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看到冥河,杀无赦!”
蓝以最快的速度调遣罂粟峡最强大的十二宫杀手精英,埋伏在归雁潭至迦蓝关的沿途,并下达了那样的死令。
此刻,他紧握长剑守在暗处,静静观察着归雁潭的风吹草动。
月,不知是什么时候升起来的来。月华散落在归雁潭水之上,照亮了幽蓝色潭水,潭边一株株红色的莲在月华中闭合着,颜色却依旧妖娆。
不知是不是幻觉,隔着这么远,蓝觉得还是能够清晰的嗅到潭水中的怨念。
瞬间,他发觉那一株株红莲竟然慢慢的绽放开来!
火红的莲,如同点燃的火焰,飘飘摇摇的燃烧,紧接着,竟然化作千万缕红色的烟雾,脱离的水面,绕行在水面上!
怨灵!怨灵竟然从潭水中,挣脱出来了!
也就是那一瞬间,整个潭水瞬间沸腾起来,无数水花四溅,一团红色的火焰,发出刺目光华,让一贯冷静自若的蓝也忍不住用衣袖挡住脸,只能隐约感受到那一团火焰,在潭水中一跃而起,直冲云霄!
不愧是百里梦最赏识的人,方才骇人的景象并没有将蓝吓到,他立刻恢复了冷静。
那并不是红色的火焰,而是一个火红色的结界,里面保护着的,正是原十二宫少宫主冥河!
他第一时间以念力向埋伏在四周的暗杀者传递了消息,罂粟峡最优秀的暗杀者们纵深跃出,直击目标冥河。
此刻,冥河刚刚逃离归雁潭,力量是最微弱的时候,若是拼尽全力,还有一线生机。
但是,却没有一位暗杀者能够近他之身。
以红莲之形态脱离潭水的怨灵们,因为在潭中压抑了太久,怨念越积越深,此刻终于得到释放,张开可怕的口,疯狂的冲向罂粟峡的暗杀者们!
“不好!”蓝看到形势不妙,立刻割破的自己的手指,在掌心画了符咒,一只怨灵扑来,正好击在头部,立刻化作无数粉尘……
“用血咒!”
毕竟是身经百战、百里挑一的人才,听到那样的传音,立刻领会了蓝的意思,学着蓝的样式对付怨灵,怨灵虽然棘手,但所幸数量并不多,冲出来的暗杀者勉强迎战。
不过,即使这样已经足够了,因为易溯风,已经逃出去罂粟峡禁地归雁潭……
“期岳峡的暗杀者留下抵抗后面的怨灵,其余的跟我来!”
红衫女童站在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眼睛烧的发烫,目击所处,尽是猩红色的,看到那个女童模模糊糊的影子,他并不没有继续奔跑,而是停伫了脚步。
“百里大人,请你让开,你知道你挡不了我!”
纵然神智混乱,他却依旧提醒自己,不要伤害眼前这个女童。
有恩必偿,有仇必报。
这个女童,于他有恩。
一次是在不归林,他与流逸受伤,是她伸出手来,治好了两个人的伤,救了他们的命。
另一次,是在赤炎场上。当罂粟十六要伤害未央的时候,她跪下神来,请罂粟十六不要伤害未央的性命。
但是女童却依旧固执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双臂伸直,红袖展开如同蝶的双翅。
“你对我有恩,我不想伤害你。”
“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让开。”女童的脸苍白的厉害,整个身体也比往日虚弱的多,脸上带着一贯的笑容,声音清脆婉转,“你走了再也不要回来,好吗?”
“得罪了!”
易溯风如同一抹玄色骤风,只是一瞬间,已经绕过到了百里梦身后,却并没有伤害眼前这个女童。
“就此别过。”他丢下那几个字,不顾一切的冲向奔去。
这……这就是魔之血燃烧的力量吗?
与溯风擦肩而过不过一瞬,左臂竟然被他身上的热量灼的生痛痛,切身感受到那股力量,才意识到那有多么的可怕!
“你再也不能回来了。”
她看着他的身影渐远渐形,迅速拉开了那把无色弓,对准了那个渐渐缩小的身影。
“飞吧。”
被血染红的箭离开弓,如同一只红色的猎鹰,直刺向远处不断奔跑的溯风。
刚刚进入体内的魔之血不断涌动,背上的伤口翻开,血流不止,他身体虚弱,全然没有任何力量迎战,但是因为那层强大的结界,加之红莲幻化的怨灵相助,并没有什么能够伤到他。
但是那支红箭,竟然穿过了那层赤色的保护结界,刺向少年!更令人惊奇的是,那箭仿若是活的,用红色的箭尖,自少年的左肩斜向下直到腰际,划裂了一道鲜红伤口。
看到红色的箭飞向少年,百里梦站在风中的身体开始摇晃。
正在此刻,一只怨灵从易溯风身后冲向挡在路中央的女童,竟然整个从女童的胸口穿了过去!
“百里大人!”
蓝从远处赶来,遥遥的就望到了发生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他亲眼看着灵力强大的百里梦,站在原地,任那个怨灵穿过了自己单薄瘦小的身躯,一口鲜红的血,从口中吐出来。整个人如同一张单薄的纸,竟然半跪在地上。
她怎么了?今日怎么连区区一个怨灵对抵挡不了吗!?
“百里大人!您怎么样了……”
“不要管我,快去追!”她摆摆手,指着远处的身影,“快……”
就在蓝犹豫的瞬间,百里梦一口鲜红的血从口中吐出,整个身体如同一片枯萎的花朵,颓然倒了下去。
那一箭,集中了她所有的灵力与心血,此刻的她,如同无根的花朵,注定了凋谢。
“百里大人!百里大人!”
