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七年。
这七年的日日夜夜,百里梦从未离开过罂粟峡。
当百里梦真的要离开伫梦塔的时候,竟然发现没有什么是能够带走的。
思及此处,百里梦觉得内心悲凉。
她颓然跌坐在冰冷的琉璃地板上,看着地板上镶嵌的一颗颗明亮宝石,伸出白皙的小小的手指,轻轻的抚摸,觉得自己的心慢慢的蜷缩。
那个时候萌生的离开罂粟峡的念头,也不过是一时的气不过,她不会走。纵然吵了架、寒了心,这些年来,不都已经成为习惯了吗?
她若是走了,罂粟峡里的上上下下,又有谁能够担当起来。她走了,谁能够控制这些优秀而冷漠的暗杀者。罂粟十六向来不理这些事,都是她在辛辛苦苦的操劳。
况且,罂粟十六的身体……
她想到这里,胸口不能遏制的悲伤和愤怒竟然渐渐的消解了。
那几日因为七色迷迭的毒性,她怕运用灵力容易让剧毒攻心,未占卜观星,直至一天午后,黑鸦飞过罂粟峡上空,略过山峦峡谷,送来远方的消息。
苍白小手展开黑鸦送来消息的那一刻,她白皙稚嫩的脸忽的变了色,手指抖动着扶住一旁石桌,才不致摔倒在地上。
那消息着实让她震惊!
罂粟十六此次出征一路向西,直至西荒山脉。然后,他做了一件近乎疯狂却永不可原谅的事——他竟然在短短几日之内,灭了百花谷全族!
不可信呢!怎么会!
她咬着牙,走到了在风雨夕镜前,克制着巨大的悲愤,使用念力,在镜中看到了那样惨不忍睹的画面。
原本美丽明艳的百花谷里,已经破败不堪。山谷中躺满了百花族人,而那些昔日里争相开放的奇花异草,已经被践踏粉碎,破败的花瓣散落了满地,鲜红的血汇成红色河流……而那个冷漠孤傲的身影站在高处,嘴角上竟还挂着莫名的笑容……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看到这里,她眼前一片漆黑,原本身体虚弱的她在目睹那样血腥的画面之后,再也无法使用灵力支撑自己的双脚,颓然跌倒在地上。
仰面躺在冰冷的地面,她慢慢的清醒,眼眶转红,两行热泪在苍白稚嫩的脸颊上流下。
“百花谷。”她张开口,念了那三个字,却发现无法使用灵力的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谁都知晓,那个他心心念念要找的女子,就是百花谷的侍花者。
百花谷的族人在整个中州的最北边的西荒山脉的山谷中,族人自给自足,与世无争。
而罂粟十六,竟然为了找寻那个女子,将整个百花族尽数杀光了。
百里梦并非善良的人,为了修习幻术、死在她手下的人不计其数,她也曾因着一时喜怒任意将敌人的性命玩弄鼓掌之间,也曾因暗杀者的微小失误而加倍重罚。
然而此时罂粟十六的所作所为,连她都觉得愤怒,他竟然连百花族人都不肯放过,何况那是他深爱之人的故族啊!
疯了,彻底的疯了!七年前,那个因为失去深爱之人独自忧伤,心中有痛隐忍不言的少年,已经死了。几年光阴,他已经渐渐变了,变成了一个完全没有人性的魔!
这样的罂粟十六,不仅仅让她寒心,更让她觉得可怕!
到了那一刻,百里梦才毅然决然的铁了心要离开罂粟城。
收拾简单行囊,不过几件旧袍子,还有那个七年来一直珍藏的白色锦盒。
那旧袍子,是她初到罂粟城,英俊忧郁的峡主亲自为她送来。
离开罂粟峡时,他西征未归。
她一路上紧紧怀抱着那小小锦盒,白皙手指摩挲着那些雕刻在锦盒上的繁复花纹,仿若安抚自己伤痕累累、满是褶皱的心。
直至罂粟峡变作身后一个小小的黑点,她始终都没有回头看过一次。
是否痴于爱守的,终成恨?
离开罂粟峡,她独身一人,来到这个中州偏僻的树林里,专心研习占卜与幻术,同时训练黑狐蝠。
离开罂粟峡的整整四年,她没有见过他一面。
四年的时光,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算不得长,也绝不算短。而她,又有几个四年能够陪在他身旁?
但想到此前他的所作所为,尤其是对她用了七色迷迭毒,还有屠杀百花族,她都无法从内心原谅他。
此次回去,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个骄傲狂妄的罂粟峡主。
覆水难收、破镜难圆。这些道理她都懂得。
她不知道她与十六之间的怨恨的误会,是否能够因为这四年的别离而消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