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午后,天色却已经阴暗无比,雨一直未落下来,空气沉闷的很。
罂粟十六一个人站在窗前,静默的看着未曾落雨的苍穹低垂的仿若要与大地相拥一般。
“你真的准备那样做?”纵然声音中充满疑虑和复杂的气息,但是白玉面具之后的面容却没有人能够看到。
“我这么做,难道不也是你所希望的吗?”罂粟十六的声音流露出一丝不屑。
“峡主的性情,还真是难以捉摸呢。”白玉面具叹息一身,却带着笑意。
“来了。”峡主没有回应他的话,反而看着九重门外的方向。
果然,不过片刻,一个声音先闯入了他们的耳际。
“峡主!不好了!祭莲教的人已经攻进来了!”门外陡然传来弟子气喘吁吁的禀告声。
纵然有所预料,但是白玉面具还是蓦然一惊:“比我想象的要快呢。”
“暗杀者已经拼死搏杀,但是那些……那些魔教教徒操控着蛊人……峡主……他们本就不是活人……暗杀者都已经尽力了,依旧拦不住那些……那些蛊人……太狠了……实在是太狠了……”冲进来的暗杀者惊恐的回禀着,“峡主,眼看就要杀到这里了……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全部暗杀者不许恋战,撤回峡谷后山密道,等候命令。”罂粟十六的语言不温不火,略作停顿,然后平静道,“有敢违令者,杀无赦。让黑鹰宫主前来。”
禀告的暗杀者听到那样的命令,本还想质疑几句,但听到后句话的时候,转身退了下去。
大殿再次恢复了先前的平静,罂粟十六望着远方,轻声道,“咳咳……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此时,前一刻还站在罂粟十六身侧的白玉面具,已经消无声息的消失了。
罂粟十六一身白衣胜雪,站在窗边,依旧仰头看着天空。
朱雀宫宫主黑鹰默默然走到他的身侧,黑衣上沾满了污血,声音断断续续,显然也受了伤,“峡主,您为何吩咐暗杀者撤离?我们还能扛得住!”
“他们原本就是死人。”罂粟十六笑道,“咳咳,我罂粟峡暗杀者岂是杀死人的吗?”
“峡主……”
“我已经令全部暗杀者退回后山密道,你带领他们离开罂粟峡吧。”罂粟十六的声音凝重,不容辩驳,“你带领他们离开罂粟峡,我要日落之前,整个罂粟下不许有一个暗杀者的影子!”
“那……那峡主你呢?”听到那样的命令,黑鹰诧异的看着眼前病弱的峡主。
“黑鹰宫主,我教过你许多次,你只能管朱雀宫暗杀者,你的属下,并没有一个人叫做罂粟十六。”
“我只想知道,峡主是不是同我们一起走!”听到那样冷冰冰的话,黑鹰却依旧没有打住的意思。
“在这罂粟下,没有任何人能够质疑我的决断!”
“峡主,你要留下?!”此刻,他才不管什么任何人是否质疑这样的鬼话。
现在祭莲教的教众以蛊毒操纵中州百姓,攻入罂粟峡,势不可挡。在密函中传说,此次进攻罂粟下,祭莲教乃是倾巢出动,连教主都亲自出阵,扬言要取让罂粟峡血债血偿!
“我是峡主,不能走。”罂粟十六看着这个固执的少年,反而笑道。
在罂粟峡,能够不顾自己直言不讳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已经死去的百里梦,另一个,就是眼前这个少年。
很多年以后他才明白,原来他们的违背,只是因为在乎他超过在乎自己的安危罢了!
“黑鹰,你心知肚明,我暗杀者与祭莲教操纵的蛊人相争胜算不大,纵然胜了也无意义,而输了便会白白赔上性命,我心有不忍。”罂粟十六低沉道,“何况,无论是我与易溯风,还是魔教教主都积怨已深,必然会做一个了解,我希望了无牵挂的与他门一较高下。你,可明白?”
“我明白了。”黑鹰的拳头握的骨节发白,愤然起身,“属下一定不负所托。”
十六闭上眼睛,恍然记起多年之前,他与百里梦在伫梦塔上交谈的那一幕。
“祭莲教几次三番与我们作对,这一笔一笔的血仇,终有一日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一山不容二虎,这一战怕是在所难免,我们罂粟峡,也要早早做好准备罢!”百里梦思虑悠长。
“那时候,又要血染山河了。”说这话的时候,罂粟十六脸上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苦笑。
“血染山河……
“百里大人好气势。咳咳。”罂粟十六笑道。
那样的画面,似乎就在眼前。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着百里梦当年的话,“既然不可避免,那就全力以赴罢。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也绝不能让那样的邪教,侵蚀中州!”