蓝看着地上虚弱的女童,在回望已经远去的冥河,然后转身起来,朝着另一个方向拼尽全力奔去!
此时的溯风,纵然背负着巨大的痛苦,却从未停下在风中奔跑的脚步。
不能停!绝不能停!
“好好活下去,带着我的生命,活下去。
一定,一定要杀死那个魔……否则,我死也不安心呢……”
那个丑陋苍老,有强大法力的巫女,在临死之前用嶙峋的手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说了那样的话。
“我答应你。”他强忍着痛苦与悲伤。
不愧是北境号称灵力最强的占卜者呢。
那一箭,竟然将月巫设下的结界刺破。
但是此刻,顾不上这么多了。即使没有结界,也一定要逃不出这个地方,否则,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毁于一旦!
迦蓝关。
前方,就是迦蓝关了。
过了珈蓝关,他就可以离开罂粟城!他终于就要离开这个被魔鬼诅咒的恐怖地狱!
背负着背上的伤口,疾驰至珈蓝关前,他抬头能够看到前面冰蓝色的锦旗、看到关口后高耸入云的红崖峭壁!
没有了结界,此时的身体伤痕累累,何况他知道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
白色马匹上气宇轩昂、临风而立的少年,此刻正惊愕的看着自己。
“哥……”
“流逸。”
记得那并不是太过久远的记忆,如今回忆起来,历历在目。
那个时候,他还是个神情里带着不安和恐惧的孩子,而如今,三年的时间,他已经成长为英俊挺拔的少年,也成为了罂粟城最年轻,最优秀的暗杀者的之一。
流逸看着眼前脸上沾血、浑身是伤的溯风,心里忽然觉得荒凉。
仿佛那还是昨天的事情。
他是背着自己,一步一步走进珈蓝关口的。
那一刻,他是自己最强大的屏障,唯一的亲人。而今天,他们已经站在这样的位置上,手中拿着剑不得不指向对方。
罂粟峡炼狱般的日子里,每日都在上演手足相残的故事。
昨日兄弟,今日就让他成为剑下亡灵的事情见得太多,原本那刻柔软的心,也已经磨练成没有感情的顽石了吧。
但是,站在自己对面的人,是曾经将生的希望义无反顾留给自己的人呢。
“为什么……为什么……”流逸迟疑的摇摇头,目光充满了痛苦的表情。他怎么会想到,这个从归雁潭里逃出来的人,怎么会是自己最重要的人。
“今天我要从这里出去,任何挡在我面前的人,都要死在这把剑下。”看着眼前的少年略带迟疑的表情,易溯风冷冷的说道,也就在此刻,背上的伤口有鲜红的血不断的流淌出来,他觉得全身灼烧般的疼痛。
“哥……”流逸伸出手来,易溯风看到他的眼神里流露出的疼惜。
“别叫我哥。还记得我在赤炎场时候对你说的话吗?”
记忆里,一字一句,如在耳侧。
那个时候,他们还在织梦崖的底层。
“哥,如果有一天,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我,你会不会杀死我?”
易溯风忽然觉得从来都未曾了解到身旁这个少年,他幽幽的闭上了眼睛。
“流逸,如果有一天,如果我们两个人要杀死对方,你是否会用的你剑毫无留情的杀死我呢?”
“我……我……”听到这样的话语,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良久,流逸才慢慢的说道,“不会的,哪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流逸,让我告诉你怎么做。”易溯风忽然紧紧的握住了他的右手,紧紧的握住,“答应我,如果有一天,我站在你的对面,请你用这只手,毫不留情的杀死我。”
“为什么。”流逸看着身旁表情冷漠坚定的易溯风,目光里满是忧虑。
“因为,换了我,也会这么做。”
流逸从回忆中走出,看着眼前浑身浴血的少年。
“但是……”
“没有但是。”鲜血汩汩流淌,易溯风觉得自己仿佛一把燃气的火焰,随时都可能会燃烧起来。
但是,你是你,我是我,你心里怎样想我不清楚。但是在我的心里,无论走到哪里,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那个在我就要被恶匪杀死的时候拉着我跑开的人,那个在领路人要将我丢在雪山里,义无反顾的将我背在身后的那个人,我的,哥哥。
“流逸……”他低沉的念着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名字,闭上眼睛,眼眶再次转红。
因为眼前的少年,竟然扬起了手中的冰剑,狠狠地割向自己的右臂。
“果然,你的剑法永远比我好呢……不过这样,似乎是可以交差了。”流逸咬着牙,抬起头来,脸上依旧带着微微的笑意。
“傻瓜,你这是干什么!”他以为再也不会为谁掉一滴泪,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在意他了。
“我欠你一条命,今天暂且先还你一条手臂。从此以后,我只盼望我们再无相见之日,那样,剩下的我便不用还了……哥,你走吧……”
“流逸,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们还会再见,但那个时候,我们可能不再是兄弟。”
“我明白,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回来,因为那个时候,我们将会是彼此的敌人。”
“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一定要拿着你的弓箭,用尽全力将我射死在红涯之上,而我,也会将冰剑毫不留情的刺入挡在我前面的敌人的胸口。不会管那个人究竟是谁!”
“一言为定!”
看着易溯风渐渐的化为远方的一个白色光点,流逸的泪水从闭合的眼睛里滚落在手中银白色的月音弓上。
“哥,你知不知道,我可能永远都不能再持弓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