经不起再一次犯错了。”

判官、碧落、黄泉点了点头,赞同孟婆的说法。

鬼刹、修罗离开酆都已是多年,哪敢置喙少主的去留。

而牛头、马面等人资历、阅历不够,哪有资格插嘴。

秦广王气得嘴唇铁青浑身发抖,如蒲扇一般的大手一一点过楚江王等人,厉声道:“好一个大局为重,老子就是一个粗人,说什么和老楚一文一武,那是抬举我了,老子的脾气你们都知道帮亲不帮理,你们合着伙要赶走少主?行!少主是被我们压上担子对上阎罗的,如今修为没了,老子不当这劳什子秦广王了,能护少主几年是几年。”

见厅内气氛凝重,姬浔咳嗽几声,洒然笑道:“秦爷爷,别争了。楚爷爷、婆婆他们说的在理,您呢别仗着武艺高超就欺负人啊,酆都不欠我什么,倒是我占了酆都不少的便宜。以酆都眼下局势,挑选几个好苗子好好栽培,他日必能堪大任。”

秦广王嘴唇颤抖,一拳砸烂了跟前沉重的红木桌子。

公输纤搀扶起姬浔,精神不济的姬浔两指捏了捏鼻梁笑道:“各位抱歉了,晚辈伤势未愈,先行去休息了。上官家热情好客,会招待好大家的。”

一直隐于暗处的阴司现身跟随,冰冷道:“无情无义。”

秦广王身旁的一张红木茶几立即遭了殃,连渣都没剩下。

姬浔来到秦广王面前,递给秦广王一枚灵戒,嬉皮笑脸道:“秦爷爷,这灵戒里可存了不少好酒,有岭南的琼琴醉、扶南石榴酒,自然还有你最爱的女儿红,您老可悠着点喝,虽然不少可经不起您这牛饮。”秦广王转过身狠狠抹了一把脸。

姬浔接着走到楚江王面前,将一个红枣木盒递到楚江王面前笑道:“楚爷爷,这十六策的孤本真心难找,您也知道我和通宝钱庄有些交情,费了好大功夫也只搜罗到这半部。”楚江王接过红枣木盒拍了拍姬浔的肩膀。

姬浔最后来到孟婆的面前,自然而然地牵起孟婆干枯的手,轻声道:“婆婆,您长年试药体内积存了不少毒素,您修为高深觉得无所谓,小浔可不敢怠慢。这瓷瓶里的冰心丸药效温和,每日服用一粒,估摸着一年就能清除您体内的毒素了。”

孟婆拍着姬浔的手背,眼眶湿润,嘴唇颤抖道:“少主,你挂念着婆婆,婆婆很开心,真的,婆婆身子骨硬朗着呢。”

姬浔笑着往厅外走去,路过谢添香、谢轻舞面前停下脚步,望向两位绝代佳人,柔声道:“别哭了,你俩好歹是阴帅啊,统帅那么多人呢,这样哭哭啼啼怎么服众?好好听婆婆他们的话,以后有转轮王照顾你俩,谁敢欺负你们?我有空会来酆都看你们的,可别给我吃闭门羹啊。”

谢添香、谢轻舞毫无征兆地哭出声,如果两人不是死命捂着嘴巴,就是肆无忌惮地嚎啕大哭了。

迟早要走的,不如走得干脆利落一些,姬浔狠下心不再看两人,对着公输纤苦涩道:“走吧。”

公输纤欲言又止,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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