“让他们滚回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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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风望着赤炎场,紧紧阖上双目,微微的摇摇头,似乎想要将那些无故闪过眼前的记忆甩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迈开脚步。
就在他即将踏过珈蓝关的瞬间,他听到了身后深重的呼吸声。
“站住!”
他听到身后的人粗重的声音。
他闭上眼睛,并不说话。没有人能够阻止他。
“你再走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然,此时此刻,还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止易溯风的脚步。
但是,易溯风已经迈开的脚步,却并没有落下。
看到易溯风并不落下的脚步,身后的人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在等什么?”纵然如此,声音里依旧带着十二分的霸气。
“等你。”易溯风冷冷的回应。
“额……你等我做什么。”身后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因为我知道,你是甩不掉的。”
易溯风缓缓的回过头来,再次看到了那张倔强的却总是挂着坏笑的脸庞。除了月执,还能有谁。
“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不知道是你,只知道除了你也没谁。。”易溯风一字一顿的再次将刚才的话说了一次。
“你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就赶来与你同生共死喽!”
易溯风并不等月执将剩下的话,已经走在前面,留得身后的少女急急忙忙的跟上,一边口中念着“你等等我,你这个死易水。”
再次踏上这片黑色的疆土,尘封的记忆,一点点的复苏。
奇怪的是,渡过珈蓝关之后,却看不到一个暗杀者的影子。那些不分昼夜守护在罂粟山庄的暗杀者竟然一个都没有出现。
“怎么一个人都不见,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月执走在易溯风的身侧,手中竟然拿着一柄骨剑,紧紧握着不敢有丝毫放松。
易溯风仿佛没有听到月执的话语,记忆一点一点的上演,他渐渐记起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一切。他甚至能够感受到,他正在一点一点的揭开自己的记忆。
他看着随处可见的罂粟花朵,它们那样的艳丽,如同一团团夺目的火焰,但是他的心却觉得从未有过的荒凉。
黑色的鸟儿飞过。
易溯风站在原地,顿了一顿,凭借着渐渐清晰的记忆,转向赤炎场的方向。
“易水,这一路上一个暗杀者都没有,这会不会是罂粟城主玩的诡计呢。”
易溯风却一个字都不肯说,迈开脚步走在前面。
“等等啊……我不是怕……”看到易溯风已经转身离开,月执急忙气急败坏的跟在后面。
踏上赤炎场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背部的伤口无法忍受的疼痛。
“你怎么了?”
看到少年忽然驻足,双手不经意的企图抚摸背部,月执急忙上前,扶住易溯风。
“我没事……”
他回首的瞬间,竟然看到月执一度明亮而清澈的双眸,浮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你哭了?”
相识的日子算不上久,但是这个女孩子自相遇的那一日,就一直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从来没有见过她会哭。
“没有。”
少女低垂着脑袋,用力的摇摇脑袋,抬起头来,依旧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只是,眼睛里闪着淡淡的光。
“这是赤炎场。”
月执听到他轻声的对她说道。
她默然的点点头,恩一声。
赤炎场,我怎会不知道呢。就是在这里,我失去了少年最珍贵的东西……
再度慢慢的踏上赤炎场,一步有一步,他忽然无法抑制自己,窒息的疼痛,以及无法遏制的泪水,竟然慢慢的从眼角流出来。
他觉得自己即将揭开曾经遗忘的记忆。
“你还是来了。”
当他步履维艰的踏入圣殿的那一刻,听到低沉而无力的声音。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踏入了圣殿。
阴暗的大殿,已经没有了昨日的灯火辉煌。
一个瘦削的身影坐在大殿的尽头。
咳咳,你进来吧。
“咳咳,把纱幔除去吧,让我看看他们。”
易溯风只觉得头部犹如针扎,记忆翻江倒海而至。那是他与流逸浴血奋战,杀死了迟越之后,城主从纱幔之中对他们说的话。
那个时候,他依旧坐在这样的位置,也就是那个时候,易溯风一眼就认出了这个高高在上的罂粟城主,就是杀死自己全族,将整片易水大地化为灰烬的凶手!
只是之后呢?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未完待续)